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本红妆》十三春夏

17、惟仪

　　进府，便看见站在前头的丞相，相识有礼的唤了一声：“爹。”

　　孝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学着相识的模样作揖喊道：“爹。”

　　丞相面色未变的上下打量她，这眼神让孝寰一时心里发慌，心虚的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人，直到柳士走过来双手按住她的臂膀：“相和，平安就好！”

　　语气虽淡，但孝寰能听出来这里头所含的感情并不比柳夫人少。

　　“相和，这柳府一直就是你的家，即使你现在不记得所有了，也没有关系，就当重新在这里开始生活。”相识指着柳府对孝寰这样说。

　　孝寰扫了一眼周身，相府上下每个人几乎都出来了，他们殷切的望着相府二公子，如果说之前的孝寰对于进入相府还心存犹豫，这一刻，她却是明白了相和在临死之前嘱托自己入府的用意。

　　她看着相府一家人，想到若是此时他们得知真正的相和已经去世，那心中该是如何的悲痛，就如她亲眼看到葬送在火场上的清河庵一般。

　　虽然这对于相和来说太不公平，但是她会用生命起誓，一定会待相府一家好，一定会替相和回报相府对她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这样相和在九泉之下，也会欣然安宁。

　　相府的人对于相和吃住习惯的些许改变都未上心，大家都知道二公子是身负重伤，什么都不记得了，才有此改变。

　　这样一来，孝寰也免去了不少的难意，毕竟，她与相和相处时间不是很长，在生活习性方面摸不准她的性子。

　　柳相和回府的消息早就传入了宫内，皇上恨不得他直接入宫，但是碍于太后，只得明早传召。在回府这晚，准备歇息时，柳夫人与柳丞相二人双双来到孝寰的房间。

　　孝寰见到两人齐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低声唤了一句：“爹，娘。”

　　夫人招呼身旁的丫鬟都下去，等房间只剩下三人时，她才拉着孝寰坐到床沿边开口：“和儿，我怕你记不起以往的事，我和你爹特地前来叮嘱你几声。”

　　说着柳夫人看了一眼柳士，见到柳丞相点了点头，才继续开口道。

　　“你为何要扮作男儿身，这说来话长，等时日到了，爹娘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是这些年，得辛苦你了。而且皇上这么宠你，你一定要记住不能恃宠而骄，以往你向来谨慎言微，不曾出错，现在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更加要时刻注重言行，尤其入宫之后要处处小心。”

　　孝寰想起相和对自己说过，她这么多年一直想要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装作男儿身，如今她不在了，这个疑惑，就由孝寰替她解决。

　　此时她也同相和那样相信夫人和丞相，他们一直不说，肯定是有难以言喻的苦衷，等时日到了，这问题自然就会迎刃而解。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替相和守住女儿身这个秘密。

　　孝寰很郑重的点头应允：“娘，我会记住的。”

　　柳丞相听闻后，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孝寰很久，等夫人和孝寰拉了一会家常后，他才和夫人离去。
　　而次日一早，就收到了皇宫的传召。

　　只是在孝寰准备入宫的时候，房间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当时相识正在孝寰房间与她说入宫前的事宜，谁料房间门突然被打开，只见一个身穿潋滟红装的女子闯了进来，她一进来就拉住孝寰的手急切的恳求道。

　　“相和！你入宫求求皇上，我不要嫁给太子，我不要当什么太子妃，你是知道我不想当那劳什子太子妃的，我求你帮我求求皇上，我不想……”

　　孝寰还没有反应过来，相识连忙抓住红衣女子的手，劝慰道：“惟仪，相和才刚回府，他伤势刚好，已经记不起所有人了。”

　　这红衣女子就是高府二小姐，高惟庸的妹妹高惟仪。

　　惟仪听闻相识的话后愣了愣，尽量平复下心后才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相和你因为受伤记不起所有事情，但是皇上那么宠你，你今天早上又要入宫，我恳求你，看在我们平日的关系上，帮帮我求求皇上，我不想嫁给太子！”

　　相识叹了一口气，抚了抚惟仪的发尾。

　　“惟仪，皇命难违，即使相和替你求了皇上，你以为皇上就会这么轻易的收回自己所说的话？为了你高家着想，你还是从了罢，这太子是储君，你又是皇上亲口指婚的太子妃，将来定不会亏待你，这也是为高家好。”

