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烈火灼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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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渠进程极慢，这里树枝盘杂，本就不方便开垦，再加上阴雨连绵，有些体子弱的挨了这雨两日的淋，已经开始体力不支，要病了。
加上晚上也没有避雨的地方，大家只能挤在一处，用蓑衣勉强挡雨，可蓑衣时间一长，就被雨泡的冰凉湿透，虽然能挡雨，却冰凉凉的贴在身上，全无益处。
只是第二日夜晚，就开始有撑不住的了。
首先倒下的就是县令宋之微。
这两日他与众人吃在一处，住在一处，虽然大家勉力搭了个草棚，可该漏雨还是照样漏，宋之微年纪大了，睡不安稳又淋了雨，傍晚披着蓑衣指挥干活的时候，说着说着，就一个俯身，栽在了草丛堆里。
裴仲言就在他旁边，连忙将人扶起，一摸额头，已经烧得滚烫。
裴仲言抿着唇角，面色严峻，“带来的草药呢？快给宋大人熬了喝了。”
有人连忙应了，想办法熬药去了。
宋之微年事已高，本不该前来这里吃苦，可这些人都是川县的子民，只认父母官，所以就算裴仲言在这里也未必听他的，更何况宋之微执意要来。
可现在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宋之微待在这里了。
阴雨连绵干柴极少，加上又被雨淋，火极难生，生了灭灭了生，一壶药熬了很久连滚都滚不了。
宋之微却已经额头滚烫不省人事了。
裴仲言眉头紧皱，最后唤了人来。
“着几个水性好的，前去将县令大人送回去。”
这样下去，宋之微就性命不保了。
众人也知道形势严峻，连忙选出几个水性极好的，将宋之微背上了船，就要往回走。
“回去将宋大人交给与我随行的两人，他们自有良药，可保他无忧。”
裴仲言在这里短短两日，却累积了威信，大家都开始对他言听计从起来，船头的两人当即点头，然后收回绑在树根上的麻绳，一撑船桨，将船划了出去。
几人都是对这里极其了解，又水性极好的人，就算是这样，将船划回去，也到了第二日凌晨，几人衣裳全湿，将宋之微背着，就火急火燎的朝府衙跑去，惊醒了刚起床的县丞。
“县令大人这是怎么了？快快！快去请大夫！！”
县衙里一阵鸡飞狗跳，原本就睡的不甚踏实的贺兰舜，立马睁开了眼睛。
等他收拾妥当出门，秦亦炎早就已经等在门外，见他出来，就往宋之微原先住的那个房间扬了扬下巴，“宋县令大病，被人送回来了。”
贺兰舜眉头皱的死紧，“去看看。”
两人进门的时候，宋之微的夫人正在旁边着急的小声啜泣，见有人来，连忙背过身去，拭了拭脸上的泪水，行了个礼先出去了。
大夫不知两人底细，可见县丞大人见了两人也要行礼，就连忙也起身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宋大人如何了？”
大夫这才又皱起眉来，“邪寒入体，又发起了这样的高热，哎，要快些降热，不然就不好熬过去了。”
贺兰舜朝秦亦炎使了个眼色，秦亦炎从包裹里掏出一个瓷白玉瓶，递给贺兰舜。
贺兰舜从瓶里抖出一颗黄褐色的药丸，气味辛苦，交由大夫手上，“劳烦大夫看看，然后帮宋大人喝下去吧。”
大夫疑惑的看着手里的药丸，再凑在鼻子上闻了闻，眼睛猛地瞪大，这药丸里的药材大都金贵无比，药性自然也是极好，尽管不知这药丸到底用了多少味药制成，可凭他能闻出来的几味药就已经是千金难买的风寒良药了。
尽管对身后两人的身份愈加好奇，老大夫却一句话也未曾多问的将宋之微扶起来，捏开下颚，将药喂了进去。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宋之微才终于醒了过来，身子还虚的不行，看着床顶上的床幔，突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大夫连忙扶他躺下，“大人邪寒入体，要不是医治的及时，就要糟了，大人断不可再起身了，躺下吧。”
宋之微却不听，执意挣扎着要下床。
“宋大人还是先躺下吧，若是让使臣大人知道了，该怪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宋之微像是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贺兰舜一样，愣了一下，终于不再挣扎躺了下去，“我回来多久了。”
“回大人，半日了。”
宋之微不再说话，招手让县丞带大夫走了出去。
