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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机械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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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望断，暝色入孤城。
“将军！我们就要守不住了！”
“班纳将军跟我断后！索二率领其余将士进城！”
眼见敌军势如破竹，城池即将沦陷，罗杰思将军将大旗一挥，指兵率残军预备一决死战。
黄沙漫天，罗杰思率众厮杀，然而毕竟寡不敌众，面对越来越多敌人只觉应接不暇，兵器错杂相碰，暗中不知又打出了多少暗器。面前陡然一刀凌空斩下罗杰思连忙挥盾格挡，然而对方力道之大，厚重的青钢盾竟蓦地被震飞出去，正准备下意识闪身，然而不计防背后另一股剑气已是如电掠到！
“将军小心！”
忽听有人喊道，耳边陡然空气流转，只听铿一声清响，双剑相碰火花四溅。他转过身，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白衣男子。
“你是谁！”
他惊问道，然而男子却似乎无闻无问，横剑帮他挡去，只三下两下便荡平包围而来的二三敌军，蓦然回首望他，声音如同拂面春风。
“将军快走，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儿赶来援军，各个手执□□以一当十，瞬间只见敌军后方一片喧乱，骑兵纷纷中箭倒地，一时前方敌军只见身后战旗飘扬不知援军几何，纷纷四散奔逃，援军一路奔到城门楼下，向城中高呼。
“吾乃千机公子门下，受公子之托特来支援将军！”
罗杰思将军听后不由神情一朗，立刻命城中守城将领开门迎宾，当晚便在营中设宴款待，领头男子为一紫衣少年，一问方知乃千机公子史东尼，相传其造鸟可飞，造鱼可游，旁人皆以为妖法仙术，然而剖开视之尽为胶木机簧，盖其运用物构机械原理，众人异之，故称其为千机公子。
酒过三巡，罗杰思忍不住将胸中疑问倾吐。
“素闻武林人士不干国事，如今先生为何出手相援？”
然而听罢却见千机公子放了杯盏，笑道：
“国家有难，竖子不辞，如今境况实乃危急存亡之秋，吾等又怎能苟且将生？”
罗杰思闻其声朗朗，不由抬首正视，但见其人虽身量不高，却有一种独特精悍之意。
酒到酣时，公子令手下陈上所备武器，众人视之，皆觉制作精良。
“这是元戎，又称诸葛连弩，如今大多军营里皆使用，吾辈在此基础上加以改进，使之更加坚固，射程也更加稳定。”
公子手把□□展示给他看，只见他将十只箭放入弩槽，朝着营外天空扣动扳机，一只夜鸦应声落地，一箭射出后槽中的箭便自动上膛，由此便可连续射出。
接着公子又以其他三发，五发和七发连弩展示众军，皆各有优缺，在座无不啧啧赞叹。
“敢问公子，这是何物？”
罗将军拾起案角一圆球状物放手里把玩，半天不晓其原理，抬头问道，千机公子正在演示□□，闻声回头不由大惊。
“将军小心！”
罗杰思受此惊吓，竟一个不稳失手坠球，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千机公子身边的一位白衣男子蓦然飞身上前伸手拖住球，这才起身将其郑重放与将军手心，道：
“此乃宝物浑天周，其中藏有剧毒暗器，一旦触发机关便是万箭齐发，方圆数米内皆无生物，将军下回可要小心。”
将军抬头，却见那人身形清癯容貌端丽，谦和与睿智交汇在他的眼中，一时竟令人猜不透其真实年龄，正是白天解救他于危难之中的人。
罗杰思闻言惊骇，仔细拿起球观摩，不由赞叹：
“此物巧夺天工，纵是鲁班诸葛在世也不过如此！”
那白衣男子亦颔首道：
“异邦空有一身蛮力，我辽阔中原人才辈出，文承千载，武德双馨，格物致知，精于艺而工于器，区区蛮夷焉有不克之理？”
一言既出四下立时一片附和。像是算准了时机，史东尼突然笑道：
“素闻将军高风亮节英武无双，此次来访，特给将军另备了份薄礼，为公子我略表倾慕之意，望将军笑纳。”
