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重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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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眼九九重阳节，今朝有酒何以醉？
到了重阳，宫里又是一派喜气，其实这个节日和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只因为皇上老了，这个节日随之就提升了它的地位，更何况满人注重孝道，这个节折腾的就像是过大年一样！
我穿着宜妃赠的衣服坐在亭子里，这亭子造的很和我心，在一个高的假山顶上，坐于亭中，可以依稀看到宫外广阔的天袤，也可以看到宫内繁华的景象。最近我倒是常来这儿，到挺像钱种书的《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去……
俯瞰着宫内，处处繁华，刚从康熙设的宴上溜了出来，也不知道宜妃有没有火冒三丈。不过应是不会的，虽然早知道了宜妃的心思，不过不管是看了谁的面子，对我总是好的可以，凡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样也好，至少我自由！
那日对晓晓发火后，我都没怎么理睬她，虽然她对我倒是没什么不好的脸色，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是我小心眼，去计较那些事情，而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晓晓是自己最好，也是这里唯一的朋友，可我却因为弘时……
后来晓晓也变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没有见过晓晓那样凝重的表情，我终是放下了面子，问了其缘由。晓晓支吾了很久，才喃喃着声音道：“弘时，弘时他……”
听到弘时的名字时，我的心都悬起来了半分，待看见晓晓泛了嫣红的脸颊，悬起的心忽然如静止了般沉寂。晓晓顿了良久，似乎不知从何说起，瞥了我两眼更是深埋起了头，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纸，递到我面前，我匆匆看了眼晓晓，遂接过了那张纸——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重阳宫宴，暮洒天江，盼至。
弘时字
“哎……”
今日第一百三十回叹气……
“还当你溜去什么好地方了呢！原来跑这儿来了！”弘昌冷不丁的冒了出来。
我瞥了瞥眼，嗔道：“你怎么跟来了？”
弘昌双手交叉背在脑后，踱步到我身边，道：“里头闷的慌，万一要是皇爷爷兴起问我最近在上书房的情况那就糟糕了！”
我噗哧笑了笑，道：“呵，看来你一定拉下了很多功课！怕挨皇上批！”
“挨皇上批？什么意思？”弘昌睨了我一下道。
我起身面向他，笑道：“就是被皇上狠骂一顿呗！”
弘昌结了结舌，又转了话题道：“你干嘛跑这儿来？你刚才在看什么呐？！好像很入神！”
我又看向城墙外，喃喃道：“我……想出宫……”
“出宫？”弘昌上前了一步，也看了下我看向的地方，“你不是有皇爷爷的出宫令牌吗？想什么时候出宫就什么时候出宫啊！”
我努了努嘴，转头对弘昌摆了副对他无语的表情，道：“我想永远出宫！不是出去还得回来！明白不？”
弘昌看着我，面露沉色，久久不语。
我见他不准备有下文，随即又欲转头，才转了一半，正巧瞟见假山山脚的地方，两个熟悉的黑影正在拉扯，定神一看，竟是晓晓和弘时！
因为只有淡淡的月光，依稀也只能看到弘时和晓晓的身影，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什么，但，两个身影的交错彻底粉碎了我最后的防线——他，真的成了我的奢求了吗？
“做我的妻子，你就可以永远出宫了！”
我看着他们，心如刀绞……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人……
那人……
龙飞凤舞的笔迹，熙熙透出丝丝的细腻，啪嗒——滑落。
那滴夺眶而出的泪，重重的滴落在檀香轻绕的纸上，瞬间璇开。
“好，我答应。”
我答应。
我答应。
我答应。
弘昌送我下去，每踏下一阶台阶，我的心就越发的疼痛，形如一双手，穿透胸膛，碎裂心脏。当弘时和晓晓的身影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时，我住了脚步，弘昌也随即停了下来，转身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怎么停下来了？”
