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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意外来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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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水纹散去,一圈一圈漫延至无澜,在木屋的生活就是淡而无味的清水,不用记挂过去,不用担心未来,于是心慢慢沉淀,浸入粘稠的沼泽,悄悄的埋没至无声,这个世界谁没了谁不能活?即便心中仍存迷惘,生活还得继续。
两个月的时间,足以令思璇身上的大伤小伤完全痊愈,修养过来,身体通畅,精力恢复,不比同龄的少年差,可惜体温还是略显低冷,连他自己都颇感意外。李时珍不断地尝试用能在林中找到的珍贵补血理气药给思璇进补,可惜效果不甚明显。最后,还是由思璇来安慰他,伤好体康,便是可喜,至于体温之低,或许本就天生所致,无需挂心操劳强加改变。既然本人都这样说,李时珍也只好作罢。然思璇心中,终是被再度感动,充斥着丝丝的甜意。
因为了照顾伤未愈合的病患,李时珍仅仅是在林外附近的几处小村庄治病卖药,赚取生活所需,现在也便放下心来,准备好出售的药材,嘱咐好思璇好生看家,就出发到隔着山之外的城镇上销售草药,顺便打探之前战争的消息。思璇轻笑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尽管这个世界和自己过去所处的世界不尽相同,可从这些日子观察所得,哪怕这里的科学水平再高,也无法达到工业革命的程度,仍旧是书信快马的时代,更不论是有飞机大炮,潜艇雷达,摩托电车,电话冰箱了,此等前提下,山外的战事,山内于三五年后收到消息,这一点都不奇怪,何况仅是六十天的时光。朝夕相处,心中明白,这个人有时候是不到黄河心不息。思璇送人出门后,转身回到屋中,重复着自动请缨要来的工作,整理摆弄着那些或新采或旧藏的各式药草。
大概,生活的平静必然是维系难以长久,两个月来的安稳终被某一位意外来客给打破了。
柔和的阳光穿越每一个缝隙,洒进木屋,偶然的鸟鸣渗透到树林的深处,激起回响,一切都是那么春意昂扬。思璇安静地收拾着药草,准备着今天的午饭,到小城镇的李时珍还没有回来,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不然,准又被回来的人唠叨个不停。忽然,屋外隐约传来急促陌生的脚步声,划破了此刻专属的平静。
思璇觉得有点奇怪,从自己来此的这段时间中,除了李时珍间或外出几次,来回几天,就没有外人来访过。直觉告诉他,这些声音的来临,将会改变他今后的生活。不过,平静生活没有使他自身的警惕心有所下降,他并不打算主动去应酬这个陌生人。
屋外,翠树碧云,婆娑婀娜,作栅栏之用的木栏门发出清晰的叩响,竟和“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是吟着《游园不值》的叶绍翁终究看到“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即便无奈叹息“时不与我兮”,便惋惜离开,但终究是值了。然屋外那人,却是不问主人是否在,轻推门扉步入来。进入到木屋外的空地,脚步声依旧规律,不缓不慢,显然此人对这里理应相当熟悉了,在思璇放下手中活,站起身来时,木门已被推开。顿时,屋内屋外,四眼对望。外来之人看起来还是俊朗十分,光洁的额头下是炯炯有神的双目,纶巾布衣,肩挂帆布包,更是一派逍然自在。只是面上的表情与其穿着实不相符。
还没有先提问,就被抢先一步了。“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这木屋的主人呢?”没有听错,第二句确实不是一个疑问句,名副其实的陈述句,还是加重语气版的。在这人的话吐出前,其脸上的表情俨然是意外的丰富,数数看,疑惑,惊讶,惶恐,眼中透露着愤怒外夹担忧,还有丝缕欲藏难掩的恨意,真难得碰上这种有趣的人物。别问思璇为什么如此清楚,昔日的生活早就锻炼他能准确地察言观色了,何况,跟前的男人根本没打算要把表情收藏起的意思。
或者是一时兴起,思璇不打算按照男人的意思,乖巧地问答所问,低头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次抬头,看进对方双眼,“阁下不是因为先介绍自己方显礼貌吗?”配合着所说的话语,思璇还向着男子挑了挑眉,事后他也暗想,肯定是被李时珍给影响了,那个外表看起来斯文有礼,里面竟是有点世俗气。
男子显然被思璇的话给噎住了,大概是没猜到会得到这样的回话,顿了顿,刚才显露的表情在停顿间被收拾得一干二净,换上来的是一种冷静的漠然,拱了拱手,“请恕在下适才的话语鲁莽,容在下自我介绍,敝姓华,单名一个陀字,字元化。”相当礼貌的说法,却感觉不到里面的真实诚意,反而像是冷冰冰的刺。
又得见另一位一代名医宗师,哪怕现在再冒出一个人来说他是张仲景或者孙思邈,大概自己都不觉得是意外了。可是,世界不同,他们的成就是否一样呢?脑海中闪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丝毫没有影响思璇的拱手还礼,“阁下客气了在下也多多冒犯。小复姓慕容,名为思璇。”
男人似乎在听到回答后先有惊慌,后显迷惑,最后是陷入深思,在望着思璇的前提下。被人如此“深情”地凝视,确实不是一件好受的事,而且,这男人明显是毫无善意可言的。为了稍稍减少此刻的尴尬,缓和一下气氛,也为了弄清此人目的,思璇主动问道:“不知华先生来此地所为何事?”
思璇的问题唤醒了思考中的男子,看着思璇的眼睛旋即又换上了另一种情绪,“在下来此处是寻找一人的。”双目离开了注视的目标,眼光扫了扫屋内,“敢问,木屋的主人,李时珍在何处?”然后,焦点又重回至思璇身上。
凭此人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思璇明白,他在自己来此之前一定拜访数次了,不是李时珍的友人,便是他的仇敌了。但从刚刚此人进门时的神情判断,他好像是担心李时珍遭不测而被鸠占鹊巢,那,他应该是李时珍的好友吧。思璇忽然感觉,自己对李时珍是如此陌生,尽管自己是秉行宗旨,让对方主动说,自己不八卦打听对方私事,此时此刻,显然,是吃亏了。自己对李时珍的了解,除了他对药草的研究所得,便是知道甚少,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心中竟泛起些许黯淡难受。
“此屋的主人前几天就外出到城镇去,或许明天就能回来,在下只是在此处暂住而已。”思璇淡淡地说着,观察着男子的神情。毫无疑问,男子听到这话后,紧张担忧的情绪稍显放松,可针对着自己的敌意似乎并无减弱,恨意依存。
“既然他不在,在下就先行离去,明日再来拜访。”语毕,便毫不客气地拂袖离去,转身离开前还给思璇留下别有深意的一瞥,个中内涵仍旧丰富。
思璇不禁觉得可笑,这个叫华佗的男人来此觅友,看到自己可能是大出意外了,可惜只有惊,没有喜。而他又和自己,这身体原属主人,本来相识,却不相认,而且此般的恨意难消状,不可能是因刚才的事而表现的心胸狭小,莫不是有深仇大恨也算自欺欺人了。踱步至门口,微微侧身靠在门边扬起头来,望望屋外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然后闭上双眼,心中自是清楚,只怕这些自来水样的生活就此打住了,该来的终是要来的。姬茹嫣的直觉从来没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