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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子羽少安 ...

  •   我喜欢用手指关节,敲打着被雨水覆盖着的百叶窗,然后看着华羽安那张在窗户里,被雨水模糊,带着怒意的英俊的脸。

      “赵子少!你是白痴吗?快点进来,别淋感冒了!”他眉头皱出一个川字,干净的脸上没有一点瑕疵。

      我对他憨笑,努力瞪大被雨水模糊的眼睛,想看清楚他那担心的表情。等他转身消失在窗口后,我才急忙蹑手蹑脚的从阳台上爬下去,惊的楼下撑伞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因为这里是三楼!

      来到门口,我再次用泛白的指关节叩响了乳白色的木门。当当当!整条走廊里寂静无声,只剩敲门声像惊魂曲一般在这空荡的空间里回荡。停顿许久,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探听房间里的动静。渐渐一阵急切沉重的脚步声从门里传来,震的我的耳朵发疼。

      在我龇牙掏着耳朵时,门打开了。我还没看清楚他的脸,就被一条浴巾蒙住了头。“进来把门带上,不用脱鞋了。”

      我擦了擦头发,还是把鞋脱了下来,脚踩在他家的地板上时,湿漉漉的袜子里浸出一串水渍。

      他给我倒了杯咖啡,里面加了糖,我知道不会少于三勺,因为我喜欢甜食。他就不同了,端着一杯浓到发黑的纯摩卡,摆着一副正儿八经的姿态用汤匙轻轻搅拌着,动作轻柔优雅。

      “今天不用去上班?”我把咖啡端在鼻子下嗅了嗅,又重新放到玻璃柜上。他依旧搅拌着,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请假了,就为你今天的事。”

      “呀呀,真是个老好人,我要不要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抱你大腿?”我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不用,管好你自己的腿就行,这次面试再不成功,我就学你老子,把你的腿打断!”他放下杯子,也是一口没喝。

      我切了一声,不屑的把脸撇向别处。他看了我一眼,不带任何情绪,起身到衣架旁穿上外套。

      “我想再坐一会。”说着,我挪动了一下屁股,看到之前坐的沙发位置上,被浸湿了一片水渍。

      他走过来,端起咖啡,一口气喝完,淡淡的说:“把咖啡喝完。”我撇了撇嘴,端起它就倒进了垃圾桶里。

      他撇了一眼,随即转身离开,口气不容拒绝道:“你再拖沓,不能面试上,我就把你送还给你老子。”我惊了一下,忙起身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

      没错,我是无业游民,是个在亲人眼里被不屑一顾的角色。华羽安则不同,他是长辈们眼里的好孩子,是我们这一代青年的榜样。

      我们从小就相识,爸妈是同楼层的邻居。他与众不同,刚见到他时,就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明显的高贵气质,而那时他才八岁,我才七岁。

      虽然相识的早,我们父辈却没什么交集,因为他的家庭是书香门第,爸妈都是知识分子。而我的家庭嘛,呵呵,除了一个爱醺酒,嗓门大,好没事抽风打我两下的老爸外,空空如也。

      我不喜欢打架,这是每次在打架之后,华羽安偷偷带我到天桥上,给我清理伤口时,我经常对他说的。他总会细心温柔的给我擦好碘酒,然后抱着双臂,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而那个表情是在我老爸脸上,从来都看不到的。

      我对他说:“华羽安,你像我哥哥,但更像我媳妇。”他皱了一下眉头,嘴角带着一抹戏虐的笑说:“可我觉得我更像你老子,你要不要试试看?”

