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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第十七章 ...

  •   接下来几天易丞艺果然遵守了自己的话,白天画画,晚上睡觉,作息时间准确健康的连他自己都有点不习惯。安德森依然会经常来和他一起画,易一钱时不时进来串一下,易丞艺的画他发现自己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指导的了,然而这是因为前世的他自己曾经亲口宣布易丞艺已经出师。看的手痒,于是易一钱也立了一个画架,在安德森的旁边画了起来,安德森时不时的会停下看着易一钱画画,而易一钱也会讲解并且加以指导。

      这样的气氛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只是那时易丞艺还笨拙的要命,一种开了外挂般的感觉油然而生,易丞艺总有点心虚,他突然很怕自己一觉醒来重新又回到了前世的那具身体里。

      但是这么久过去,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已经只剩一把灰了?

      他也不清楚。

      在这里已经待了将近一个半月,易丞艺的画终于结束,作品名称是他灵感迸发的当晚脑中突然浮现的那四个字--水溶于水。

      这是一幅五十乘六十的油画,画面背景是平整的黑色,优雅而轻灵的纤长花朵互相缠绕,漂浮或浸于一个大型写实怀表外围圆周,表盘是深邃的紫色和蓝色,交汇碰撞在一起就像是漫长且遥远无边际的宇宙,星体和星云朦胧而神秘,象征时间的数字由十二朵刻画的精致立体的花朵组成,三根指针上垂缠着花藤,分别指向三个边角,每一根上面的花藤从颜色到生长状态都有变化,就像是从青年到中年再到衰老,而枯萎之后,又是再度的盛开。

      三根指针的固定端点是一个沙漏,沙漏占据着画面视觉中心点的位置,两端分别漂浮的跪着一具骨架和一个人,下方那具骨架,被流沙撒过的地方已经重新长出了血肉,而沙漏上方那个人,失去沙子的地方已经露出了森森的骨头,就像是阴阳的互相交替,不存在永恒的死亡,也不存在永恒的生命,生与死之间的交换,普通的就像是沙漏里的沙缓缓漏下,又像是水溶于水。

      易丞艺觉得有点太张扬了,在完成的瞬间,他除了感受到成功的欣喜,更多的是压在心头一份沉重的不安。

      这样画出来的作品的确能震惊四座,因为一个十一岁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正统美术培训的乡里孩子,可以画出一副无论是构图还是塑造都能称得上是精品的画作。在外界的眼中,易丞艺对于画画的理解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但是他却可以灵活的掌握光影变化和写实技巧,这无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但是只有易丞艺自己才知道,这些都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获得的东西,他所谓天才的画技也都是经过前世大量的练习累积而成的。

      其实他害怕面对大众的目光,那些毫不遮掩的各种人性,无论是美的还是丑的,他都还没有做好去接受的准备,他一点都不想要这种莫名其妙的光环,天才,简单的足以一笔带过的两个字,将他上辈子的累死累活和狼狈不堪,轻而易举的就给抹杀掉了。

      可惜别人都不知道他不是天才,尤其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安德森·林恩。

      安德森·林恩在易丞艺的心目中一直都是无法超越的,他想让自己优秀到足以与他比肩,但是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现在他轻而易举就走到了他的旁边甚至是更远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反而让易丞艺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但是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吧……况且是安德森自己要让他画画的,他都说过不画画了……

      作品完成之后易丞艺就找理由不再让安德森和易一钱出入自己的房间,端着自己不安的情绪和那张画一起藏着掖着,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发现,几乎成天守在那张画的面前,然后长时间坐在那里盯着看,发呆。

      这种关键时候闭门不见很容易就给人造成一种“已经到最后关头了我现在很忙我不希望被打扰”的错觉,没有人刻意的去打扰他,易丞艺在画画上始终都保持着自尊,但是自尊过头很容易变成自卑,所以上辈子他一直都没有办法放下安德森这件事。

