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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西贡 ...

  •   “这就是你说的分手旅行?”,谢修齐望着机场周围的热带植物,用手扯松了早上被德音系好深色领带,语气里透露出危险,听起来如果德音不给一个合理解释,那么火山会随时爆发。

      德音自知理亏,小心翼翼地解释“这不是我们俩都没时间嘛,我也不想,但任森给我接了个莫名其妙的婚纱广告,人家摄影师很大牌,非要来东南亚拍,只能两个行程安排在一起了。”

      德音看起来很无辜,为了安抚谢修齐又匆忙补充道“很快的,最多两天肯定拍完了,之后就可以好好玩,我保证。”

      说罢,德音偷偷觑了谢修齐一眼,看他神色缓和下来,继续捋毛,“再说意大利夏威夷北欧什么的,不是都去过了,东南亚逛逛新鲜也好。”

      谢修齐信了德音的话,才怪。

      他知道要是没德音的同意,任森绝对不可能接,可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因为这种小事破坏情绪,尽管越南的天气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男女之间,很多事情都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也就糊糊涂涂的过去了。

      摄影师把拍摄地点定在了越南,胡志明市。

      当然,它有另一个更为人所知的,更小资的名字——西贡。

      这里是有着深蓝的大海,碧绿的大河,盛产稻米的苍翠田野,炎热而潮湿的气候,以及来自赤道的季风和雨水,是湖泊与流泉的国度。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所以不进行拍摄,助理塞给德音几本书,这都是摄影师指定的书,目的是德音感受一下拍摄需要的气氛。

      都是一些大词,什么孤独、绝望、爱情……

      用过晚饭,德音随便抽出一本开始看。

      晚上十一点,谢修齐处理完事物,回房准备休息时,就看见德音靠在床上,频频打哈欠,努力克服睡意,拿着一本书在看,这是第二本,前一本是个荷兰人写的游记,还蛮有意思的。

      谢修齐走到床边,从德音手中把书抽出来,硬壳封面上用中英法文字写着书的名字和作者名,有种简洁的美感。

      情人,玛格丽特·杜拉斯

      “怎么会看这种书?”谢修齐诧异道

      德音虽然不算不学无术,可也绝对不是个文学爱好者。

      “摄影师要求的,让我培养感觉,比如平原上浩浩汤汤的湄公河,夜晚的印度洋,殖民地的奇异氛围……”,德音打个哈欠,把书拿回来,试图继续读。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种呓语式的,话都说不清楚的书有什么好看的。

      没有感情上通感,文字又不是整饬有序,越看越困。

      一本书快到末尾,德音只能讲这就是个类似自传的小说。

      在殖民地有着高人一等的血统的白人少女,却因为钱和一个来自中国的富二代在一起,她靠这钱供养家庭,却还要受到家人的嘲笑,之后就结束了,少女返回法国,成了作家,很多年后写了本回忆这段经历的书。

      德音实在是困得不行,可又觉得已经读到了末尾,不读完实在是有些亏本。

      放下书,德音去浴室洗澡,试图清醒一些。

      洗完澡出来,谢修齐已经拿着书开始看了。

      他看闲书时,习惯不大好,老是一边抽烟一边读,搞得房间烟雾缭绕,德音为此不知道吸了多少二手烟。

      德音躺在床上,把书从谢修齐手里拿回来,翻到自己之前看的地方,又交还回去。

      “读给我听”

      她喜欢谢修齐的声音,甚至有些迷恋。

      谢修齐拿过书,慢慢读起来“客轮必须穿过中国海、红海、印度洋和苏伊士运河。

      清早,旅客都醒过来。轮船正在前进,尽管感觉不到发动作的颤动,大家仍然知道轮船正在前进,在浩瀚寂静的大海中前进。

      首先必须穿过这个印度洋。这是最遥远、最辽阔的海洋,它和南极洲相接,从锡兰到索马里,这两个中途站之间的距离最长。

      有时候,大海是如此的平静,晴空万里,风和日丽,足以令人忘记是在大海中航行。于是全船的人都活跃起来,所有的客厅、通道和舷窗全都敞开着。旅客们纷纷离开他们那闷热的船舱,在甲板上席地而睡。