      上高中时,我们俩都有了很大进步。他参加过多次奥数竞赛,拿过第一,当过班长,发表过文章,担任过文学社长。而我,在打架上,进步的也突飞猛进,不再是挨打,已经转换角色,变成了打人的一方。

      每当我把对方打的哭爹叫妈时,华羽安都会在一旁注视着我,然后看着我被对方喊来的爸妈指责,和班主任在一旁的厉声训斥。

      每次被批过后,华羽安都会陪我坐在操场栏杆上,听我吹嘘着曾经搏斗的英勇事迹,然后在我洋洋自得的喷干吐沫后,淡淡的来一句:“放学回家我还是告诉你老子吧。”我脸色瞬间被吓得苍白。

      华羽安每次得奖,都会请我去学校门口的奶茶店喝咖啡。没错,是喝咖啡,他说过社会中这种挂羊头也卖狗肉的情况多了去了。

      我们喝的是七块钱一大杯的热咖,他说之所以喜欢这东西,是因为它提神,看书不困。我惊讶,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学霸看书也犯困?”他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你打架久了累不累?”

      我第一次喝咖啡的时候,喝了一口就吐了,还猛地把杯子拍到桌子上,口中骂道:“难喝死了!华羽安,你这不是请我,分明是在害我!”他微微一笑,淡定的说:“不喜欢喝就倒掉,哪来的那么多事。”我看了看他,在奶茶店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端到一边倒进垃圾桶里。而华羽安只是安静的看着我,然后下次依旧还是请我喝热咖。

      偶尔我会请他吃饭,但每次吃完饭,他都会悄悄把帐付了,然后对我说:“你是个抠门的人,我怕你下次不请了,记得欠我一顿饭啊。”其实,他知道我没钱,老爸卖卤肉的那几个钢蹦,早就被他拿去赌了,从来没装口袋里捂热过,那自然我连捂钢蹦的机会也没有。

      我问华羽安:“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他乌黑的眸子总会翻向上方,做思考状。“我也不知道,大概只是不想对你坏而已。”我假装眼含柔情的看向他献媚着:“华羽安,你真惹人喜欢。”

      他比我高一头,也喜欢打球,只是不会像我那样一个劲的犯规,被罚红黄牌。他盘球很稳,步伐矫健,动作干净利落,一投一个准。我很不解,平常只顾学习,缺乏锻炼的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幸亏他不是我对手,不然我会死的很惨。

      打完球后,我们就一起到小商店买饮料。他喝水很规矩,一小口一小口的让人着急。奇怪的是在我一口气干完一瓶后,他竟然也能喝完,真是个人才。

      夏天有时候会吃雪糕解暑,我会看着他安静的一口一口咬完整支,然后不舍的舔着手里融化到一半的另一支。

      他总会蹙起好看的眉头,训斥我说:“你还小吗?吃个冰糕要用舔的,还弄得满手都是。”

      我一脸兴奋的舔着滴下的奶油,调戏他道:“华羽安,你就像是这雪糕一般,让我忍不住想一口吞下,却又只能不舍的一点点的去舔拭。”他立马怒了,手中的篮球瞬间丢了过来,像炮弹一般有力准确的打中我的脑袋。

      我吃完雪糕后,会很自然把手往运动服上蹭蹭,然后对他说:“打是亲,骂是爱,华羽安,在你没交女朋友之前,你可是我的啊。”他嘴角带着得意的笑说:“你老子打你,骂你,看来也是因为爱你,下次可千万别躲啊。”我切了一声,对他竖了根中指。

      我一直以为华羽安是我的好兄弟,铁哥们。但冥冥之中又感觉他是特别的,不同于其它人。

      他从不跟我勾肩搭背的去ktv,然后点着任贤齐的《兄弟》像杀猪一样嚎叫。也不会像我其它的好哥们一样,一句话就能拽起来跟我去揍人。然而,我就是总会不经意间就想起他,想起他那高大的身影,淡定的表情,以及那清澈剪水般透着深邃的眸子。

      我把这一切都归结于习惯,并没有什么。然而,习惯并不单单只是习惯,它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就衍生出什么。而且,是让人感到无法舍弃的东西。

