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浅晗兮袭

1、胡梨

　　春和景明，他在树下闲坐，治下一壶酒，一碟果子。

　　路过的少年人扫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念念不舍地想：真好看啊这个人，春暇好情致，为何独坐独饮呢。
　　少年人又看了眼，终究没好意思打扰，便走了。

　　树下那人独坐良久，手指长而白皙，慢慢饮下一壶酒。树影随风时浓时淡，杯中酒时满时盈，一阵清风拂面，对面多了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讨壶酒喝可好？”
　　狐狸脸上带着笑，那身后有束尾巴毛茸茸的，蓬松松一把，像只扫帚。

　　酒啊，酒可不给蹭。树下人摇摇头。

　　“哎呀……”狐狸也不纠缠，仔仔细细看得清清楚楚，狭长眼儿，细长眉，长睫落下黑漆漆的影儿，比自己长得更像只貌美的狐狸，深感美色不如，抖了抖尾巴，叹息离去。
　　“哎，真小气。”

　　林间风似喃喃：真小气，真小气……

　　酒至微醺，树下人不知喝了多少酒，不知在树下坐了多少个春秋，花谢花开，雪落雪化，又是一年桃李杏花开，他将肩上落花轻轻拂落，长衣落在草尖上，向树林深处走去。

　　其后影影约约，似乎有个影子，蓬蓬松松的尾巴抖了抖。

　　#

　　“再走，就没路了。”
　　那人闲庭散步一般，如行在若无人之境，却听身后突然有声音道

　　他转头一看，一直长蛇挂在树上，吐着红信子，嘶嘶吐着气。

　　长蛇见他不理睬，嗖一下卷了过来，那人衣袖轻摆，便将那长蛇团了团，团成一个麻花结的包袱，重新又挂回树梢。

　　兔子精此刻探出脑袋来，满眼倾慕，”大侠大仙好身手！“
　　草丛一阵摇动，一下子蹿出五六只兔子来：
　　”好身手好身手好身手！“

　　那人从兔子群边走过，那树林密又杂，越走越没有光，越走越没有路，身后跟着的兔子不死心的问：”大侠，林子那头又是林子，出了林子还是林子，大侠要不就在这休息会？”

　　那人袖中风过，隐约一声笑。

　　兔子们垂首，却听到一声，忙散开来，躲在草丛里，正看着一只狐狸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来了，张望着那树林深处。

　　#

　　出了林子又是林子。
　　出了这片草地，又是草地。
　　越过了这片树丛又是树丛。
　　落花和枯枝，细叶和春雨，红叶和白雪。

　　他在树林间寻到一个干净的空地，在石头上卧下，躺下有如另一方卧石，另一方玉像，长衣和长发落在地上，长风吹过，他静静的不呼不吸。

　　一日过去了，兔子偷偷过来，放下一束青菜。
　　一个日落下一个日落，再一个日落，不死心的长蛇偷偷摸摸游过来，攀附在石头上，那人动也不动，它无聊的咬住自己的尾巴，咬了几个星沉月起，无聊得又游开。

　　一年又一年。

　　一年又一年。

　　狐狸偶然路过，哎呀，是醉酒了吗？
　　打柴的阿婶却看不见，只见着一只狐狸一捧尾巴开心得摇来摇去，跟狗一样。

　　不知隔了多久，那人似睡得半睡半醒，微微睁开的一线眼镜里眼波似流水，在旁边的睡着了的狐狸蹭一下立起身来，笑眯眯说了声好早。

　　他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并不说话。
　　狐狸又趴下身子，前爪重叠着搭在面前。

　　“这次可没有酒了。”那人半晌，方才道。
　　狐狸摇摇尾巴，看着像只垂头丧气的狗。

　　那人看着这只难缠的狐狸，又道：“狐狸你跟着我作甚呢。”
　　狐狸不说话。

　　那人半晌之后，笑了。
　　“狐狸你叫什么。”

　　风里有了寒意，夜晚下起了雪。

　　#

　　“哎呀，下雪了。”

　　狐狸跳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

　　“要烫壶酒才暖和呢。”

　　#

　　很久很久，沧海桑田，星斗物转。

　　那人说：“我才知道你叫胡梨，这名字真古怪。”

　　狐狸说：“你第一次见我就叫了我名字，我只能跟着你，都怪你，都怪你。”

作者有话说

　　三年不见。
我总喜欢有美人，有狐狸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