　　相识说的这番话虽然是实话，但是惟仪却因为这番话而红了眼睛，只见她双眼通红的盯着相识，眼泪如掉了线的泪珠子。

　　“你们都这么说，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我将来要嫁的，是我高惟仪爱着的郎君，我不想嫁入皇家，不想当太子妃，更不想……”

　　“这是你能决定的吗？”高惟仪的话还未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了高惟庸的声音，就连孝寰都怔愣的盯着房门口。

　　此时高惟庸被下人搀扶着，满面汗珠，恐因为着急赶来，牵扯了伤口，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相识立马招呼下人搬来了椅凳。

　　“哥哥！”惟仪恼怒又难过的跪在高惟庸面前，“哥哥，你知道我不愿意嫁给太子，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不愿意的！”说到这里，惟仪情绪几近崩溃。

　　高惟庸虽心痛，但也无可奈何，这事连父亲都没有办法拒绝，他又有何办法帮助妹妹脱离这火海？

　　他们是高家，注定与皇家有着牵扯不开的联系，既然成为了高家人，注定就不能随心所欲的过一辈子。

　　他知道他的妹妹不同自小生长在襄齐的儿女那样温润听话，惟仪性情豪放又热烈，而这封來规矩多已经够让她难过的，这幽幽皇宫，又岂是她的所愿之地？

　　他……也不想妹妹嫁进那如同深渊一样的皇宫。

　　“相识哥哥，你帮我劝劝相和，一定要她……”

　　“惟仪，我们回府吧。”

　　方才还硬气十足的高惟庸这会子突然软了心肠，他看到妹妹哭成泪人，心若刀绞。

　　“听哥哥的话，柳公子伤势刚好，不易多叨扰，你嫁给太子都是既定的事实，皇命难违，虽然哥哥不能帮你摆脱这婚事，但来日等你嫁入太子府，我和高家定会全力以赴保你周全。”

　　孝寰看到高惟庸不同往日一般，这眸中无奈又心酸，这样的高惟庸她感到陌生极了，而跪在地上的高惟仪，更是令她心中动容。

　　思虑之下，她缓缓的走到惟仪面前，将她扶起来：“我答应你会试着和皇上求情，会尽力而为的。”

　　惟仪双眸忽的如星辰一般，抬起头定定的看向孝寰：“相和，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相识与高惟庸纷纷看了孝寰一眼，最终还是高惟庸出声：“柳公子的心意惟庸替妹妹领了，只是这皇命难违，柳公子犯不着为了家妹惹怒了皇上，家妹心切不懂事闯了贵府，实在抱歉。”

　　“哥哥！”

　　“高惟庸，你不必与我客气，我帮助的不是你，是惟仪。”

　　孝寰面对高惟庸，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无话，三言两语的反驳回去后，便别过脸再也不同他说话。

　　高惟仪着实也愣了愣，平日里虽然不见相和与哥哥多好，但两人向来彬彬有礼从未有过这样的对白与眼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回来的路上哥哥惹的相和不高兴了。

　　孝寰虽然已经尽力的在心里隐藏了对高惟庸愤恨的情感，但还是会有别样的情绪。高惟庸是不喜多事的人，虽相和对他态度不佳，但也没往心里去。

　　倒是相识站出来替弟弟开口。

　　“相和心性之变多有得罪少将军，还请少将军不要见外。”高惟庸自然没有计较，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妹妹，这心中万般的话语不知如何说起。

　　最后来，只憋出了一句话：“惟仪，跟哥哥回去吧。”

　　他身子未愈，从高府一路追过来，实属不易，尽管有下人一路搀扶，但还是一脸病态。此时稍稍回过神的高惟仪见到哥哥如此模样，心中有愧。

　　平日里的哥哥向来都是意气风发，从未有过这番模样，负伤成这模样对哥哥来说够受打击了，如今还要为自己操心，想到这里，高惟仪不禁心头一酸，乖乖的跟着高惟庸离开了柳府。

　　而对于头一次入襄齐皇宫，又肩负着劝说皇上这一重任，孝寰这心里不但没有半点底，甚至到宫门口的时候突然怯弱的不敢抬脚走入。

　　与他一同入宫的贴身仆人柳据看见公子这番模样，连忙开口：“公子不要担心，皇上对你可好了，比丞相还要溺爱。”

　　虽然柳据这样说，但她心内还是惶恐不安，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情连累到了柳家，自小她就知道皇宫重地，庭院深深，尤其是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怕是要掉脑袋。

　　而特来迎接的卫公公见到她，连忙小步过来：“小柳公子，你可算是来了。”

　　孝寰闻声抬头，便见到那身着宫服，手拿拂尘的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