      高考了,他对我说报了清华,但想上北大。我调倘他道:“学霸就是任性。”他拍拍我肩膀说:“继续努力,你并不是无可救药。”我撇撇嘴,耸动一下肩,抖掉他的手说:“我尽力了,只能跟你到这里了。你的步伐太快,一般人是追不上的。交女朋友了记得告诉我,我看有没有我的漂亮。”他笑笑,眼睛眯成了缝,乌黑浓密的睫毛聚集成两条好看的弧度。

      大学时光一晃即逝,因为我上了一年就辍学了。然后挎着背包,随便在一座城市找了个工作就隐匿了起来。有时无聊,就会给华羽安发几封邮件,留几句语音。他总是一个不落的回复我,但内容无不是学业多么繁忙啊,又得了哪些奖章啊,毕业了到底要不要考研啊等……一些我懒得去关注思考的事。我只想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以及交女朋友没。

      终于,在他大三时,他主动发了一封邮件给我。主题是:想轻抚你的香腮,我的小鱼儿。呵!秀恩爱是吧,我恨不得有砸鼠标的冲动。点开一看,才发现里面真的是一条鱼,一条对着镜头嘟起小嘴的动漫小丑鱼。我□□回了他一句幼稚!

      他又发回来一封,内容写着:你是白痴吗?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是垃圾邮件,不是他发的,我看错了。再次点开一看,里面有大量的他和一个女孩的合照。有在故宫天安门的,有在长城脚下的,就连在三亚天涯海角的都有!

      我再次回了句:你们城里人就是会玩!过了许久,他回了句:你带上钱,我带上你,一样也可以。我深深地呼了口气,喝了口加糖的咖啡,回道:你不在,我哪来的钱?

      过了许久,我的手机便来了短信提醒,我的账户有一笔钱汇款到账。他回了句:再不好好工作乱跑,当心我告诉你老子!不说了,我约了莹莹吃饭,回头再聊。

      我深呼吸一口气,把电脑关上,去柜台下机,离开了网吧。外面天空阴沉沉的,雨云似压抑在心头的阴霾一般,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无心工作,与人摩擦不断,性子始终还是那么冲动。每次打架过后,再也没有人帮我处理伤口,更没有人会抱着双臂,吃饱了撑的来数落我,这便使我更加任性起来,直到颓废。

      两年后,我来到华羽安所在的城市,他毕业了,也跟女朋友分手了。成绩优异的他,被各大公司争抢,跟我的四处碰壁完全不同。

      等他工作稳定下来后,我依然恬不知耻的在他那里蹭吃蹭喝。他偶尔会唠叨我几句:“你就没一点上进心吗?”

      我大大咧咧地躺在他的床上,慵懒的说:“我有,但人不给我机会。况且,不是有你在吗?土豪。你上学时都能养的起我,这工作了还能养不起?”

      “你!我一定是疯了!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他咬牙切齿的说。

      华羽安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他的事业跟他上学时的成绩一样,像最新式的高铁火车,呼啸着蹭蹭只往前蹿,短短两年就成了主管。而我,依旧是做着几个月一跳槽的临时工,大多数都是工作上跟人起冲突打架,被老板解雇。

      华羽安不再为我清理包扎,而是直接把我带到了医院,因为这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小打小闹了,我整条腿都被打上了石膏。我问他:“怎么不亲自给我包扎了?你的技术可比医院要好多了,而且不收费。”他削了颗苹果递给我说:“你以为我们还小吗?”我沉默不语,是的,那毕竟只是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华羽安,为什么跟你女朋友分手?”我问。他放下手中的水果刀,抽出一张纸巾擦拭了一下修长的手指,起身背对着我说:“你问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是她抛弃的我。不过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我震惊的看着他的背影,感到不可思议。华羽安那么优秀,竟然也会有失意的时候!还是被抛弃!