      一个人想不通,好几次他差点用美工刀割破画面。

      一旦进入了这种纠结的迷宫中就很难再爬出来,易丞艺回想着前世的所有事情,他面临着的不仅是将作品交出来然后接受各种的目光洗礼,更多的还有心虚和不安。

      都说搞艺术的人是有点神经质的,易丞艺现在大概正处于神经质即将爆发的最终阶段。

      只是这种阶段在维持了整整七天之后终于到头,北京的画展还有两个星期就要结束,在几次询问易丞艺进度未果之后,安德森拉下脸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几天不见而已,房间被拉着窗帘密不透光,地上堆的东西变得凌乱不堪,推出了锋利刀锋的美工刀胡乱的丢在门口,可以看出来是被用力丢到这里的。不顾易丞艺快要气炸的模样,安德森环视几圈之后终于找到了反着放在角落里的画,甩开易丞艺直接快步走了过去,他拿起画框利落的转了过来,精致的画面瞬间就吸引了眼球。

      “安德森。”易丞艺的样子有些歇斯底里,他一把扯住安德森的衬衫袖子想将他拖开,结果反倒是被安德森反抓住双手直接按到了地上,虽然铺着地毯,但是背脊直接接触地面还是传来钝痛,安德森的视线寒冷的有些异常,就像是冬日中零下即将结起薄冰的湖面,冷酷而寒肃,让人有些心惊。

      不敢和那样的视线对峙,易丞艺转过头看着地毯上柔软的毛,但是很快同样冷冰冰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在怕什么?”

      “没有。”

      握住自己手腕的力量突然变大,虽然年纪小,但是施加的力度却不容小觑,有些吃痛的皱了下眉,易丞艺转过头,结果刚好撞上安德森的双眼。下意识的躲开,而安德森明显更生气了。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这是直接用英语吼出来的,易丞艺紧张的要命,他连母语都用上了……但是这种好像犯了什么很严重错误的感觉也让他很不悦。

      “你先放开我啊!”

      也是直接吼出来的,如果没有你,我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强烈的负罪感!那种好像撒谎却被熟人时时刻刻盯着的感觉,他受够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把画拿出来?明明早就已经画好了对吧?”安德森的声音缓和下来,隐隐的可以听出压抑的感觉,一字一顿的反而让人觉得这是一种并不明显的拷问。

      “我说过我不想画画。”易丞艺豁出去了般的盯住安德森,结果没有十秒他就败下阵来将视线投向别处。

      “你没有被承认的期望吗?”

      “……”

      “任性也该有个限度。”

      “我哪有任性了!”易丞艺终于有勇气直视安德森“我只是在想明明你才是真正有天赋的那个,凭什么我会突然莫名其妙的冒出来,每天只会放羊割猪草的人和你站在一起,很别扭不是吗?”在易丞艺说完那一番话之后,两个人都突然沉默了下来,易丞艺半张着嘴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某个地方好像被上了个栓子,他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会。”

      沉默了很久,安德森突然开口说道。

      “不会很别扭,我觉得很好。”

      只是这样看着他柔和了下来的眼睛,易丞艺顿时就觉得浑身的压力全都化成了铁水从身体里流走了。

      “我喜欢你的艺术。”安德森松开了易丞艺的双手,然后直起了背脊,原本柔和的双眼因为角度和某些不可言喻的变化变得居高临下。“所以,那张画我要了,送去展厅之前先标上买主已定,不然你就死定了。”

      “死定了是什么鬼!”

      “你认为住在这里每天最少应该要缴纳多少费用?”

      易丞艺瞪圆了眼睛看着安德森,刚刚还泛滥着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哈,哈哈,哈哈,小孩子,不用一般见识,他要是喜欢,白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种威胁真的很烦,明知道他家穷,还说这种羞辱人的话。

      “我说你能不能别坐在我身上,起来说话。”

      安德森的脸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无懈可击,因为年纪小,白软嫩萌的让易丞艺放弃了打个滚把他甩下来的念头。

      对方站了起来,于是易丞艺也跟着爬了起来,头发被静电吸引的乱糟糟,刚走几步一不小心踢到一条颜料,差点又摔了个狗吃屎。

      要将画拿去主办方那边的时候,安德森的脸拉的让易丞艺都能感觉到,此刻这人就是我不高兴我不高兴我不高兴,看到这样的安德森易丞艺也稍微有些得意忘形了起来,结果很快安德森就拿来了一份合同。

      “还是签了它我比较放心。”

      “这是什么?”易丞艺接过合同草草的看了几眼,专业名词太多,但是可以看出这是一份买卖合同。

      “不用签这个了吧,其实你要是真想要我送给你也没关系的。”

