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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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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具威力的东西莫过于时间,如果能在时间手下侥幸逃过被遗忘的命运,那么那种东西就必定具有能够被人记住的魔力。
早餐和平时一样简便,把煎好的鸡蛋和香肠夹进了面包片里面,易丞艺穿上外套然后关上了家里的门。
外面的天气有点寒冷,因为雾气没有散去,所以能见度不高,他对着有点僵硬的手指哈了好几口气,稍微有点暖和下来的迹象,可还是没有温暖的血液直接流通到每一根血管那样来的有用,习惯性的在马路上站定,拦了一辆偏中黄色的士之后,他报出了画室的地址。
依旧是那样的一栋大楼矗立在眼前,没有第一次来那种细细观看一番的心情,画室里还有拿着早餐在走廊里面聊天的学生,看到易丞艺之后纷纷礼貌的打招呼。
“易老师,早上好。”
他点头示意,一张脸即使什么表情都不做也总是可以让人看上去觉得很舒服,到了一扇门前,易丞艺站定之后伸出手敲了三下,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戴着眼镜年龄有点大的男人看见他之后笑了笑。
“小易来了,哎呀,进来吧。”
易丞艺点了点头,走进办公室之后转过身轻轻地关上了门。
“随便坐就好,你上次跟我说的一钱也和我提过了,画室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也可以放下了,这次这些孩子都挺懂事的,笔下工夫也不错,再加上有你这么仔细的教着,想来艺考及格率也不用去担心,剩下还有半年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我们这里也是仁至义尽了。”
“他们画的都不错,我对他们很有信心。”易丞艺坐下之后和李省对上了视线,眼里很坚定,这或许是他这几年来最后一次当画室老师,所以教得格外用心,各大美院现在已经开始开放考试场地,再过不久就是这些学子奔赴考场的日子。
“当老师的感觉怎么样?起初见你我其实是觉得不怎么靠谱,毛都没长齐的一个毛头小子,自己画的再好,也不见得就能把别人也教好,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啊,我知道的,一个个都浮躁的很。”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李省说话慢吞吞的,他自从这画室开业便被丹越委托当负责人,对所有人都没有做什么评价,但是一直都心里有数,年龄越大心里越通透。
“但是你这孩子不同啊,就这么脚踏实地的走下去,将来会有大出息的。”李省笑呵呵的抿了一口茶,然后从抽屉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
“结工资了,我们这也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你带的班平均通过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四,还都是些好学校见多,画室的名气上来了不少。”易丞艺站起了身朝他鞠了个躬,接过了李省的信封。
“其实不能都算我头上,他们自己有上进心而且肯努力,我不过是在旁边督促了一把罢了。”
“我画了一辈子的工笔画了,这活讲究的就是一个细致和耐心,但是无论是画什么东西,首先人得沉得下来,好作品才能出得来。”
“谢谢您指点。”
墙上还挂着老式的挂钟,时间一点一点流过的声音可以用耳朵听清楚,首先得沉下心,其实不只是画画,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先沉得下来,之后才能有所作为。
领完薪水,这是易丞艺在画室待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开始进入假期,这个班也只有一上午的课而已,本来应该是个很浮躁的状态,但是当他走进画室时,大家都在认认真真的画画。
所以说能不能考上,其实是由他们自己来决定的。
易丞艺有这样的想法,在美院毕业之后出来干脆就直接去学校当老师得了,他觉得过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但是还是很想先把世界跑一遍,可是路痴这一点就算他不想承认但也是事实摆在那,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法国没有和中国一样的美术联考,是参加美院的入学考试,申请的话需要提交自己的作品集,二十份左右,要有十份为原作,接下来就是三个考试,实物素描,作品的论述评价,还有最后的面试,说完全不紧张是假的,但是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易丞艺觉得自己最大的压力大概就是坐错车人给跑没了该怎么办。
