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十八度》米青

5、不过一场游戏

　　 
　　黑弥峰海拔1607米，不算高，但对我来说已经是项极大的挑战，所以登顶后，我觉得世界上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卸下包袱坐在山顶上，呼吸着大自然的气息，任山风吹乱我的长发。
　　夜晚没有我想象的独睡帐篷，对月长歌。在这远离喧嚣城市，被大自然拥抱的世界，大家突然变得相互依赖起来，热热闹闹的开起篝火晚会，玩起了游戏，大家亲热地围坐在篝火旁，没有人想到要退出，包括我这个从来不玩“诚实与大胆”这类无聊游戏的人。
　　楠姐自告奋勇兼做主持，规则很简单，楠姐随手旋转地上的空啤酒瓶，瓶口对到谁就由谁选择。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所有的人都不再有任何社会背景、地位和身份，没有人做自我介绍，代表自己的只是一个符号，我扯了扯手中的扑克牌，我的符号是红心2。
　　不知道是运气还是因为新人欺旧客，瓶口始终没转到我的方向。我盘腿席地而坐，下巴抵在手臂上，有些安静而超然的听身边的人讲述一个个或甜蜜或悲伤或搞笑的故事，大家似乎不约而同的选择诚实，虽然有些问题的答案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可我仍能听出这中间一些美丽的情节。
　　“小雨——”我愕然的看向楠姐，她有些幸灾乐祸的指着我：“总算轮到你呢，快选‘诚实’还是‘大胆’。”
　　花无百日红，大半个晚上过去了，总算落到我的头上，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不急不慢的答：“就选‘大胆’吧。”
　　楠姐似乎有些意外，今晚我还是选大胆的第一人呢，她疑惑的问：“你确定？不选‘诚实’？”
　　诚实？诚实是要说故事的，而我的故事……，我笑着摇了摇头：“确定不选‘诚实’。”
　　篝火似乎烧得更旺了，在看到黑桃K的脸时，我突然觉得这篝火烤得人发热。在事先预备好的大胆纸箱中拿出题目后，楠姐清晰的念出：“请黑桃K与大胆者来个嘴对嘴的热吻。”大家哄的一下开了锅，兴奋的追问谁是黑桃K。
　　黑桃K居然是辛骆晨，他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被火焰照成红色，仿佛来自地狱的王子。我居然在颤抖，我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但是又隐约知道这样的巧合加上以前的种种，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正在悄悄的改变，是这样的改变令我害怕么。我悄悄蜷起手指，扑克牌已经被我碾成了一团，面上仍故作镇定，不过是个游戏，不必当真。
　　他走过来，脸上带着倾倒众生的笑容，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他向我稍稍躬身，做了个绅士的邀请动作，大家都被这个动作点燃了，叫的、笑的、居然还有唱情歌的。就在大家闹哄哄的时候，他欺身拥住我，轻轻一带，我整个落在他胸前的阴影里，他宽广的背几乎挡住了大家的目光，黑暗中，他的唇如蝶翅般抚过我的唇角，一闪而没，我甚至觉得他并没有碰到我，下一刻我又站在光明中。
　　四周有一刻的安静，接着大家就叫嚷开了，有人笑骂黑桃K敷衍了事，没看清楚，有人已经嚷嚷着开始下一轮的旋转，我与黑桃K的小插曲顷刻便淹没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夜深了，爬了一天山又笑闹了大半夜，大家都疲倦的回帐篷休息去了。篝火的余辉还在腾起星星点点的火粒子，我有些睡不着，坐在篝火旁听风吹响大自然的声音。有个人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在我身边坐下，我侧过头，辛骆晨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水果刀，也不看我，径直削起水果来。
　　他削得很慢，神情专注，似乎对周边的事务毫无察觉，我仔细一看才发现苹果皮居然一直没断，心里忍不住叹息，他这样认真地样子实在是很吸引人。
　　“帮我看下时间。”他头也不抬的说。
　　我有些莫名其妙，抬腕看了看：“还差三十秒就十二点整了。”
　　他吸了口气，削下最后一刀，将一条完整的苹果皮提起来，抬头冲我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时间刚刚好，快，许个愿。”
　　“什么？”
　　他看着我：“十二点整的时候如果能把红苹果的皮完整不断的削下来，你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快啊。”
　　他的眼睛灼灼明亮，这样的男子怎不令人心动，可是我夏小雨的牙齿咬不动钻石，仓促间我想也没想，闭上眼睛就在心里默念：“不会爱上他，但愿我不会爱上辛骆晨。”
　　见我睁开眼睛，他的脸隐在黑暗中，突然有种阴谋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他问：“你许的什么愿？”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嘴角的小酒窝若隐若现：“你不知道这种许愿的方式是要将愿望大声地说出来，而且还要说三遍才会实现？”
　　果然，我只觉得自己的脸渐渐热起来，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刚才许的愿，我有些心虚的垂目，胡乱找了个理由大声念了出来：“但愿明早不会全身酸痛。”
　　他有些疑惑：“就这么简单？”
　　我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当然，就这么简单。”
　　他似乎想看清我脸上的表情，离我近了些：“我削苹果削得很辛苦，没有一般的功力，这个愿望许不成。你就许了这么小一个愿望？”
　　我继续睁大眼睛瞪他：“今天这么大的运动量，明天一定会全身肌肉疼痛，许愿让自己不受罪，这怎么是小愿望。”
　　他不说话，眼光灼灼的看着我，我的脸似乎被篝火烤得更热了，却不敢移开视线。
　　“你的眼睛真漂亮。”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不太真切，我怔怔的看着他。
　　“你还看，再看，把你吃掉。”明明是句搞笑的广告词，可是他的声音缓慢而轻柔，仿佛他嘴里溢出的一声叹息。我心中一荡，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眼睛里跳跃着两朵小小的火焰，我像是中了某种魔咒，再也无法动弹，只能毫无反抗的等待着这个魁异的地狱王子将我吞噬。
　　他的脸庞离我越来越近，就在近到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半垂眼帘的时候，什么东西触到了我得嘴唇，凉凉的。
　　“来，吃苹果。”我睁开眼睛，一只削了皮的红苹果横在我面前，看不到他的面容，我的心嗵的一声跌倒了谷底，他在开玩笑，他居然在调笑我，而我傻得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任他游戏，我的手指变得冰凉，轻轻推开他递过来的苹果，我慢慢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低头对他淡淡的道：“太晚了，我要休息，吃了会不消化。”说完我转身离开，他的脸在火焰和黑暗中明灭不明，他似乎低声说了什么，我无心再听，认真注意着自己的脚步要从容，可是我的手指已经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