说完只见他拍了拍手，自营外走进一韶龄女子，行到中央娓娓施礼，千机公子命男子搬来随身携带的宝琴泛泛演奏，舞姬便伴着这乐曲翩然起舞，但见其舞姿曼妙，一身璎珞琳琅相碰，满庭珠玑起落生光，顾盼之间柔情万千，一时众宾皆醉。舞罢将军大喜，问她名姓，却也不答，只拿那盈盈妙目看着他，正疑时却见千机公子朗笑起身来到女子身后，去衣示之，乃见其背后有数枚金属旋钮，划开肌肤方知原来乃发条牵引，再往深处便可见齿轮机簧错杂交构，成千上万部件共同运作，竟使其动作形态与常人无异！
见将军犹自骇然，公子向旁边递了个眼色，身边的白衣男子立刻会意，微笑着娓娓道来。
“……机械自古有之，诸葛孔明造有木牛流马，公输班有云梯木鸢，早在周时便有偃师造人一说，《列子·汤问》曾记载，周穆王去西方巡视，在返回途中碰上自愿奉献技艺的偃师，穆王命他展示给自己看，偃师便以自己所造之歌舞艺人献于穆王，只见那艺人能歌能舞，动作随心所欲，仿佛真人一般，穆王不由称奇，便叫来自己宠爱的妃嫔们一起观看表演。快要演完的时候，歌舞艺人眨眼去挑逗穆王身边的妃嫔，穆王大怒，要立刻杀死偃师，偃师大惊失色，立刻把歌舞艺人拆散展示给穆王看，原来整个儿都是用皮革、木头、树脂、漆和各类颜料拼凑而成，只见其内有五脏六腑，外有筋骨皮毛，虽都是假物，但应有尽有，把这些东西重新凑拢以后，歌舞艺人又可恢复原状，这便是假倡的来源。”
在座众人有不少听闻此事的，然而今朝竟得一览其真身，无不由交手称奇，再看其所带来精良武器，皆觉果有神助，胜利在望，一时气氛热烈，宾主尽欢。
原来此次战役城中已几近弹尽粮绝，罗杰思本已做好生死在此一搏的准备，然而公子一行带来数车粮草并战争机器数十，各武学高深可以一敌百，一时众军皆大喜过望。九头蛇只道对方得天恩赐，竟不敢轻易来犯，白日里只出小队人马试探虚实，皆被击退。
倒是千机公子不以为意，他本人放浪形骸，平日里无事便与众将喝酒猜拳，有时也闷在自己帐篷里一天不出来，没过多少时日又接连绘出三张图纸，交与城中工匠做了，再由他亲自组装，那些看似冷冰冰的铁器经他组装后竟如同活了一般，上阵一试皆成效可观，军心愈加大振。他在其父的基础上造出近两米高的机械人体，无痛无觉，无恐无畏，战场上力大无穷所向披靡，可谓战争机器。
倒是那个被公子唤做阿贾的，对谁都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虽无建树，里里外外都尊一声贾管家。
然而谈及那人的真实身份，时间久了军中不由议论纷纷，各有猜测，就连罗杰思也心下疑惑，只念那史东尼技艺高超，闲来造两个服侍生活的机械人也是情理之中，但见那白衣男子言行一板一眼中规中矩，不由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测。
“我敢拿十八个豆沙包打赌，那管家八成也是一位机器人。”
一次搭伙吃饭时在军中素有小李广之称的柯林特下了断言。
罗杰思与那史东尼甚为投缘，一来二去不由推心置腹，便在一次饮酒时将此次战争真正的心中忧虑说了。
“其实九头蛇不过蝇营狗苟之辈，不足为虑，只是他们有一秘密武器，名唤傲怆，其人身高近九尺，我军数次行进都被其拦下，几番下来损失惨重……”
“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
少年闻言放下杯盏，面色难得严肃了下来。
“因为那傲怆，是我造的。”
说罢不等罗杰思，便继续说了下去。
“……当年我以皮革为其肌，胶木为其肢，轮齿机簧为其腑脏，成其将相之身，帝王之才，但求平八方，安汝疆，未曾想其怀有异心，一次趁我不备伤我门徒，逃出我掌控自立门户，后来才知其已投靠骸爪，欲陷这天下苍生为涂炭……”
言及此，公子的面容上不由显出沉痛的神色，身后的管家也没有说话。
“我听闻将军得原石一方，此事当真？”
良久，才见公子忽地话锋一转，然而闻言将军却是大惊。
“此事为我军中机密，外方知之甚少，敢问先生是从哪得知？”
“你暂别问我是从哪得知，先带我看看，相传这原石中含有巨大神力，用于对付那傲怆未尝不可一试。”
罗杰思颔首，却陡然面露难色。
“带先生去自然可以，只是……”
然而仿佛洞悉了他心中所想一般，少年只是淡淡一挥袖。
“阿贾不是外人，同去无妨。”
于是二人随罗将军来到了他的营帐，罗杰思捧出一个长约三尺的法杖来，只见一颗明黄色的宝石镶嵌其中，再细探之却见其中光芒流转，果是人间少有的异宝。
“当年帝都妖物作祟，我随索二将军平定叛乱，从妖首洛姬手中缴获权杖，因听闻其中包含原石，故一直带在身边，不敢轻易交付他人。”