      我原以为华羽安是强大冷静到任何事都不会让他为之动容的,可当我提起他女朋友的事时,我还是能从他眼睛里看到那份失落和难过。或许一个人不能太一帆风顺了,这样的话当他受到一次挫败,就会感到很沉重,难以接受。华羽安可不是我,早已被各种打击锻炼成不死小强了。

      终于伤好了,华羽安也能安心的去上班了。而我则在一个不认识的老一辈亲戚打来的电话通知后,焦急的踏上了归途火车,回老家去看看我那重病时还在喝酒的老爸。

      在那个伤感的日落黄昏下,火车快速地从一座座孤独无助的城市边缘擦过。夕阳余晖似洒金,又似掺杂着殷红般,给西边的天空染上了让人伤痛心颤的色彩。

      在我眼泪即将掉落的时候,华羽安打电话过来了,我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个醒目的名字,心底瞬间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像一只无形的手,轻柔却十分快速有效的就抚平了我的悲伤。我把眼泪憋了回去,挂断了电话,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的风景。

      回到老家,门前的大黄狗已经很衰老了,瘦骨嶙峋的,就连脏兮兮暗淡的黄毛都脱落了许多,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威武雄壮了。见了我,它也没吭气,缩在墙角,抬头陌生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无力的趴在地上。

      我只知道一个人的洒脱自在,却丝毫不了解电话里一直骂着我不回家的老爸境况。刚推开掉漆的木门,他就一酒瓶砸了过来,吓得我立马缩身一躲。“你小子还知道回来!这几年跑哪去了!”

      我把华羽安给我买的西服皮鞋脱掉,把临走时他揣给我的一叠厚厚的钞票往桌子上一拍。“给你挣赌本去了!”老爸瞪着牛大的眼睛看着我,喘着粗气,不顾手上插了针的点滴,捞起一个酒瓶又丢了过来,我习惯性的躲了过去。

      家里搬到了这个只有巴掌大的旧房子,依旧是空空如也,只有简单的几个老家具。我席地而坐,与那已经头发斑白的老爸四目相对,沉默不语,恍惚间看到了他渐渐难以自制的老泪纵横模样。

      华羽安给我发信息问我老子怎么样了?我回道:没事,死不了,还能丢酒瓶呢。他回道:有什么困难就说,可别隐瞒我。

      我抬头看向老家满天繁星的夜空,想起医生对我说过的天文数字,擦了擦眼泪,给他回道:呵,像有困难这种事我什么时候跟你含糊过?过了一会,他回复道:嗯,一切别担心,有我在。

      我已经忍不住大声抽泣起来,泪水瞬间从眼眶决堤而下。华羽安,上辈子你欠不欠我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辈子我欠你的太多了!

      我原以为自己伪装的已经天衣无缝了,没想到华羽安还是识破了我。没多久,一笔巨额汇款就到了我的账户。他给我发信息说:我暂时只能从自己和朋友那凑来这么多,不够再告诉我,我再从我爸妈那取。

      我自嘲的笑笑,他可是华羽安啊,我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我给他回信息:华羽安,你就像我媳妇般善解人意。下一条信息立刻回了过来:等你回来有你好看!

      我在老家呆了半年,等到老爸好个□□成的样子,我才启程回了北京。

      天安门的广场上依旧红旗飘扬,拥挤的公路上堵满各种豪华车辆,跳广场舞的大妈依然闲适有魄力的再次扭动腰肢。不过,这些都跟我没半毛钱的关系,我还是依旧打着我的零工。

      那天老板辞退了我,这次不是我的原因,是临时工到期了。我在租的房子里躺了两天后,给华羽安发了信息。在那个大雨冲刷尽雾霾的天气里,赶到了他的家。确切的说,是他的房子,那所高档的公寓。

      每次保安都不让我进,但凭我多次征战沙场锻炼出来的敏捷身手,翻个墙不在话下。于是,每次等不及保安确认我和屋主关系时,我都是闯进去爬到阳台敲他的窗户。

      华羽安陪我到了他所在的公司,交代我虽然跟人事打过招呼了,但面试时也要认真表现。我坐在人事部门口的一排座椅上,仔细回忆着他之前交代我的面试技巧。他像个细心的保姆一般,给我整理着西装,打好领带。

