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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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梁西北边陲是一片高原。
高原上多山，不知何年何月，最巍峨的一道山脉间裂开了一道巨隙，把黄土红岩劈成两半，当间一条狭长谷道勾通了南北，烈风自北地草原呼号吹来，在谷底往返回荡，如潜龙放啸，故得名龙峡。
龙峡底又流出活水。龙谷河蜿蜒南下，水流平缓狭细，亮闪闪地反射出尚带暖意的日落余光，这血红的光自天边、河边交溢，与远道而来的马贼一起涌入了辛绿娘的家。
也不知他们是哪儿来的，只来时如一道裹挟飞沙的翻滚黄云，等马蹄在地上传来震颤时，他们几乎已快冲进村口了。粮食刚收上来，这档口来抢正是杀肥的时候。辛绿娘的爹忙着藏粮食，又扯着她的头发衣裳，给她按进了地窖里。
她爹在地窖挡板上盖了毡布，又铺了干土，可还是被马贼发现了，打头那个满以为地下藏着粮食，见原本只敢跪地哀求的村汉竟不管不顾扑来，如同顶牛般拿头撞人，凶性一发便捉着他发髻，往他腰腹上搠了几刀。
辛绿娘蹲在不大的地窖里浑身发颤，忽地听不见爹的声音了，正自窒息，头上挡板掀开，她仰头一看，一个陌生男人正提着滴血的刀盯着她。
他的目光、他的呼吸声不像人，像饥渴的野兽。
辛绿娘如同鸡崽般被拖了出来，那马贼按着她的头和背，将她牢牢按趴在地上，又骑了上来。地上都是血，血从她爹的肚子里流出来，他已经气绝，但血却好像流不尽一样，好像将她的脸颊和前胸都浸透了，她瞪着眼睛望着她爹没有阖眼的脸孔，如同死人一般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挣扎。
那马贼以为她吓傻了，刀也丢开手去解裤子，却给人喝止了。那马贼不听，便有其余几人上前手拉脚踹给他拽开，又提了她往外头走。
整个村里到处是哭喊叫骂声，几户人家还冒出火烟来。辛绿娘给半拖在地上，那马贼脚上的蒲鞋在她眼中一起一落，她瞧着瞧着，抬手拔出头上的铁簪，猛然往他露出的脚腕上狠狠一扎。
那马贼惨叫一声，将她扔下。她连滚带爬地蹬出几尺地，站起来撒腿就要跑。四面八方仿佛都是人，她胡乱跑了几步便被人从身后一脚踢翻，来人抓着她的头发，也不管她正撕心裂肺的尖叫，就这么提着她走到一个骑马的贼首前，说了些什么。
辛绿娘只是疯了般尖叫。或许是眼睛里也进了血，她瞧甚么都是泛着淡淡猩红的，耳中嗡鸣一片，甚么也听不进去了。有人将她头发往后使劲一拽，如相牲口般给那贼首瞧了瞧她仰起来的脸，贼首见她满脸血污泥泞，形容疯癫，不由皱了皱眉。
辛绿娘不记得他说了甚么，只记得很多男人忽然都笑了起来，他们的喘息声也都像是野兽。提着她的人忽地撒手，不等她爬起来，突然两手拉住她衣领，用力撕扯她的衣裳。她疯了一般拼命反抗，但又有人来踩住她手脚，站在她身边开始脱裤子。
她又被死死按在了地上。地上这次没有血，只有温热的沙土细密刺疼地紧贴着她的脸。她尖叫着，从马贼脚下不顾一切地抽拽四肢。她丧失了对时间的知觉，身上的衣服好像极快便被撕开了，又好似她的皮肤一般，正连血带肉地缓缓从她身上剥落。
在这凌迟般的痛楚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究竟何时，好像是裤子快被扯碎的时候，她隐约感到大地仿佛在她胸脯下轻轻地震动。
这震动轻如一阵错觉，但马贼们好像停下了。
他们向外看去，似乎有人大吼，有人在提裤子，有人在拿刀，有人在上马，但更多的人围在她身边，还没来得及散开——
下一刻，风来了。
风带来了一柄冰冷而厚重的长刀，那刀在空中斜斩，斩出一道嗡鸣寒风，将一个呆呆站立的马贼一刀两断！
一腔腥臭的、浓艳的鲜血喷溅开来，绽落在辛绿娘赤倮的肩背上。
她打了个寒颤，仿佛突然又看见了爹爹的脸孔，一时收声呆住了。
风仍在萧冷地嗡鸣。
不知何时，直到一切声音尽数消失，风才倏而止歇。辛绿娘撑起手臂，呆呆坐在地上，望着周围倒毙的尸首。
他们多半是残缺的。
他们都已被风斩断。
辛绿娘的听觉似乎恢复了。她听到有一匹马轻轻踱近，又在她身后打了个响鼻，将一口温热的鼻息吐在她后脖颈上。她回头一望，棕红皮毛的健马低垂头颈，温柔的大眼睛里是她血淋淋的倒影。她注视了自己一刻，才又怔怔仰起脸，向更上头看去——
马背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躯高大，披着破旧衣衫，垂在腿侧的右手里正提着一柄淋漓染血的厚刃长刀。逆着猩红晚照，他束髻里散落的乱发挡在脸孔前，辛绿娘瞧不清他的模样，只感到两道淡淡的目光也如一阵无知无觉的风般从她身上一驻即过。
“起来。”他道，声音像刀背般冷硬厚重，但不割人。
辛绿娘好像听见他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她赤着身坐着，直愣愣地、安静地睁大眼看着，像在看着他，又像没再看着任何什么。
那男人只有一呼吸间的耐心，见她毫无反应，便忽探出长刀，刀头将地上一条沾着沙血的褴褛衫布一挑，冲她扑头一甩。
一阵腥风呼过，破衫子迎面笼住了辛绿娘的头脸，她的视野里忽没了落日，也没了马、刀和人。不知怎么，她陡然一阵悚栗，下意识便伸手将衫子胡乱扯下来。
这一回，她再看过来的目光，依稀活过来了一些。
那男人看着她，又说：“起来。”
“把衣服穿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