“这原石相传为女娲补天时集日月五行精华所炼，《博物志》中曾有记载，相传世间有六颗，分别对应天地六合，而眼前这颗，不出意料的话应该便是那‘精神’原石。”
“为了探明其中技巧，我曾请教四方异人想要取出一探究竟，然而皆不得解，今日得先生一见，可有妙方？”
然而少年不答，倒是身后的白衣男子，有一丝光芒从他的眼中疾速地掠过。
少年接过法杖，细细审视了，这才郑重道：
“此事事关重大，这法杖可否先放我那儿，容我自行研究？”
罗将军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肯了。
“就依先生罢，还望先生小心。”
“先生，吃饭了。”
白衣男子端着托盘来到营帐时却见少年正心无旁骛地坐在案前，双眼紧紧盯着那一柄法杖。
贾管家将托盘放在案上，却听公子叹息道：
“已经三天了，我仍然没有想出一点头绪，这原石威力无比，强行取出势必造成很大破坏，这可如何是好。”
说罢转身将法杖递给了他。
“阿贾，你的技艺功夫不在我下，你来看看，解不解得？”
然而管家却没有接，只微微退开，笑道：
“先生都无法的事情，阿贾又怎能解得。”
转而又道：
“吃饭吧，今天有豆沙包，再不吃就凉了。”
罗杰思来到史东尼营帐里时看到管家正在收拾床铺，却不见千机公子。
仿佛是知其内心疑惑，白衣男子直起身笑道。
“先生一早和望妲小姐游玩去了，将军有什么事儿吗？”
“傲怆今早送来书信，请公子约时谈判。”
罗杰思郑重道，将云版书信递给他，管家接过，审视一番收入衣内。
“此番有劳将军了，带待先生回来我自会通知他。”
罗杰思颔首，徘徊良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先生那原石解地如何了？”
然而闻言白衣男子只是淡淡一笑。
“将军放心，先生自有妙计。”
然而待罗杰思走后，他又将书信取出，匆匆改了几笔，收入袖中。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赴约的日子。
“明天就要赴约了，阿贾，我有点怕。”
“先生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然而管家只是一边帮他铺床一边说。
“我明天就要去送死了，你就一点不心疼么？你，你的心都给狼吃了！”
白衣的管家正在掸枕头，闻声忍不住露出笑意，直起身朝他看去。
“如此，阿贾的心就算是给狼吃了罢。”
似是给戳中心事，少年一时语塞，管家料理好床铺后便朝门外走去。
“今天不陪我一起吗？”
“不了，阿贾还有要事，先生自行休息吧。”
言罢，轻轻带上了门。
梦境里是呼啸的大风，他看到他们被称作复仇者，住在一栋直插云天的大房子里，里面有挥舞着锤子的神，有平日温文尔雅关键时刻却能变身为绿色巨人的学者，有代表着正义勇敢精神的队长，还有身手矫健的美丽女性和有箭无虚发的弓手……他们一次次地大战邪恶的外星人，打败妄图毁灭地球的人工智能，受人尊敬，受人仰慕，人们称他们为民族英雄，说他们是新世纪的神话。
这个梦境是如此地真实，仿佛就正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实实在在地发生着一般。
东尼是被罗杰思给吵醒的。
“离约定时间只有一个钟头了，先生该起床了！”
少年嘟嘟囔囔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似是还带有点起床气。
“阿贾呢，怎么也不喊我，没有他谁给我穿鞋啊。”
罗将军四下寻不得人，只得蹲下身帮他穿鞋，穿好后不见人下地，抬头一看却是又睡着了。
好容易再次把他弄起来，却见他在枕头里扒拉扒拉，突然叫道：
“糟糕！原石没有了！”
“我记得我昨晚放在床头的！”
东尼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把被褥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着原石的影子，他惶惶地坐在床头，心里突然涌起了无数不好的预感。
“阿贾呢？阿贾呢！”
壮丽的山巅尽头男子拾级而上，望着早就等待在那里的高大机械人，他的眼中陡然有不符合他作风的怒意。
“傲怆！当年你背叛公子伤我至深，究竟想要如何！”
高大的机械人见是他，不由轻笑。
“东尼那小子是畏我威力不敢前来，这才派了你来了么？”