      安德森摇了摇头:“艺术虽然不能估价,但在很多人眼里只有钱才能彰显出它的价值。”

      无言以对,易丞艺摊了摊手。“随便你咯。”

      《水溶于水》赶在画展即将结束的三天前送了过去,本来也就是打算走走过场,因为画的所有权已经归安德森所有,但是签了合同之后他好像就变得无所畏惧,放到画展也是他的意思,所以易丞艺不做表示。

      但是很明显,安德森的谨慎是有道理的,他对于艺术有着一种近乎直觉的敏锐,裱好之后上午送了去过去,易丞艺还在展厅里转了一圈,除了一些比较有名的画之外,绝大部分都是青年画家的作品,画面都处理得比较到位,也有不少欠缺的地方,当然也不排除很多的确画的十分优秀的作品。整个展览易丞艺都看得很仔细,只是让他也没有想到的是,还不到两个小时,他的画就被摆了出来。

      作者一栏写的是易丞艺,名称是《水溶于水》。

      事实上展会即将结束的时候人流量才是最大的,因为这时所有被选中的作品基本都已经到位。

      看到自己的画被摆出来之后,那感觉好像又变得的不太一样了。易丞艺驻足看了一会,而易一钱也看到了那张画,他表现的很平静,但是易丞艺知道,越是高兴,易一钱或许越会表现得波澜不惊。他按住了易丞艺的肩膀,双眼盯着画的方向,但是明显是对他说的。

      “做的真棒。”

      心脏因为雀跃的缘故紧缩了一下,易丞艺低下头,眸眼微垂,看着地板和自己的鞋尖发呆。

      老师,真想谢谢你。

      但是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易丞艺可以到达的所有高度,都与易一钱的认可脱不开关系。

      管家弗里曼走过来俯身在安德森旁边说了些什么,安德森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易丞艺身边。

      “主办方说希望结束之后能在画廊为你提供一个地方展览,这次展会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但是画已经是你的了啊。”易丞艺扭过头看着安德森,对方额前的刘海已经快到了需要修剪的长度了,不过永远都不需要担心安德森的仪表问题,这个人自己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做出最好的调整。

      “我想有必要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我无所谓,你决定就好了。”易丞艺摆了摆手,一副毫不上心的模样。

      “这幅画卖多少钱?”女孩清脆的童声响起,易丞艺下意识的转过头,发现一个留着平刘海齐耳短发的女孩正指着自己的画问一旁的服务人员,她的皮肤白皙,带着点婴儿肥的瓜子脸上,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给易丞艺的印象最为深刻。

      “……”自己的画被女生当面问价这还是易丞艺第一次经历,他有些局促,但是一想到画已经被安德森买下,又稍微有点好转。

      服务人员对这张画有印象,因为这画是十多分钟前摆上来的,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已经有四个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小女生是他认识的人,他熟稔的在女生肩膀上拍了一下,“可惜这张画的买主已经定下来了,程先生和你父亲之前都有想买下来的念头,就算有戏也轮不到你的,大小姐。”

      “嘁,作者在哪?找来让我看看,总该给人一个公平拍价的机会吧”

      易丞艺下意识的看了眼安德森,刚好撞上对方的眉头以几乎低不可见的弧度皱了皱。

      “作者似乎没来,这张画是一个英国的代理人送过来的,据说买主正是一位英国人。”

      女孩一脸很不屑的模样,再次将目光放到了画上,似乎看不够一般,盯着不肯松眼。

      “易丞艺……”她喃喃的念道,易丞艺成功的轻微颤抖咽了口口水。

      “我们还是走吧。”他扯了扯二大爷的衣袖,易一钱就像是不知道他的不自在一般,直接将易丞艺推到了女孩的旁边。

      “一乘一啊,小姑娘想见你。”

      史上最强卖队友!易丞艺瞪着易一钱,条件反射的就从离女孩一米的范围成功的退到了十米,那里刚好站着安德森,易丞艺与他四目相对,紧接着求救之情溢于言表。

      “回家!”易丞艺无声地用嘴型说道,可以看出他很用力的在说话。

      安德森双手放进口袋,看上去很闲适,他摇了摇头,“没听到有人要和我竞价吗?”

      易丞艺就快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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