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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可惜当时已惘然 ...

  •   另一边,燕归顺从地随着褚云天离开齐王府,一同乘坐马车离开。
      原本宽敞的马车内,两人却是分坐一边,都不曾开口说话,一时之间空旷旷的倒显得有些冷清。
      车内放置有茶水点心之类,座椅也皆垫有软席。燕归盘腿卧在软席内,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水,边撩开一侧帘子,打量车外的街道景色,好不惬意。
      褚云天原本闭着眼似小憩。
      却在不经意间抬眼看去,见她心情颇好的样子,眼睛里有着微微动容,你到底会是谁呢?不过也用不着担心,来日方长,他怀疑的总会有揭晓的时候……
      马车速度不慢,却也行了不少的时间。
      褚王府建在郊外,虽说离城区有些距离,景色倒是很美。
      褚云天当年辅佐南越王称帝,事后南越王念其功劳,准许在原本的褚大将军府上扩建好几倍,由此改建而成现在的褚王府。不用说自是奢华无比,规模气势就是与齐王府相比也毫不逊色。
      门前两座石狮镇守,门楣上的“褚王府”牌匾更是南越王钦赐,风光的很。
      府内,当家夫人洛子衿早已带着丫鬟们备好点心等候多时,见到褚云天回来自是欣喜的上前嘘寒问暖。
      待看清褚云天并非一个人,身后还带着燕归时,脸色顿时不太好。
      只要是女人,看到自己的夫君带回个貌美的女子,自然都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这女子看上去就是妖媚的那一类。
      面对洛子衿不带善意的眼神,燕归倒是并在意。也不曾上前行礼,反而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府内的成设布置。
      眼见着她非但没有向自己行礼,反而以主人姿态站着打量,洛子衿顿觉恼火。
      刚准备发作时却被一旁的褚云天打断。
      “这是陛下赐予的燕归姑娘,暂时住在晴月阁,紫苏你先带燕归姑娘过去,记着要好生照顾……”
      被换紫苏的丫鬟走上前,答了声“是”。
      来人身着紫衫长裙,头发一左一右盘成两个精巧的发髻,以丝带扎好。打扮举止都不似寻常的丫鬟。燕归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她恭敬地走到燕归面前,抬头望了燕归一眼,四目相对莞尔一笑,福身作礼,复而伸手作指引状。
      听闻褚云天先是让这女子住进晴月阁,接着又让紫苏去服侍。洛子衿大吃一惊,转而恶狠狠地瞪着燕归,想要将她看个究竟。
      对于这一切,燕归都似没看到般,甚至都没道声谢,不过点点头就径直从二人身边走开。
      路过洛子衿时甚至还挑衅似的对着她妩媚一笑,更是气的她脸色大变。
      眼见着两人走远,洛子衿忍不住开口质问道:“云天,这女人是谁?”
      褚云天靠近些,抬臂拥住她道:“不过是陛下赏赐的一名舞姬,你不必在意……”
      “哼,舞姬?”洛子衿眼中透出怀疑:“看她的样子可比我这夫人还要神气……”
      褚云天愣了会继续道:“此女会咒焰术,很受陛下重视。而且我也怀疑她于灵川一族有关,自然会放任些,你姑且忍忍。”
      当“灵川一族”自他口中说出,洛子衿似是受到极大刺激,脸色惨白,声音也不自觉大起来:“怎么可能,灵川一族早就不复存在,还是陛下亲自……”
      话未说完就被褚云天打断:“你明知陛下忌讳这些怎可胡说……”见她声音之大,说话也不管不顾,他不禁有些恼怒,皱眉道:“现在正是多事之秋,陛下为此很是苦恼,此女或许能解燃眉之急……子衿,要以大局为重,不可冲动……”
      见他口气严厉,洛子衿才似回过神来,知晓他喜欢懂事的女子,咬着下唇恢复温柔道:“知道了,方才是我冲动了些,你别生气了……”
      见她语气回缓又肯主动道歉,也觉得方才自己语气过重,重新伸手在她肩上安抚似得拍了拍,微笑着道:“好了,你能理解我就行了……”
      洛子衿乖巧的点头靠近:“我自然会理解。”
      褚云天也再无不满,主动搂过对方,两人说笑着走进里屋。

      燕归随着紫苏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片花园前。
      此处的园子大得很,里面遍布勾栏假山,铃兰竹海,很是好看。通过一条曲折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有片池塘,河里的木瑾莲开得正欢。再往前走是条幽静的小路,这路的尽头便是一幢幽静别致的屋子,路边屋前都种着大片的凤凰花。
      燕归弯腰,摘下一朵凤凰花拿在手里把玩:“这儿的凤凰花倒是开得很好。”
      “这些都是王爷亲自照料的,自然要好些……燕归姑娘,这儿就是晴月阁了……”紫苏上前打开门上的锁,示意她走进。
      屋内装饰的很是华丽,摆设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虽然部分陈旧却依然精致的很。红木雕刻的八角玲珑床上挂着绯红色的帐幔,帐幔的边角以及窗帘全部缀着七色琉璃珠,足以见装饰者的别出心裁。
      紫苏走到一旁拿起香炉燃起熏香,不一会儿就有淡淡的香气萦绕满屋,清凉又舒心。
      窗户向外打开,正对着池塘,一眼就可以看见红色的凤凰花和随风摆动的串串铃兰。
      燕归走到窗边,看着幽静又别有味道的地方,嘴角不自觉上扬,看起来很是满意。
      简单整理好床铺,紫苏静静地看了一会,才开口道:“燕归姑娘且安心住下,有什么问题尽管吩咐紫苏……”
      得到对方的点头回应,紫苏会心一笑,福了身便先行退下。