      我安静地看着他那张靠近我的清爽俊美,带着专注表情的脸。“华羽安,谁要是能拥有你,可真是幸福。”他惊愕的看了我一眼,嘴角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刚想开口回我,原本柔和的眸子骤然一聚,看向我身后走廊。我回头一看,一个身材修长,皮肤白嫩细腻,面容清秀娇好的女孩走了过来。

      看到我们,她的脚步停滞了下来,眼睛定在华羽安身上。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出了异样的神色,而从她的面容上我知道她就是莹莹,那个抛弃华羽安的女孩。

      我站起来怒视着她,华羽安则一脸平静的拉住我的胳膊。我看了看他,他轻轻摇了摇头,我的怒气才渐渐消退,冷哼一声,我撇过头不看她,莹莹则低着头慢慢与我们擦肩而过。

      等她离开后,我和华羽安坐回座位,皆沉默不语,各有心事。

      面试很成功,主要是华羽安提前给我做的准备工作好,我记下很多东西,又因为被他引荐,所以被分到企划部当文员,破格录用。

      当天晚上,他请我去吃大餐,满满的一桌子菜都是为我点的。我不顾他一个劲的恭喜,埋头狂扫着美味,像三天没吃饭的乞丐一样。他拍拍被噎住的我的背,笑骂道:“你就不能吃慢点吗?没人跟你抢!”“我……我从来没在大酒店里吃过饭,尤其是这些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高档菜!”我喝了口红酒,顺了顺嘴里的食物说。

      “我可不能一直这样请你啊,天天如此,谁也请不起,今天破例,为你庆祝。”他喝了口红酒,喜悦的微笑在霓虹灯光中显得格外迷人。

      我呆怔住,注视他许久,瞬间觉得华羽安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的,没有人能配的上他,这让我有点窃喜起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开始越来越依赖他,享受被照顾了,我不希望有人跟我分享他的照顾。

      他看了看我,疑惑的问:“要么狂吃,要么发呆,你是白痴吗?”我嘿嘿一笑,突然起了一个耍他的念头。“听说你的酒量不小啊,我不服,咱今天拼一拼!”

      他靠在椅背上,轻摇着手中的酒杯,神秘的一笑说:“你从哪听说的?”

      “这你就别管了!就说来不来吧。”我不耐烦的说。

      他把酒杯放下,认真的注视着我的眼睛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不过我今天确实有些不爽,想喝一喝了,来吧。”

      我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惊的周围安静用餐的众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于是,一场拼酒的拉锯战开始了。用我老爸的话说,我狐朋狗友很多,所以酒量必须的好,自然不怕华羽安。

      开了一瓶红酒,嫌不过瘾,我又叫了一瓶茅台,掺到一起。看着我倒酒时一脸诡谲的笑,华羽安只是胸有成竹的抱着双臂,表情淡定的看着我。

      推杯换盏多次之后,我们都有了些醉意。华羽安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像个害羞的少女。而我的模样,据过来上酒的酒店服务员对我说,就像颗熟透的红苹果,已经找不到一点异样的颜色了。

      看他只是有些微醺,而我已经完全招架不住了,我偷偷喂了自己两粒解酒药。当我再次举杯相邀时,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我。“酒量可以啊。”说完,他迎战,一仰脖,一杯清酒下肚。就这样,我靠着作弊,把他灌到烂醉。

      都说酒后吐真言,我一直郁闷是为什么?最后想想,可能是人总是要戴上面具伪装自己,所以才会有谎言充斥着生活。只有在酒后无意识的情况下,才会卸掉伪装,尤其是我从来不曾看到过的另外一面的华羽安,不肯坦露内心更甚。

      他伏在桌子上,已经不知所言了,桌子上的玻璃酒杯都被他打翻在一旁。我喝着热开水,得意的看着他,试探道:“华羽安,你钱包掉了!”他喃喃自语着,听不清在说着什么。确认他已经醉了之后,我把耳朵贴近他的脸,仔细探听着。只听他一个劲的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压低声音问道:“对不起谁?”他喘着粗气说“对不起你。”“对不起我?”我疑惑的看着他,真是喝醉了。撇撇嘴,觉得无趣,我拉起他就准备离开。不经意间,突然撇到了莹莹的身影。她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一脸甜蜜的走了过来。

