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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三篇日记 ...

  •   随着十二月份逐渐到来,校园里节日的气氛开始加深,文具店都把明信片、贺卡还有包装过的苹果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各种店铺也纷纷挂起了圣诞节的装饰。入冬的第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更是将美丽的校园扮的银装素裹,增添学生们无数欢喜。
      平安夜在周三,却浇不灭大家的热情。与陆琳眉来眼去的男孩连打了一个星期电话终于成功约她出去,看着是要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而陆琳出发前的精心打扮也印证了这一点。张慧宇从约她的无数男生中信手选了个看着不讨厌的。于雪琴也和远道而来的男朋友一起出门了,陈序成除了笑着祝她约会顺利外什么都没有说。大家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之后,寝室里只剩下她一个。
      她撑着脑袋看着窗外,黑色的天幕,雪花还在不断落下来。她发了会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七点多。□□上不断有人蹦出来发一句圣诞快乐,她一遍遍回复,有点烦,便群发了条短信问候。
      还很早。但是她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若是平常一个人发呆看看小说倒也没什么,只是节日独守空闺毕竟有些可怜。倒不是没有人约她,她一直表现的有些男孩子气,也有几个关系好的男生半开玩笑地约她吃饭,她一一笑着回绝,心里有些什么期待自己都不想承认。
      段慕嘉离开后一直音讯全无,空间也没有更新动态。

      她关了灯,只把自己桌上的台灯打开,坐在黑暗与光亮的交界处。放了陈奕迅的圣诞结。纯净的嗓音在房间里安静地流淌,lonely Christmas听起来真是应景。她有些昏昏欲睡。手机从振动调成响铃,可是她期待的短信提示音却一直没有响起。
      她有意回绝段慕嘉的心意,可是他真的离开了却感到孤独不可自拔。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拿着笔和纸画图,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惊醒时寝室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台灯发着微弱的白光。她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已经十点多了,看来大家玩得都挺嗨的。一个多小时前张慧宇还打来了好几个电话,难道是约会对象选的实在让她乏味所以求自己帮忙解围?陈序成有些奇怪,按回去。

      好久不见唱到高潮时电话才被接起,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张慧宇的声音尽可能的大但是语速太快还是听不很清,“你到哪儿去了?我打你电话那么多次还打不通!”
      “我睡着了!”陈序成配合着她提高了嗓门,“有事吗?”
      “我们刚刚回了一趟蓝田推自行车,顺便看了下信箱,有你的一封信!我怕晚上回来就记不住了!所以什么时候去拿你自己看吧!”张慧宇看着忙得很,喊了几声也不等她反应就挂了电话。陈序成愣了一会,看了看天色,懒得出门。
      可是再想想,不去拿信又能干嘛?况且她还真有些期待,应该是程江怡吧。她和程江怡曾经通过一段信,都是喜欢这种传统的交流方式的人,都是当作日记写,记一记每天发生了什么或者随手拿张纸写些不明就里的感想。这样的信往来也不频繁,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他回信了。他或许会说一句圣诞快乐吧?这么想想,无趣的夜晚总算有了点期待,于是陈序成也不嫌远,换了鞋披了外套就往楼下走。
      她忘了拿伞,雪还没停。走到车库几步路的距离,雪花沾满了肩头。
      她开了属于他们寝室的信箱,果然静静躺着一封信,牛皮纸的颜色在阴暗中显得不那么明显,摸着薄薄的,但是入手的光滑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外面冷得要命,她也懒得细看,把信封往怀里一揣就往外走去。
      爬楼梯时她才慢吞吞地掏出了信封,但是看了看,迈出的腿在半空停滞一下,又收了回来。
      程江怡的字绝对称不上好看,但很有特点。而眼前的字,大气遒劲,显然出自另一个人之手。