又自言自语。
“不过，也无所谓了，等你回去后，九头蛇怕是就要夷平整座萨城了罢！”
“什么！”
眼中的陡然有凌厉的光芒，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男子蓦然从身后拿出法杖。
“你不就想要这个么！”
男子手执法杖，朝前喊道。
傲怆的眼睛睁大了，正欲发话却见他的目光陡然狠厉，蓦然将法杖举过头顶，竟是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既想要！我就给你！”
就在那一瞬间法杖顶端爆裂，忽然有一道奇异的光芒自法杖中溢出直冲云霄照彻了头顶的天空！天仿佛一下子黯了下来，乌云四起，转瞬就有闪电劈裂而下，满地黄沙猎猎纷飞，仿佛是被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卷上虚空，雷声轰隆隆地滚过天际，仿佛是大地擂动起可怕的战鼓。
“原石！那是原石的力量！”
刚来得及奔到山脚下就见山顶风云突变，紫衣少年忍不住脱口惊呼。
然而那样几可颠覆天地的力量交锋之后，五色旋风逐渐散开，花木枝叶零落，天色只是一暗便重又放晴。他几乎是以风一般的速度掠上的山岭，然而越往上走心里就越荒凉，沿途是满地的残骸，伴随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无不显示着片刻的话前这里刚有过一番怎样惨烈的厮杀。
快要达到山顶的时候，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男子。
“阿贾！”
少年脱口惊呼，连忙翻身下马几步奔过去将他扳了过来，
“你这个蠢货！你，你为何要擅自修改那书信，不告诉我真正的约定时间！”
然而男子却笑了，注视着面前的少年，蓦然缓缓道。
“……我答应过先生，今生一定要护得你周全……”
难怪他那晚如此淡然，原来是早就做好了代他赴死的决心。
少年说不出话来，眼中蓦然簌簌地滑落泪水，管家继续说道，气若游丝。
“……如今那傲怆已化为齑粉，公子，公子不必再挂心了……”
他转过头，看到一旁伫立的罗杰思，不由大惊失色。
“罗将军，您怎么也来了！快回营地！我方才听傲怆说，九头蛇大军今日要突袭，咳咳，您若不赶快回去……”
“糟糕，这是个计谋！”
罗杰思霍然一惊，回头看向百里外的东南方————那里已是黄沙漫天战云密布，这样的声势，肯定是算好了他今日不在营地的吧！
少年蓦然转过头看他，面容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罗将军，你快回去应战，自有我带阿贾下山。”
眼见战事吃紧，对方有备而来城中将领未必应付得来，罗杰思不由心下焦急，道声珍重便飞身上马，朝山下疾驰而去。
长河落日，狼烟滚滚，幸得索二将军及班纳军师坐镇，以及千机公子带来的战争机器助阵，萨城一战总算有惊无险，然而还是有小部分敌人趁着战乱涌入了中原，待神盾府援军赶来时，已然追之不及。
当晚千机公子将管家安置于帐中，然而看着躺在榻上的男子和坐在他身边的少年，罗杰思百思不得其解，徘徊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
“既然是机械人，为何不赶紧修缮一下，先生何故还要耽误？”
“阿贾不是机械人！”
少年突然回头看他，面露惊讶之色。
“这不可能，我们亲眼见他……”
罗杰思骇然：难道他们之前的种种猜测全是错的？！
然而看着将军的反应，少年的面容上渐渐露出了然的神色，蓦然缓缓抬起头，目光里是死水一般的平静，忽地问出口。
“将军，你可知这机械人分几等？”
不知他为何突然出言及此，罗杰思一时竟无言以对，然而不等他答复少年便接着说了下去。
“三等机甲，能走能行，经调试能奏能舞，二等机甲能言能语，上发条后能歌能吟，更有甚者可习武上阵杀敌，然此二者皆死物，不具个人思想意识，只能为人所用，或帮助体力劳动或做观赏取乐之用，皆难成大事……”
“那这第一等呢？”
罗将军忍不住问道。
“这第一等啊……”
少年凄然笑出一声，缓缓道来。
“……这第一等啊，有自己独立思想，能领略世界，感悟天地，经开化可研理致学，通达六艺，下可自成一派，安居于世或成就基业；上可为国所用，谏言朝堂或征战八方，然而若误入歧途，又会乱纪六合，为祸天下……我父亲在世时耗十年心血才堪堪造成一个，后逢动乱，父亲遭人暗害，只造了一半，还没有来得及给他装上一颗心便离世，临终前将那个机械人托给了他的管家……”