      而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了华羽安轻轻的一句:“对不起你,莹莹。”这句话立马在我的心底炸了开来,我从中读出了很多信息。

      他撒了谎,是他抛弃的莹莹。他觉得对不起她,心怀愧疚,所以还是爱她的!而我,只是他世界里的一部分,不是唯一。他心里随时有可能像装下莹莹一样,再重新装下一个人。而且,会像抛弃莹莹那样,随时抛弃我。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抱怨被他抛弃呢?我本来就是他的包袱,既当不了他事业上的朋友,又当不了为他解忧的知己,只能给他带来麻烦。

      我把他轻轻放了下来,给他披上西服外套,像他曾细心照顾过我一样,给他整理好衣服,然后转身走向莹莹。

      她看到我,目光有点惊讶,随即变得疑惑。我看了看她身边的男人说:“放心,我跟她没什么关系,问个问题就走。”莹莹看见了远处的华羽安,表情有些难过,问道:“你想问什么?”我认真的说:“他为什么跟你分手,你知道吗?”

      她一愣,有些难以启齿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说:“为什么?”她看向华羽安,泪水渐渐模糊双眼,随即目光坚定的对我说:“为了你!”我一愣,内心的震惊带着波涛汹涌的喜悦袭上心头。

      莹莹顿了顿,似是回忆感慨道:“他说你从来不会照顾自己,丢下你一个人他不放心。”我鼻头一酸,擦了擦朦胧的泪眼,对她说:“谢谢你,我知道了。”内心的纠结在心底渐渐滋生,最终,我咬紧牙关对她说:“麻烦你把他送回家好吗?”她一脸惊疑的看向我。

      我撒谎道:“刚刚我们俩喝多了,吵了一架,已经绝交了。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关系,可是把他放这,出事了会怪我头上,希望你能帮我,我可以给你报酬。”说完,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那还是华羽安给我的。

      莹莹不悦的说:“怎么说我和他也是相识一场,你这么说就太打人脸了。”我对她轻轻点头致谢,回头看了一眼像孩子般在安静熟睡的华羽安,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酒店门口,身影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自那以后,我舍弃了他给我介绍的工作,再也没去见过华羽安,他打电话我也不接。只有莹莹用自己手机打进过我号一次,对我说:“他在找你,说会一直等你回来。”我对她说:“你告诉他,我欠他的太多了,已经快还不起了,趁我还没崩溃时,给我留点自尊吧。”

      其实,我只是不想因为我,让他耽误自己了,华羽安一直是我心目中的神,他不该有任何牵绊和污点。而我,就是唯一羁绊住他的那个污点。

      我开始努力工作,试图一点点还清他的情,让我们不再有任何牵连。然而,事实上是不可能的,我的生活中到处充斥着他的影子。“你就不能老实点上班吗?”“这都不会,你是白痴吗?”“当心我告诉你老子!”

      离开华羽安后,我没有再跟人打过一次架,我发现人一旦有目标有动力,就会变得踏实下来。直到那一天,我才破例。

      那天我给人送快递,信件是送到华羽安公司的。我压低鸭舌帽,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公司内部,生怕被他看到。但交完包裹后,却出奇的顺利,走了出来。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时,公司门口停下一辆豪华商务车,华羽安从里面走了下来,表情淡然没有情绪,一手牵住紧随其后的莹莹。

      我欣慰的笑了,内心却有一些揪痛,终归他还是忘了我,他并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当他的目光撞上我的目光时,我惊慌失措的赶紧压低帽檐,转身离开。而那时,背后传来他的一声怒斥:“你就是个白痴!”我咬紧牙,忍住不舍,继续往前走。没错,华羽安,我是个白痴,所以才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等我不再白痴的时候,才有资格站到你的身边。

      还没走远,背后又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我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带墨镜的黑衣人,一脸穷凶极恶的踢打着被打倒在地的华羽安,莹莹与他们撕扯着阻止,急得泪如雨下。

      我赶紧扑了上去,一脚把眼前的人踹开,闯进他们的包围圈,把华羽安给拽了起来。黑衣人没反应过来,站在我们对面怒视着我问:“你是什么人?多管闲事!”