徒留贺兰舜和秦亦炎站在他身边。
“也不知开凿的事情干的如何了。”宋之微闭着眼睛默念道。
贺兰舜微微拧起了眉心，猛地想到裴仲言勾唇邪笑的脸，压制住心里的怪异，贺兰舜接话道，“使臣大人应会尽心，宋大人就不必多想了，养好身体才是紧要。”
宋之微不再说话，似是又睡着了，贺兰舜这才同秦亦炎一起，走了出去。
这样又过了四日，眼看着城边河里的水位越来越高，众人的心也都揪到了嗓子眼，四日了，这干粮也该吃光了，却还是没有消息报告回来，水位只升不减，也不知到底怎样了，约定四日回来取干粮的人也没有回来，大家心中难受却也急不出办法，反而是徒增慌乱，生怕这一个不小心，之后就是天人永隔。
宋之微的病总算是慢慢好了，大约是因为他上了年纪的原因，恢复的极其缓慢，等到好不容易好的差不多，宋之微立马起身要再次前往那座山口，他要去探探消息，到底情势如何了，打探消息的同时，还要去给他们送些干粮。
他身子还没有完全好利索，脸色看起来就更是差的多，夫人跟在后面小声的啜泣，却完全没有办法。
这是关乎整个川县的事情，她什么都不能说。
宋之微又找了十个壮年，将仅剩的一点干粮背上了船，船要走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贺兰舜和秦亦炎走了过来。
“两位这是做什么，这样大的雨，还是快些回去吧。”
河水涛涛，宋之微的话险些都要听不清了。
贺兰舜脸上无甚表情，只看着船的那方，说道，“大人大病初愈，还是我们去吧。”
秦亦炎上前了一步，看着贺兰舜的脸，却什么也没有说。
宋之微连连摇头，“不行，这样凶险的事情怎能让二位去，两位快回去吧，这里雨大，若是二位再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贺兰舜没有穿一贯的白衣，素色的浅绿衫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弱不禁风的白净书生。
“我家大人下落不明，我心中焦急，也想跟大人一起去看看。”
秦亦炎又看了他一眼，最后上前一步，站在了贺兰舜身前，朝宋之微说道，“我随大人同去吧，在下略识水性，也能祝大人一臂之力。”
贺兰舜看着秦亦炎的背影，又开始恍惚的想起那个总是挡在他身前的人，只可惜，他已经死了，而秦亦炎，也不能永远护着他。
“大人若是再不决定，大约今日就到不了了，这水再深一点，整个川县就该荡然无存了，这时候还在为谁去谁留的事情犹豫不决，未免不是时候。”
贺兰舜说着，朝已经飞身上船的秦亦炎伸出手。
秦亦炎少有的并没有按照贺兰舜的心思来，他绷着脸不说话只盯着贺兰舜的眼睛。
“秦将军，拉朕上去。”
贺兰舜轻声说道，风雨里，只有秦亦炎听了清楚。
他自称朕，叫他秦将军，那这句话就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贺兰舜已经嫌少会向秦亦炎下命令了。
秦亦炎愣住半晌，缓缓伸出了手，同样小声应道，“臣遵旨。”
他知贺兰舜执意上船是为了什么，既是为了此次所行目的，也是为了那个直到现在都没有音讯的男人。
病的人越来越多，可眼看着，那条渠也越凿越大。
没有阳光，只有无尽的雨和乌云，他们过得连日子都有些分不清楚。
直到下面的人来报说干粮已经全部用尽了。
裴仲言才知道，日子原来已经过了四天了。
渠越凿越长眼看就要成功了，却没有了干粮。
他们没有时间回去取了，因为洪水比他想象的上升的快的多。
直到那只船远远的由一个点一点点接近，裴仲言看着船上立着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随之心中就涌出了源源不绝的怒火。
“他来这里做什么？！！谁叫他来的！！”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沉浸在干粮送来了的喜悦中。
裴仲言与贺兰舜遥遥相望，然后贺兰舜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
裴仲言心火愈盛，简直要忘记这个人是自己的君王。
船刚靠岸，裴仲言就冷着脸走到贺兰舜身边，看的是贺兰舜，话却是跟秦亦炎说的，“秦将军，你可知罪？”
这是放贺兰舜于危险中而不顾，他怎么会允许。
秦亦炎笑笑，单膝跪了下来，看起来像是冲着裴仲言，实际上三人都知道，他跪的究竟是谁。
“微臣知罪。”
宋之微的眼睛猛地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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