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仿佛在逗我笑》香皂如鲠在喉

104、（番外）介入的旁观者

　　在那之后不久，梅琳达、维克多和安德烈成为了铁三角。真令人失望，本以为安德烈抢占梅琳达后，好歹能把维克留给我。但这个平民出身的小鬼头连维克一起抢走了。

　　在安德烈身上，梅琳达和维克多哪个陷得更甚？很难说。反正，我曾担心自己的行踪被那两人发现，但自从有了安德烈，我再也不这么担心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九岁小鬼头身上，他们发现尾随者的可能性几乎归零。

　　那个世界比原先更融洽了，让我这个旁观者有时甚至无地自容。

　　有时我想，我那个老爹把自己杵在旧贵族们的圈子中，会不会也是这种感觉呢？他想介入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而那个世界并不欢迎他。他却不打算放弃。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能理解他的行为。但我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和他是不一样的。我有权势，我有手段。我有他所欠缺的东西——介入那个世界所必须的工具。

　　接下来的日子日复一日，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在这四年间，我所窥视着的世界成长迅猛，从三个小鬼头长成了三个少年。安德烈越长越迷人，在学院收到了不少追求者的骚扰。梅琳达还是老样子，只是个子拔高了许多。而维克……他变得相当帅气，或者用个高级的词汇：“风度翩翩”，在操练场上挥洒汗水的英姿可以让最挑剔的少女尖叫。

　　我仍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偶尔用卑鄙的手段介入。

　　我所说的“卑鄙的手段”，就是骚扰安德烈。当然，我真正的目标并不是他——的确，他也很迷人，却与维克完全不同。那时他十三岁，那张漂亮的小脸儿上稚气未脱，看起来像个女孩子。早就对追到梅琳达绝望的那些追求者们转而对这个新目标大加追捧。

　　我暗中镇下了大多数的骚扰行为，自己却堂而皇之地对他出手。基本上每次都会被梅琳达揍一顿。但回报相比，这样的代价算不了什么。

　　我介入了他们的世界，以旁观者的身份。尽管这个世界仍然不欢迎我，却已经无法无视我的存在。

　　维克有时候会看我一眼。这一眼够我一直回味到眼睛上的肿块消掉，然后再去一次。

　　手段有点极端，但我不能再等了。他们年纪太小，于是相应地延长了在读时间，但我没有。这是我入校的第四年，也是最后一年。

　　同时，意识到我对这个学校的统治即将结束，我着手开始寻找下一个能获得权势的地方。之前提到过，我对上面的想法多有揣测。这些准备让我比所有人都能更快地适应新形势。

　　旧贵族仍在垂死挣扎，但势头越来越微弱。在皇室的步步紧逼下，他们狗急跳墙，甚至连我老爹这样的货色都要拉拢一番。我那老爹还真以为是这么多年来他的努力获得了认可呢，那个蠢货。

　　而与之对比的是新生的势力。老皇帝那时的身体还算健康，但在国事上却很愿意仪仗皇二子伊德奈。

　　这不是个好兆头，尤其是对于伊莲来说。本来成为储君的人应该是作为皇长子的她。但老皇帝搬出祖制，说伊莲的性别让她没办法担起国家的担子。实际上，所谓祖制在这一两百年已经被打破过很多次了，根本就不差伊莲一个。说到底，老皇帝不喜欢她。

　　因为伊莲的理念。她是朝中亲维渥的典型代表。不过，与其说是亲维渥，不如说，她极端排斥我们的这一套理论。她认为统治一个国家不需要一神教义、安全部、情报机构和政治禁忌。而这些元素恰恰是老皇帝所最喜爱的。

　　老皇帝那些的疯子般的诡异理想，我是一点兴趣没有。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合作，甚至还对它有所帮助。简单来说，各取所需——为了他的理想，他需要我的手段；为了我的前途，我需要他的地位。

　　本来，一个男爵家的小辈想单独觐见皇帝陛下是件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我却做到了，凭借人脉。

　　我的人缘不好，人脉却很广。这并不矛盾。人缘要求热情与真心实意，人脉只需稳固的相互利益关系。真心我倒是没有，但论起利益关系，恐怕朝中那些老头子们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我是这方面的天才，关于这一点，无论是梅琳达还是安德烈都只有认输的份儿。

　　我向老皇帝概括了一下自己的理念，并描绘出了未来的图景。这一番演说让我自己都十分满意，但奇怪的是，皇帝老儿不为所动。他只是点点头，微笑，像平时那样做作，“很好，我的孩子。作为一个年轻人，你很有才华。”