      …………

      这天夜里,这位姑娘在此以前已经在轮船上熬过了许许多多个迷茫的夜晚,当肖邦的这首曲子在明朗的天空中回荡的时候,她正在场。当时连一丝风都没有,这乐声传遍整艘黑暗的轮船,它象上天的旨意,不晓得与什么有关,它又象上帝的命令,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内容。

      这位姑娘笔直地站在那里,仿佛她也想投身于茫茫的大海之中。

      后来她哭了,因为她想念那位堤岸的男人,她突然不敢肯定她没爱过这个男人,没有这种她没有见过的爱情,因为这爱情已经在历史中消逝,就象流水消失在沙漠里一样。

      可现在,也仅仅是现在,当这首乐曲撒遍大海的时候,她才重新发现这种业已消逝的爱情。这一发现正象小哥哥后来通过死亡获得了他的永生一样……”

      德音默默地听着,烟草的味道缭绕在头顶上方。

      “我不想你娶顾湘”。

      “什么?”谢修齐的注意力放在书本上,一时没听清楚德音说的话。

      德音转过头,看着谢修齐,一字一句道“我不想你娶顾湘,能不和她结婚么?”

      谢修齐把书放在床头上,沉默但力道凶狠的抽了口烟。

      “你不是在吃醋”,他很肯定道。

      “娶顾亦安好不好?她也是顾家的女孩,对于你们两家来说,谁和谁在一起都差不多,顾亦安条件比顾湘好。”,德音像个要零花钱的小女孩,讷讷地找着理由。

      谢修齐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德音的头,安抚道“别担心”。

      德音抓住谢修齐的手,手掌纹路有些模糊,因为肤色白,手背上静脉血管清晰可见,凸起的部分像热带的山脉,手指骨节分明,这是能给女人安全感的手。

      几年前的男孩到如今成了男人。

      “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德音闭上眼睛,但依然握住谢修齐的手不放。

      “什么?”,他记得他给过她很多承诺,但好像没几个能做到。

      “春日宴”,德音提示三个字。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我记得,我会好好的,怎么不好。郎君千岁做不到,百八十岁总活得到。你想来看我就来,是你喜欢插足别人婚姻,所以我们分开,可是做朋友来看看我,君子坦荡荡,又有什么。”

      燕子是候鸟,所谓的常相见,不过一年一次罢了,他那时候就明白她的意思。

      “你撒谎。”,德音斩钉截铁道。

      谢修齐苦笑,“就知道瞒不过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两个人对彼此都太熟悉了。

      “德音,找个值得托付的人吧。这个世界上,比我好的人多很多。”,他实在佩服自己,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去找别的男人,还能说的如此苦口婆心。

      “谢修齐”,德音忍住鼻腔里的酸涩,叫了声男人的名字,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她有些恨自已的感性。

      “好了,好了,事情已成定局,咱们不管这些了。”,他哄她,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全心全意替她打算,那可能只有眼前这个人。

      他以前不动。她不爱他,却又心甘情愿地陪着他,甚至未曾想不离开他。

      后来才明白,他们俩个人不是爱或不爱的情欲纠缠。

      而是互为依靠,她哪里用得着看什么书,江德音她自己就有无可宣泄的孤独。

      她有父母,有兄妹,有朋友,有生长来历之处。

      可这些好像都是假的,唯有他是真的。

      有时想到这些,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未免太自恋了些。

      德音没有再说话。

      两人相对无言,谢修齐揿灭了烟蒂,翻转起身,手搭在德音肩上。德音预感他似乎要吻她,不知怎的有些慌乱,就闭上了眼。

      他的吻落下来,不在唇上,他吻了吻她的眼睑,克制而温柔,肌肤之亲,没有丝毫情欲,一个纯然的安慰。

      熄了灯,谢修齐很快入睡,呼吸和缓,起伏像旅店窗外的大海,规律而平稳。

      德音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知道她到底动了情,她不讨厌他的吻,那香烟的味道,她闻来也不觉得有什么,这对于一个不喜欢烟味的女人来说,大概很要命。

      她突然明白了那个法国女孩为什么会在远洋客轮上哭泣。

      生命的重启之于她,如今来看,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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