      傍晚时分,日头不似下午时的毒辣,偶有微风吹过很是凉爽。
      薄薄的晚霞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在大片大片猩红的火烧云映衬下,窗边站立的女子红衣显得越发鲜艳,周身似是镶上了一层瑰丽的金边。风吹动帘子不时拍在她身上,她全浑然不知,只是出神地盯着窗外……
      褚云天刚走进屋内,便看到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红衣,脑海中有片刻恍惚,埋藏百年的记忆像是寻找到一个出口,迸发出来——
      也是这样的一个傍晚,头顶也是大片的火烧云层层堆积,似火焰般马上就要燃烧……
      遥远处火光冲天,鼓声擂动……
      猩红的晚霞中央,身披大红嫁衣的女子站在悬崖边远远望着他。红色的嫁衣因沾满了鲜血变得暗红诡谲,凤冠早已不知掉落何处头发披散肩头,狼狈不堪的脸也遮不住绝色。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心凉了一地……
      他觉得她像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想要走近,却被她眼中的迷茫镇住。
      狭长的双眸里没有绝望,愤怒甚至没有丝毫感情,只是不经意间露出一点儿困惑,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
      “褚云天,待我归来之日,定要你们血债血还……”狠决的话从她口中平静说出,却如同尖刀硬生生地往他心口插去,疼得他站立不稳。
      眼看他急忙想要靠近,她却愤然转身,纵身跳入万丈悬崖……
      她连一眼都不曾再看过他,他第一次感到绝望的滋味。
      鲜红的嫁衣在空中扬起又飘然落下,云彩燃烧的更烈,她就如同涅槃的凤凰般狠狠地坠落。
      那满世界的猩红,触目惊心的味道,自那一天起就被封存进记忆里,好似在心尖上种了一根刺,拔不掉、抹不去也再不能不敢去触碰……
      回忆至此,心中无力感越发沉重,回忆里的人或许就在眼前,多年来的逃避能否换回一个圆满的结局?
      褚云天不敢再想,也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自己如此小心翼翼,到底是怕破坏了眼前的美景,还是怕破坏了心中最后一点希望?
      深陷迷途却不自知的人往往最可悲。
      “这么用心的布置,看来旧主必然是个极美的女子……”意识到有人来,燕归转过身,嘴角边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看清转过来的笑靥,一样的美丽生动,却再也不是那张让自己心痛的容貌……
      褚云天心中先是庆幸,随后很快就被一股巨大悲伤和绝望吞噬,动了动唇想要开口,却被莫名的酸楚打断,愣在原地……
      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开口,似察觉到他的愣神。
      她歪头皱眉倚着窗栏瞅着他,也没有再开口。有风吹过,屋外的铃兰花扬起瓣,有几朵飞得远竟然落到她的头顶,她随手拂去还顺带理了理被吹乱的鬓发,放在指尖绕了几圈。
      看她有些孩子气的动作,褚云天不自觉轻笑:“她还未来得及住此屋……”口气里有不易察觉的遗憾。
      燕归“哦”了一声道:“原来褚王建此处是为了金屋藏娇……”说完便转过身不再看他,嘴角依然噙着笑,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只不过一个玩笑。
      看她转过身,他急忙想要解释,像是弥补多年前来不及的遗憾……
      “不,此处原为本王妃所建,所有布置皆是按她喜好……”窗外云层渐厚,日头西斜,屋内的光线也变得晕暗了些。
      “原来是燕归沾了褚王妃的光了,真是荣幸。”燕归转身点了盏琉璃灯,灯光摇曳下,把她的脸照得客气又疏离:“如此费心,褚王当真宠爱王妃,王妃真是好福气。”赞美的话自她口中说出不知为何带了十足的讽刺。
      “是我辜负了她,她根本不曾住过此处……”褚云天抬眼看向窗外,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她喜欢的,到最后她却毫不知情。
      “本以为褚王与如今的夫人恩爱有加,却不曾想在褚王心中竟对旧王妃念念不忘……是应该称赞褚王深情呢,还是多情。”燕归丝毫不加掩饰的咯咯笑出声,那笑容狭促中透着妩媚,语气也越发轻佻傲慢。
      眸中闪烁着几丝异样,本该愤怒的,却只能悲伤。眼中倒映着她红色的倩影,似是一团火焰将他也一并燃烧掉。
      褚云天叹口气道:“我与子衿原本就相识在前,无奈陛下下旨钦赐联姻,我又如何能够拒绝?之后事情的发展并非是我所能控制,子衿跟了我多年,又岂能不给她一个名分?”
      燕归叹气:“褚王也是身不由己。只是若南越百姓们知晓这般看似美满浩大的联姻里,有如此之多的难言之隐,怕也不会有人艳羡了……”
      事实总是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在市井百姓的交口相传里,这联姻必是最幸福美满的喜事,更是将此编为戏台剧本百年相传,可惜,世人不知这看似般配的喜事却从来都不是一出喜剧……
      “我……”似是要辩解,可最后还是选择沉默,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百年来我始终未曾允子衿正妃之位,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吧……”
      “人已死又何必在乎这些虚名……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燕归悠悠开口,说出口的话却丝毫未留情面。
      又是一阵沉默。
      很多时候,沉默往往比激烈的争吵更让人难堪和无措。
      褚云天终是无奈地叹气,招进丫鬟仔细吩咐了一番,才转身离开。
      唯有燕归,独自一人沉默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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