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深沉》无忌品品

3、三

　　严正并未抬头走路，而是一路低着头，步履匆匆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望着严老师的背影，那有些花白的头发，一种莫辩的感觉突然涌上莫夏绮的心头。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第一次见到严老师的情景。

　　那是自己通过硕士考试进入到复试的时候，想起了自己当年经过初试的厮杀，进入到复试的时候，莫夏绮坐在一个长长的会议桌的一端，而对面坐着三个表情严肃的人轮番发问。

　　那时候，严老师的头发没有这么花白，面容也没有这么疲倦，那时的他可以用意气风发，神采奕奕来形容。他问的问题最多，也最苛刻，但是莫夏绮回答得无可挑剔，这可以从其他的老师的表情判断出来，不过严老师的表情却从始至终未变，让人难以察觉他的心里是什么样的。莫夏绮遇到过无数人的无数的表情，但是严老师的表情却是她认为最难分辨的。

　　那天复试完毕，莫夏绮接到了严正的电话，对方开口便是；“其实，说句实话，我并不是特别的想要女生作为我的博士生的。但是，我还是选择了你，就是希望你以后关键时刻不要想着自己是个女生！”他说话非常不留情面，结结实实给莫夏绮一个“下马威”。

　　面对这样一个人，要朝夕相处，那时的莫夏绮不免会有些如履薄冰且心生恐惧。不过，事实上有些恐惧是有些多虑了。莫夏绮发现严老师是一个非常讲原则的人。只要你努力付出做出成绩，他绝对不会为难人。毕业时因为莫夏绮论文做得很好，还获得了留在研究中心继续做研究的机会，这也是严老师极力促成的。

　　可是，莫夏绮想起自己昨天居然脑洞大开，当着所有课题组成员的面触及严老师的威严，确实是自己有些不正常，不能怪严老师不讲情面。

　　想到这里，莫夏绮决定，一会儿去找严老师，一来是道歉，二来在他把气消了的基础上，把自己的想法再跟他谈一谈，争取获得他的支持。

　　下午，她在休息把想说的话在心里面措了措词，然后朝老板的办公室走去。走进老板的办公室时，还没等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向里面望了一下，似乎是师兄于和南正在和老板在说着什么。

　　要不过一会再来？莫夏绮心想着。

　　拔脚刚要走，却不经意间听到了屋里的争论提及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在说我？

　　莫夏绮很好奇，停下了脚步，装作很不经意地站在房门的左侧。与门有一定的距离，能听到声音，又不至于引起偶尔过路者的怀疑。

　　——“没想到她性格里就有这么执拗的一面，平时真看不出来。早看出来，也不会留她在我们课题组。”

　　——“我现在特别怕她坏事，到时候连文献分析也准备不出来。”

　　——“我看这回你发文章没有必要带着她。干脆让她自生自灭就好了，到时候没什么成果他就自动离开我们的实验室，别在这拖我们后腿了……”

　　——“当初要不是你带着她的博士论文，我想她根本毕不了业，更别提留在这里了……我是没有办法才留的她，要是有个像样的男博士申请，我才不会留她。

　　——“女的都是这样，靠直觉靠感觉异想天开能做科研吗？而且说不定哪天就回家生孩子去了。……

　　莫夏绮头靠在墙上，耳朵嗡嗡地响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似乎有冷风在自己后背使劲地吹，吹得浑身冰凉……

　　有着什么在莫夏绮的心目中轰然倒塌着……

　　她马上想逃离这里，可是脚步有些不稳，甚至有些踉踉跄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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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严正拖着疲乏的身躯回到家里。今天比昨天回来更晚，原本以为家人都睡了，没想到一推门迎接上来的是那温暖的光和那个经过时间雕琢不是很美却依然让人赏心悦目的面孔。

　　“老严，回来了。我马上去给你热热饭”

　　他眼睛一热，有些感动。

　　——“你也是出差刚回来，还给我准备吃的干吗”

　　——“再说，外面有很多馆子呢，咱们挣钱也不少，吃个饭的钱还是不用省的。”

　　“还是自己做东西放心，至少油是干净的，只要你吃不腻，我也不会感觉累。”

　　望着妻子的身影，严正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恩，谢谢你了。”他说完这句后，缓缓地走向书房，打开了电脑，准备处理邮件。

　　刚想点开一个老友的信，突然另一封名为标题为“关于课题的建议”落款是莫夏绮邮件，把他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滑动鼠标先点开了这个邮件。

　　很平淡的开场白：“严老师，我想想跟您说声对不起，我昨天在课题上提意见确实有些不妥。”

　　接下来，她还是很委婉地提了自己的想法，看得出来，她是用心准备，而且想法虽然还没提及到可操作层面，但细想其实有很多地方值得研究。

　　“最后，再一次跟老师您郑重道歉。”
　　读到这里，他有些莫名的心痛之感。

　　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不允许自己的课题组的人给予任何的创新的建议吗？仅仅是因为她挑战了自己的权威而自己就动怒了吗？可是自己为什么那么失态？

　　也许是因为最近事情特别烦乱，有的时候也想歇一歇，好好地思考一些东西。但是事实却像一个巨大的钟摆，滴滴答答声音催促着他，把其他一切东西都略过。

　　想着在办公室跟自己的副研究员于和南唠唠叨叨地说了那么多抱怨，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书房外，妻子已经准备好的饭菜，饭菜的香气伴随着妻子的催促的轻语传来，他点下了邮件的关闭键，起身从书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