      持续了三百多个日子的平静全部消失,脑子里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无数个念头拼命往外挤:他又干嘛?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地址?不是他说的不联系吗?难道是别人麻烦他写的信封?
      想法太多,太乱,却唯独没有一个是把信封拆开验证一下。她盯着那个信封,却又在看到黑色的笔迹时像是被蛰了一下一样迅速移开目光。
      思索了一会,她有些受不了楼梯上的寒冷,把信封塞回怀里,快步爬楼。撑着她前行的动力消失,这条回寝室的路显得如此漫长严寒。爬上五楼,她觉得自己的腿酸胀着,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她只能尽可能快地从兜里翻出钥匙哆哆嗦嗦开了门。迅速关门把寒冷拒之门外。
      在空调间里坐了片刻,感到四肢复苏后她才脱了外套换了鞋子,把信封扔到桌子上。
      一个大麻烦。

      暖光的烘托下她才又把信封看了一遍,长长的地址下面,陈序成三个字肆意舒展。占据了她全部视野。林渊很少会写她的名字,最多的也不过是在阳本时他在黑板上抄值日生名字写到她。从前给她写信,也不过是拿空白的信封装了,用订书机钉一个钉子,托人带到阳分。
      她心下一动,搁在一边的黑水笔在白纸上划下长长的痕迹。
      林渊。
      陈序成从前写字算不上好看,这两个字正是她写得最好看的。最开始一笔一划都是按照林渊的字体临摹的。她偷偷藏有很多林渊的理科课本,干净崭新的书上只有他的名字。她也买过不少字帖,都是翻开了找那两个字,然后细细临摹。后来练字,字字均是模仿林渊。反而只有这两字不完全相同。
      这个名字她写过多少遍?五六十遍?一两百遍?都不止吧。那届会考最后一场考试,她用铅笔在准考证上写他的名字,写了又擦,擦了又写,最后趴在三百六十五个名字构成的幻影上沉沉睡去。
      心情轻松了一点,她从抽屉里找出小刀裁开信封。其实也没有一开始想得那么难。她把信封倒过来,只落出一张明信片,黑色的寥寥几行字:

      陈序成:
      圣诞快乐。
      忽然想起我还欠你一张明信片。

      没有落款,只有一行日期,笔迹停在了3最后那一笔凌厉的回锋。
      她拿着小刀的手无意识地挥了挥,措不及防蹭到了另一只手,鲜红的血一下子涌出来。陈序成觉得自己是想笑的,多蠢,应该是笑笑过去的。可是嘴角沉重的勾起来都那么难,她想笑不出来那我就哭吧,反正伤口确实好疼,可是眼睛是干涩的。
      欠我一张明信片?你欠我的何止一张明信片!?说不联系了的也是你,寄来明信片的还是你!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手猛一用力,平整的明信片被生生掰折,太硬了没法揉成一团,她咬咬牙折了四折,连着揉成团了的信封闭着眼准确扔进垃圾桶。这一番折腾,手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些,细碎的血滴溅在桌子上。她咬咬牙,从柜子里翻出创可贴简单贴上,把左手举到灯下仔细端详。应该不是很深的伤,血流的不多,贴上创可贴大概就没什么问题了。
      她把左手转过一点,小指和无名指指节之间,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痕迹,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浅。
      有些事她都快忘了,她的身体还替她记着。
      她凭什么忘记?