在画室里待到合适的点之后就下课了,易丞艺下楼的时候学生们都在自己宿舍里整理回家的东西,他十八岁的生日已经过完了,当时安德森来了一次,这之后就少有联系,不在一个地方总是有距离,易丞艺总算能理解那些异地恋是怎么回事了,想见的时候连个人都没有,所以说他们现在谈这些是真的太早了,双方都还没有稳定下来,又总在不同的学校,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倒不是说对谁没信心,他是有点烦这种状态,易丞艺最近总觉得,要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其实真是件挺要命的事,他不知道向谦然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但是一想到多年的朋友就这样没了,每次回忆起来心里总是一抽一抽的疼。
外面的风有点冷,早几年和安德森待在一起聚多离少,现在这几年看来得聚少离多了。
安德森有意想和易丞艺考同一所美院,但是同意让安德森念英国的皇家美术学院已经是科斯特最大的宽限程度了,说白了就是这以外的学校没有去读的必要,这个国家以外的美院别想去读,没送你和你两个哥哥一样已经是对你天赋最大的尊重了,言下之意就是说安德森在念美院期间,他父亲要求他学的那些该学的东西依旧少不了,本来斯科特就不支持他把时间全都花在画画上面。
事实上安德森是想反抗的,但是因为科斯特早几年就捏住了他的命脉,所以他只能全部受下来,有钱到他家这种程度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所以他一直都在用那个人来约束安着自己的小儿子德森。
这一点其实易丞艺自己心里也有一点数,早两年有个人买他的画,不是用的林恩家的名义,但是最后当易丞艺见到买主的时候发现那个人居然是科斯特·林恩,安德森的父亲,当年他在英国的时候见到这个人的时间很少,一个星期能有一天待在家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他的新夫人总是在学校,两个哥哥工作的工作,读书的读书,在家里管着安德森的除了保姆就是管家,算是典型的从小缺少关爱吧,这也是有钱人家的通病。
科斯特能特地来中国找易丞艺就说明了肯定不是小事,他当时和易丞艺说明白了,安德森不可能和他一样成为一个一生都专注于为艺术奉献的人,他的家业需要人管理,但是他不会制止安德森去做什么,无论什么事情他都给予他自由,但是想要日后能够自由,就必须有能够让自己自由的资本,如果连那样的本事都没有掌握好,根本谈不上能由着他任性妄为,真正的自由首先需要的是真正的强大。
现在是安德森学习的最好年龄,他知道自己儿子迷恋易丞艺,他也不反对,想要在一起的话以后多的是时间,现在这几年刚好还能给互相一个思考的余地。
易丞艺当时想了想,觉得说的挺有道理的,年纪轻轻的成天老想这些也没意思,首先还是得先把自己的知识面给拓宽了再说,所以就劝安德森回英国了,他自己也在累积着各方面的经验,反正就是画一辈子画了,生活的方式才是重点,像现在这样去留学深造一下未尝不可,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搞异地恋真的会得病。
也就是跟安德森讲清楚之后,他总觉得想多看看他,有点理解当时安德森的感觉,但是两个人又不是那种能抱着电话腻歪好几个小时的性格,只能想一会然后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像他画画安德森看书之类的,易丞艺最近又不自觉的画了一张他的素描像。
总是这样糊弄自己其实也没多大用处,但是事情一多起来自然脑容量就变小了,处理眼前的事情最要紧,很快就到了巴黎美院入学考试的时间,提前申请了法国的签证,易丞艺背着大包小包,首先去了自己提前订好的旅馆,休养了两天之后就去了巴黎美术学院。
早在报名的时候就寄过去了自己的作品集,得到那边的回应之后才给发的签证,易丞艺去了之后遵守考试流程,先是实物素描和作品论述,这两点他都感觉没什么压力,完成的很自然。那之后就是面试,面试之前还有一天假期,易丞艺给安德森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什么意思的对话,但是听到他的声音易丞艺有点安心的感觉,反正就是会有那么一些人,总是能用一些最简单的话,把心里那个原本有些浮动的容器注满平稳的温开水。
面试的时候主考官中有一位中老年人地中海,银色的卷发只长在两边,看上去有点诙谐,但是莫名的让人觉得很顺眼,或许是五官端正的缘故,他翻看着易丞艺的作品集,然后放到了桌子上。
“我知道你,YCY,当时我在英国,你的作品被放在当地的摩尔画廊里展出,那时你十三岁。”
易丞艺没有骄傲的意思,他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我自知能力还不够,希望能来贵校深造一番。”
“有这样的觉悟是好的,我们学校欢迎对艺术执着而且有一定鉴赏水平的人加入。”
窗外的天空很蓝,树梢上落着鸟儿在欢快的鸣唱,不远的钟塔屹立在清新的空气里,易丞艺在这里,第一次开始了他的美院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