　　老皇帝的敷衍让我迅速地放弃了这第一条路。但这并不代表一切的结束。既然他看不起我这个“年轻人”，那么我就去找另一个年轻人。

　　我的第二个目标是皇二子伊德奈。他是个相当显眼的存在，人们喜欢对他这种人用这样的形容词：“雄才大略”“文武双全”。的确，作为一个年轻人，他相当优秀。但他跟我不是同路人。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他跟维克很像。同样的金发绿眼，同样英俊的相貌，同样热血的正义感，同样是演武场上的好手。他们的身边同样跟着一个影子。

　　对于维克来说，那个影子是我。对于皇二子来说，那个影子是兰达尔。

　　而我所看上的那个“同路人”，就是这位未来的摄政王兰达尔。

　　他的思想比起老皇帝更加极端，只是现在还隐藏在那副无害的皮囊下，享受着皇二子的保护与喜爱。伊德奈一定会为自己当年的愚蠢后悔，正因为这个可爱的小鬼头，他做了二十年的傀儡。

　　这回很成功。在我的意料之内。与心气儿高的老皇帝相比，一个既没有势力又没有经验的未来独裁者当然只能饥不择食地选择我。而我不会让他失望。

　　直说吧，没有我，兰达尔绝对当不上摄政王。没有兰达尔，我也没法走到后来的高度。此后的二十年间，我们就是这样相互利用的关系。

　　但那时，我们都蛰伏着。

　　毕业后的几年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老皇帝继续扶植新贵，削弱旧贵。我扩展着自己的人脉和情报网，与巴结旧贵族的老爹冷战。兰达尔则继续装他的乖宝宝，骗取伊德奈的信任。维克他们在学院度过了最后的安稳时光。

　　这五年，风平浪静。但明白人都知道，暴风雪就要来了。

　　潜移默化的影响侵入着这个国家。旧贵族越来越衰弱，维渥式的民间大学被逐渐关停，一些批判性的报刊被取缔，大商人纷纷出国，连魔法师协会都撤掉了许多帝国境内的秘密分会。但没人提出异议，没人奋起反抗。大家都在想，还没到我呢，我现在还没事呢，现在出事的是别人，看看皇帝打击的范围就知道我是可以幸免的。

　　他们错了，在魔鬼的计划中，没有一个懦夫可以幸免。

　　很快，维克他们毕业了。就在那不久后，维克多与梅琳达的婚约取消，梅琳达与安德烈结婚。我突发奇想，偷跑到他们的结婚典礼上看。并不盛大，吃得也不多。但我来并不是参加宴会的。我是为了看他一眼。

　　五年间，我都没能见到他。现在我看到了。

　　与我想象中的不同，他看起来并不难过。他还是那么精神十足，为两个挚友的典礼张罗一切。他也看到了我。

　　维克面色僵了僵，向我走过来，一脸敌意，“你来干什么？”

　　我手中拿着一束鲜花，露出婚礼上人们所认可的标准微笑，“祝福他们。”

　　我把鲜花递过去，他面带怀疑地接了过来。

　　然后，我转身离开。

　　我讨厌婚礼，做作。不过是一群人来蹭饭，一群人来巴结，还有一群人为新人的幸福黯然伤神罢了。我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看他一眼，把花递给他。

　　他接过了我递给他的鲜花。这辈子大概不会有第二次了吧。如果单独把这个场景截出来，这会是个多么美好的故事。

　　可惜“美好”从不适合我，总是拼错。我将花送给维克，而维克却不知道他才是这束花真正的主人。

　　我的婚礼就在那之后不久。来了很多人，很多人递来很多束玫瑰，但他们没有一个是维克。对方是个旧贵族的姑娘，这是我老爹安排的。我不爱她，但希望能跟她保持还过得去的关系。而她……她在不久后与另一个贵族跑了，过了几个月派人送来一个婴儿。

　　多年来，我从未停止怀疑这根本不是我的亲儿子。为了创造我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我给他起了我的名字。

　　从那场婚礼以后，我又有三年没有见过维克他们。但通过情报网，我了解他们的一切。维克留在学院，做着他最喜欢的工作。梅和安德搬到小木屋，计划着一场去往大什格岛的旅行。但出发前夕，安德收到了自然科学研究所的聘书，于是毫不犹豫地去了。

　　幼稚。很难想象，在这个魔鬼和懦夫的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人呢？

　　可安德就是这么幼稚。正是这一点让他丢了性命。但他从未后悔。

　　不过，有时候，我觉得——说不定他不是真的幼稚。只是懦夫们不能理解他的做法，因此一概贬低而已。

　　有时候，我觉得——他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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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起来我忘记了小约瑟夫的出场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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