我轻摇了摇头，一语未言，抬步而下。只是，在走过弘昌身边的时候，我拉住了他的手，并肩同行。
弘昌的手，大而温暖，一如当初他抱住我的时候。
晓晓娇弱般的身躯直直的倚靠在弘时的胸膛，而弘时，紧握住放在他胸前纤细的手。
弘时看到我的时候，推开了晓晓。一瞬间，我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好笑，就像是被捉奸在床的丈夫。丈夫，丈夫么？可惜，他的心里连我的位置都不曾有过。
“弘时堂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弘昌道。
弘时未语，他灼人的视线定定的落在我和弘昌交错的双手上。我没有顺着他的视线去看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月色下，他略显苍白的脸——或许这将是我最后一次，以一个深爱的他的女人的身份，好好看清他，然后从此，形同陌路。
弘昌咧嘴而笑，举起拉着我的手，对弘时笑道：“弘时堂兄！紫璐她答应了！她答应了！”
弘时没有回应，而晓晓则炯着眼问道：“答应什么了？”
弘昌挠了挠后脑勺，道：“她答应嫁给我，作我的福晋！”
弘时怔了怔，凝立在那儿，晓晓倒是嫣然一笑，上前笑眼面我而视，道：“格格，您终于想通了？恭喜你啊！”随即，她拉起我另一支悬着的手，偏头对弘昌道：“弘昌阿哥，你可不准欺负我家格格啊！不然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阿哥！”
弘昌忙摆摆手，道：“不会不会！我只会疼紫璐，哪会欺负？”
他们又笑说了几句，我一句都没听见，只是看着晓晓浮在脸上绚烂的笑颜——那种曾经我最欣赏的容颜，没有任何的愁绪，唯有朗朗的笑声。突然觉得，这些天阴霾于心头的灰暗逐渐涣散消失……
——如果，这样的选择，能让所有人都快乐，那也是值得的。
爱和被爱，我并不曾犹豫过，我知道，是我太贪心了。太过贪心，倒头来，可能一无所有。我还没有伟大到可以让所有人都不受伤，而唯独让自己陷入痛苦，所以，我选择逃避，在弘昌的身后，藏起所有的心绪，包括对弘时的爱恋。
都忘了吧，忘了吧！
弘昌一直把我送到延禧宫外头，我回身扯了点笑意，对弘昌道：“弘昌，你回去吧！我想先进去了……”
“不要，我还想要你再陪我会儿！”弘昌耍着性子搂过我。
我稍微推了推他，见他没有罢手的意思，只好放弃挣扎，任他拥着，还没开口，弘昌就把下颚抵着我的头顶，轻唤道：“再陪我会儿！一会儿就行，真的！”
我试着抬起双手，紧紧抱住弘昌的腰际，弘昌的脊背僵硬了一下，随后立即就放松了下来，他喃喃的道：“告诉我，我等到了对不对？我说过的，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爱你那样爱我！”
我蒙了下，旋即嘴角泛开一丝醉花——
弘昌转身搂住我的肩，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对不对？……对不对？”
我轻呼了口气，无奈的掰开他的手指，他随倔着不从，但见我毅然的眼神，也只好黯然松手，我道：“既然是‘总有一天’才会发生的事，现在又怎么能说的清？”
当时只是随口敷衍的话，没想到如今真的成了现实——总有一天的事，怎么能说的清？
“是，你等到了。”
弘昌放开了我，低俯下了身子，直视着我的双眸，我就这样回视着他，但心里却闪过了无数的惶恐，我害怕，害怕我犹疑的心被察觉……
但他并未察觉，满满当当的笑意扬上他的脸颊。我恍惚了一下，看着他纯真的笑意，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好自私。他爱的，并不是我啊！我，我只是紫璐的影子，他爱的是紫璐，那个我无可比拟的紫璐……我爱弘时，可弘时并不爱我，迷离彷徨的自己，将所有的理智全部抛弃，安心的躺在弘昌对紫璐的爱恋之上，渴望在他的温柔里忘掉那些愁绪，还带着爱他的面具去回应他的感情，这样的人——就是我吗？
——唐樱吗？
他提起一只手，指尖轻划过我的颚骨，轻叹：“我就知道，我等的到这一天的！我现在真的很开心，像是拥有了全天下一般！”
我立马用手抵住他的唇，微蹙了眉，道：“什么全天下，这是可以拿来比拟的事儿么！”
弘昌顺势我住我的手，咧嘴而笑，道：“怎么不能？紫璐，我说过，这一辈子，我都只爱你的。既然我只爱你，那么，我会给你全天下最至高无上的幸福！我会让你……”