      我没理他,侧目看了看嘴角溢出鲜血,满脸淤青的华羽安。“果然,打架你还是不如我。”我得意的说。他白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把他扶给莹莹说:“带他走,报警,我拦住他们。”莹莹点了点头,赶紧扶他离开,他注视着我,满脸的不情愿。“逞什么英雄?你能打几个我还能不知道?”我嘿嘿一笑说:“所以,你们得赶紧走啊,我保护不了你。”

      他脱掉西装外套,挽起袖子说:“我可没说需要你保护,况且只有我保护你的份。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

      莹莹哭求着不要,而我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对她说:“你去报警就好了,我们来拦住他们。”

      她不愿意,最后被华羽安一句话就给推走,他总是有让人不容抗拒的魅力。

      “华羽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自己不检点,抢人家女朋友,也怪不得我们了。”说完,领头一人从腰里掏出了一把寒芒闪烁的砍刀,其它人见状,也纷纷从背后抽出刀子。

      我打趣他道:“你华羽安也需要抢人女朋友?”他目光凌利的注视着眼前的敌人,冷冷的说:“肯定是莹莹前男友找来的。”

      “呵,看来那天晚上,我不该把莹莹再拉回你怀抱,看她旁边那男人就不像个好人。就为你做了那么一件事,还是帮了倒忙。”我自嘲的笑笑。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皱着眉头看向我,连生气的样子都特别有气质魅力。“我还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吗?你只要能老实的呆在我身边别乱跑,就已经让我谢天谢地了。”

      我切了一声,不耐烦的说:“你是我什么人啊?也来管我?又不是我哥,又不想当我媳妇的样子。”“回头我再收拾你!”

      黑衣人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冲了过来,我没想到华羽安打起架来也是一个好手。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出拳迅速,腿脚有力,仅几个潇洒的勾拳侧踢便打倒了两三个。我也不甘示弱,边躲避着带着破风声的刀子,边逐个击破。

      在我们俩背靠背的相互配合下,竟逐渐占了上风。不但将他们全部打倒在地,而且还打的他们口中吐血。不知道真的是被打吐的,还是七八个人被两个人打倒,专业打手的自尊心受挫,被气的吐的。

      看着地上打滚痛苦呻吟的众人,我们俩相视一笑,随即转身离开。华羽安扒住走在前面的我肩膀说:“如果你不在了,我的强大还有什么意义?”我转身看向他,眼里隐约已有液体涌出。

      突然,我瞳孔一缩,看到他身后站起一个黑色身影,是那个领头打手,他手里握着一把手枪,枪口正对着华羽安。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华羽安被推倒在地,而我则站在那枪口面前,心脏处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胸的一片白色T恤。华羽安一向清冷淡然的眸子终于有了强烈的情绪波动,一脸震惊的注视着我。

      刺耳的警笛声远远的传来,震的我模糊不清的意识里只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我倒下,被人抱起,急切的呼喊声在耳边萦绕,我看到那张带着担心急切,且焦急惊慌的熟悉的脸,想要伸手去触摸,却怎么也够不到,似乎与他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而不可及……。

      我呆呆的看着华羽安,想起了第一次相遇时,他看着我被老爸追打出家门,那带着好奇怜爱的闪亮眸子,不自觉的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随着眼前渐渐变黑,我的意识开始迷离,记忆中在大树下,我和华羽安谈笑甚欢的背影,像黑白电影片段一般被放映出来,然后逐渐模糊不清,直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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