      坐着发了会呆,她目光又定在了只有两团纸的空荡荡的垃圾桶上,莫名地移不开视线。室友们看到了,不会觉得奇怪吗?那个秘密她死守在心里,不容有一丝丝泄露。这么想,她连外套都没穿,拎起垃圾袋就往楼下冲。
      看着堆积满满散发着酸腐气息的垃圾桶,她有些不是滋味地把手里几乎掂不出分量的袋子放上去,看着里面只能勉强看出原本模样的明信片,觉得胸口被戳了一下。那些凌乱的,肮脏的垃圾一下刺痛了她。
      想转身离开,却迈不开脚,移不开视线。
      即使他有万般过错,她也不能看着他的笔迹被扔在这样的地方。
      袋子不忍再要,陈序成咬着牙摸出来两团纸,拿出明信片时恰好是反面朝上,背面的图画并不是圣诞明信片上常见的雪景,赫然是一朵沾了露水的娇艳的红玫瑰。
      她的手猛地抖了抖,差点把明信片又掉到垃圾桶,左手的伤口又开始一阵阵刺痛。
      她不知道林渊是不是故意的,她的一切他都记不清,应该只是个偶然。但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是这样,她哆嗦着努力把明信片和信封展平。信封还比较容易,明信片上却留下了贯穿的两道折痕。
      她咬着牙紧紧捏着再也无法恢复原样的明信片一步步走上楼,忍受着慢慢吞噬整个身体的寒意。推开门,把自己扔进椅子里,筋疲力尽。她把明信片和信封都推到桌子上,无力地垂下手。想了一会,她又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最厚的一本书,把它们一起夹到了英汉大词典里。

      十二月份最令浙大学生们期待的,除了圣诞节,就是学生节了。毕竟难得有这样可以公然翘课一天把校园变成游乐园的机会。女孩子对于游乐园,尤其有一种向往,即使是去过迪斯尼的陈序成,也和室友们揣着游戏地图期待满满。
      四处奔跑着,玩游戏,在地图上攒印章,玩累了就去排队吃烤肉串。人流冲散了四人间的联系。陈序成欣喜地奔跑嬉戏,兴奋地要找人分享,蓦然发现竟只剩下自己一个、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都带着欢喜的表情,却没有一个是熟悉的。她突然感到一阵茫然,不知何喜何忧的茫然。
      “陈序成!”
      好像是她的名字,好像是熟悉的声音。她笑着用食指指节揉了揉眉毛。她受不了孤单。她难得想装一次伟大把触手可及的温暖推开,却发现她不是林渊,没办法一直一个人心无旁骛地走着,也装不了伟大。
      如果并不是喜欢,只是需要一个人陪着,我选择了你,是否是对你的不公平?我成全你对我的好,可你愿意等着我喜欢上你吗?
      谁能运气那么好,蓦然回首时,还能有人在等待?
      她转身,嘈杂的人群迎面而来,不同的陌生的脸。这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你能接触到的那么少,你喜欢上的人不多,可喜欢你的人也不多啊。值得你在意的那么少,你能伤害吗?你忍心伤害吗?
      “陈序成!”
      更清晰的,响亮的声音。大口喘气的男孩子径直冲过来,瘦弱的身躯随着奔跑的动作起伏,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如同摩西分海,人群自动地让开道路,她动都不敢动,五官保持着错愕的表情,生怕一碰就戳破了这太过美好而不真实的幻境。
      “你怎么来了?”随着男孩靠近而扑面而来的阳光气息惊醒了她,却只傻傻地问出这一句。
      “我来参加学生节啊。”段慕嘉心情很好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了。
      “可是,你不是浙大的学生啊。”她的脑子好像停止工作了,只能跟着他的话往下问。
      是什么一瞬间击中了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是什么从他深邃的眼睛最温柔的眸光中蔓延,几乎灼烧了她的视野。是什么模糊了一切背景,把所有的空气变得暧昧温暖。
      “可是,我喜欢的人是浙大的学生啊。”
      她听说过很多告白,有的深情动人,有的诙谐幽默,有的直接真诚,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比不上亲耳听的一句话,即使表白的是彼此早已明了的心意。

      陈序成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但还是逼着自己把笑容一点一点收回去。“段慕嘉,”她一字一顿地说,“你别再来杭州了。”
      算我求求你,我不是什么圣人,不要再来动摇我本就不坚定的决心。
      段慕嘉像是料到了她的反应,“我回去想过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没关系,你以前不也说过可以接受和不喜欢的人谈恋爱么。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相信你会慢慢忘掉他的。我会尽力让你喜欢上我……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我也相信,所以我不愿意。”陈序成断然地回答。
      我不愿意忘了他。
      哪怕我已不再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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