“不，我不要！”我硬生生的插了进去，死死的盯着弘昌。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弘昌是个单纯的孩子，他干净的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的瑕疵。而在这深不可测的皇宫里，他就像一抹永远泯灭不了的火光，让我安下恬躁的心绪。可是，这样的男孩，他怎么会？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思！
“不要说下去了，永远也不要了！”我道。
弘昌不明所以，一时间，我们面面相觑。
“为什么？你不要吗？我可以的！真的！”弘昌箍住我的双肩，道。
我使了点劲儿甩开他，“不，你不可以，以不可能！……帝王之术我不懂，也不想懂，但我有一样定是想的比你透，甚至比这儿的所有人都来的透。自古凡是争夺王位之人，数不胜数，但王位毕竟只有一个，最后能问鼎的，不论是用何种途径，他都是真龙天子，但是，他步上的，也只能是一条不归路，而在这条不归路上，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高了，要死的人也太多了！”
弘昌怔住，良久才展出先前的笑颜，抚了抚我额前垂下的刘海，“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一定不会去要，但……”
我看着他，静待他的下文。
“但……如果你再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弄得满脸枯槁，即使笑也让人觉得硬生生的话，那我就一定会把皇后的桂冠戴到你的头上！”
我一惊，暗忖这都什么跟什么呐？！严重怀疑他思维是不是有问题，我不开心跟戴皇后帽子有必然关系么？
我还在怀疑的当儿，弘昌已经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我才明白他那是存心逗我，抵不住儿心里的火，狠狠一脚踩在弘昌的脚上，弘昌“敖”的叫了一声，蜷起脚揉了揉，“你好狠呐！居然敢谋害亲夫！”
我错愕了一下，随即给了他一个怪腔就一溜小跑跑回了延禧宫。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晓晓推门而入，我见她回来了，便掌起了灯。她先是一愣，再而嫣然一笑，回身合上了房门，踱到我面前，撑着桌子道：“我想你怎么就睡了，才觉得奇怪呢！”
我捧着脸仰视着晓晓，从桌下拿出了一根蜡烛，“才不呢，今儿个可是好日子，怎能睡？”
晓晓嫣然一笑，在我对面的木凳上坐下，笑言：“只有蜡烛，没有蛋糕，算哪门子的庆生？喂，我说你这也太随便了吧，怎么说，这都是你在清朝的头一遭生日诶！”
我噘了噘了嘴，无奈的道：“那能怎样啊？上哪儿找蛋糕去？你当我不想啊！”
晓晓也不语，只是静默着看着我，倾久言：“你……”
“好了好了，不废话了，你要再不给我庆生，等过了子时，可就得再等一年啦！”
“……嗯。”
是夜，我和晓晓点了十八根蜡烛，点了满桌。
是日，我十八岁，成人之年。
点完了满满当当的蜡烛，火光之下的我和晓晓对视良久，而后不约而同的会心一笑。同时，屋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疯疯闹闹的过了一整夜，我和晓晓就像是回到了过去，或者说，去到了未来。
我们把那些拖沓的华服全全摊了一地，挑了几套看着还不错的，然后拿了剪子到处剪。最后我们欢喜的看着成品，相觑而笑。
而后，穿起刚才自个儿的杰作——
马尾辫，长袍褂，露脐装，迷你裙，短靴。
当年我和晓晓便是如此，参加了学校的文艺演出，就是与这套自己弄的“战衣”扫荡了N多高手，拿到了冠军的奖杯……
“可惜，现在没有音乐，不能再跳了……”晓晓耸了耸肩。
“谁说不能的？”
晓晓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叹：“我的寿星，您安分点儿吧！要是被人逮着我俩三更半夜在这儿发疯，那还得了？”
我呲嘴一笑，“那倒好让那群古人好好见识见识新时代的衣裳呢！”
晓晓随即给了我一个白眼，而后趁我不备之机，直直的就把她那贼爪子伸到了我胳肢窝，弄的我愤恨的直跺脚——申晓晓！你丫的！！
雾月齐下，有谁可知，这宫闱紫禁的深处，两个本该平凡的女孩，步步走入了那条注定无归的道路？
而这无归，竟全因自己而起。
有时候，懂的太多，明白的太彻，或许也是种悲哀，一种教人彻寒的悲凉。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重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