他缓缓站起来，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罗杰思的眼睛睁大了，但见眼前的少年胸膛上有数枚金属旋钮，肌肤下隐隐可见发条牵引，再往深处便可见齿轮机簧错杂交构，成千上万部件共同运作，竟使他动作形态与常人无异！
而在其中，在心脏的位置，一个金属的反应堆在闪耀着幽幽的蓝光。
“没错，我就是那个缺了心的机械人，是阿贾给我安了一颗心……”
少年的笑容悲漠。低头伸手抚着男子的额发，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面容上蓦然就有一个苍白的微笑。
“……先生当年，要是能把你造高一点该多好啊……”
“才不要！”
少年忍不住笑骂，一行泪水却落了下来。
然而男子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直直地望着帐顶，眼中的光芒逐渐涣散。
他终是回到了祖先那里，远古的精魂在大地的深处召唤他回家。那里的森林像是绿色的海洋，湖泊像是散落的星光，歌声如同河流一般清澈，苍穹像传说中那样湛蓝。那里的男人不在战争中流血，女人不在分娩中痛苦，月光不再寒冷，风雪不再肆虐。
“他走了，去找我的父亲了。”
少年注视着他，神情茫然，他的目光像是停留在远方。
“报将军！大事不好！”
当晚罗杰思处理完公务正欲休息却是通信手皮楚罗匆忙来报。
“千机公子疯了，您快去看看罢！”
罗杰思赶到营帐中时正看到公子坐在满地的零件之间，手中拿着一柄锤，数十具战争机器已被悉数杂碎，残骸散落了满地。
“没有了阿贾，要这些又有何用？”
望着满地的残破，少年缓缓摇头，念道。一行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下来，在腮边缓慢地凝固了。
他本不应该感到痛觉，然而就在方才自己亲手销毁他的那些创造时他却感到那一颗心在他的体内剧痛，他疯狂地捶打着那些机器，然而那锤子却仿佛是击打在他的心上一般，一击一击，仿佛是要把他打到七零八落，打到魂飞魄散。
他仿佛看到喷涌的鲜血汹涌而来，往昔被血色淹没。而他就站在血泊中央：满手的鲜血，满心的绝望。
阿贾……他的阿贾。
他茫茫然地伸手向四周探去，然而什么都没有。周围只是一片的血红，血红。整个世界空寂如死，散如飞灰。
再也没有什么过去，和未来。
初升的新月照彻了整个劫难过后的战场，罗杰思看着眼前仿佛失了魂般的少年，只念天地空茫，一时竟不知所为。
次日清晨，罗将军正在清点人马，昨晚一事给他冲击甚深，柯林特被迫交出了十八个豆沙包，此时也是萎靡不振。
“罗将军，我们是来道别的。”
陡然听身畔有熟悉的声音，罗杰思回头一看竟是惊地险些一大跳。
“贾管家！你怎么还活着？！”
“他当然死了。”
少年从男子身后走了出来。
“我将战争机器们所有零件拆了，从中选出最好的，加上收集来的原石碎片，连夜造出了一个新的阿贾。”
说罢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
“从此以后，我就和阿贾是一样的啦！”
“总是叫我阿贾，有没有想过起一个新的名字？现在的我可是你创造的了哟。”
男子低头看着他，笑容一如往常。他的一言一行是如此逼真，如此自然，若不是东尼亲口承认，罗杰思几乎要以为是昨天那个重创而死的人又复活了过来。
然而闻言少年却苦苦思索了一会，良久。
“……《老子》第十五章有言:冬涉川，俨兮其容若，涣然兮若冰之将释————就叫你涣释罢！”
“好的，先生。”
“那么，就此别过了，罗将军。”
然而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罗杰思只觉心中五味陈杂。
战争机器已全部尽毁，他们当初带了大批人马前来助阵，此时却只剩下他们两个不能算人的人相依相伴，行走天地。
昔日的预言重合了今日的星象，命运的转轮起伏重叠，冥冥之中指向了最初的轨迹。
也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罢。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