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少女]黄粱》林之书

16、十六章 奶黄包

　　廷皓的车开到松柏道馆门口时，阳光还是很充沛。百草一下车，就看到若白站在道馆门前，匆匆和廷皓道再见，急忙朝若白奔去，手里拎的纸袋一下下撞击着小腿。
　　若白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看着百草飞奔到身前：“师兄，我没迟到吧？”
　　摇了摇头，若白背着书包，淡淡地说：“我让晓莹给你收拾了一身换洗衣服，你到我家再换。”
　　他的视线投向百草身后，和廷皓的目光对上，很少见的，廷皓没有在笑，他们对视几秒钟，若白率先移开视线，廷皓垂下眼睛，升起车窗，驱车离开。
　　百草没有注意，伸手把手中的纸袋举到若白面前：“等等，师兄，这个给你！”
　　若白皱了皱眉，接过去，看向纸袋里，墨碇和宣纸，都是他很熟悉的东西。
　　他抬头看向百草：“为什么要买这些？”
　　因为方才最后一个话题，百草的心情仍旧在沮丧中，忐忑地回答：“因为师兄要练字啊，就算现在师兄不缺，纸和墨一时用不完，放着也不会坏。”
　　若白又看了看，熟悉的包装，不熟悉的商标，他练了这么多年毛笔字，对这些书法用品的品牌和质量都有所了解，这些牌子哪怕他没用过，也知道价钱。
　　百草炖汤泡茶，他没有过问钱的事情，这次却问：“你哪儿来的钱？”
　　百草顿时更加心虚，低声说：“我攒的……以前存来考黑带用的。”
　　“后来为什么没用，”若白声音平淡，用肯定句的语气说，“你用来买别的东西了。”
　　“我……”百草语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白眼神微冷：“你想对我说谎吗？”
　　百草连忙说：“不会不会！”事情其实不复杂，她生怕说慢了惹恼若白，一股脑倒出来，“之前我拿去给初原前辈买生日礼物，拜托廷皓前辈转交，廷皓前辈忙忘记了，今天折算成钱还给我。”
　　说完百草发现有歧义，连忙补充：“我求廷皓前辈折算成钱给我，全用来买这些了，都在这里。”
　　若白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可真的从百草口中听到，并不觉得意外。
　　百草有多缺钱他最清楚，百草对自己有多吝啬他也很清楚，连剪头发都舍不得去理发店，他没想到百草舍得花这么一大笔钱给初原买礼物，但是……百草心里一直喜欢的是谁，他其实知道的。
　　若白抬起眼睛：“你在做那个梦之前一直喜欢初原。”
　　百草揪着自己道服的边，艰难无比地点了一下头，幅度轻得几乎像一个颤抖，在若白面前承认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很窘迫。
　　若白冷冷地说：“我说了，你不用因为一个梦强迫自己喜欢我。”
　　“我没有！”百草惊愕地睁大眼睛，她没有想过若白师兄是这样想的！
　　比痛楚更强烈的，一股怒气冲上心头，百草大声说：“师兄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我喜欢过初原师兄，就不能喜欢你吗？我喜欢过初原师兄，就只能喜欢他一个人吗？”
　　这个时间松柏道馆正在吃晚饭，没有一个人在大门附近，百草的话也没有被若白之外的人听到。
　　可是现在百草完全不在乎这个，她怒瞪着若白，满眼犟意，她可以接受被师兄拒绝，可是她受不了每一次、每一次都被师兄否定！
　　若白微微皱眉。
　　就这么一个动作，让百草蒸腾的怒火蓦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难堪，她泄气地垂下头，哑声说：“我知道……我很自私、很无耻，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可是，我喜欢师兄，是真心的，真的非常非常喜欢……”
　　百草非常非常惭愧，脸色苍白地呆呆盯着自己的鞋尖，她有什么资格质问若白师兄？
　　既然她最早喜欢的是初原师兄，为什么不一直喜欢初原师兄，既然她这么喜欢若白师兄，为什么她最开始喜欢上的不是若白师兄……
　　不要管别人怎么看，百草对自己的三心二意无比厌恶。
　　眼泪浸湿眼底，百草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为什么她在十四岁刚进松柏道馆的时候，没有一眼就喜欢上若白师兄？
　　若白的手微微抬起，几乎忍不住想把百草搂到怀里，安抚她的悲伤，但这个话题这个时候，这种举动不合适，他的手臂垂下去，回到身侧，手指无意识地绷紧了。
　　“……这没有错，”若白的声音也发涩，“谁对自己好，就喜欢谁，这没有错，很正常，每个人都想要被爱。”
　　百草慢慢抬头，感动涌上心头，抚过被刺痛的地方，若白的开解令她如获赦免，她不敢再强辩，只能笨拙地表明心迹：“我也会对师兄好……”
　　她没有意识到，若白的话其实等于承认了一件事，他一直……爱着她。
　　若白的声音恢复平稳：“看来训练太轻松，你才有这么多闲心，如果这次输给婷宜，以后每晚多练一个小时。”
　　百草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会输。”
　　不是因为她逃避加训，而是因为师兄相信她不会输。
　　于是百草又加上一句：“如果我赢了，师兄也给我加练吧。”
　　若白没有回答她，抬眼看向街道尽头：“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车了。”

　　穿着道服出远门很少见，百草跟着若白登上汽车，汽好几个乘客频频看向她。百草的票是后来补买，和若白离的很远，若白拿着票去跟人换座位，换到百草身边来坐，最后两个人坐在倒数第二排，若白把书包放到头上的置物槽，让她坐里面靠窗的位置。
　　百草还是第一次坐短途汽车，梦里面出国训练比赛不算的话，这也是她第一次离开岸阳市，百草新鲜地隔着窗户看外面停靠的一辆辆汽车，以及来来往往的旅客。
　　汽车开动的时候，车身一震，百草措不及防，差点一头撞上玻璃，若白忽地伸手，垫在她额头和玻璃窗之间，给她挡了一下。
　　百草连忙坐端着，“谢谢师兄，”她关切地看向若白的手：“……疼吗？”
　　若白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问：“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买件新道服？”
　　百草呆了呆才意识到若白是指廷皓退回来的那笔钱，她的预算里完全没有道服这一项，衣服只要不是小到不能穿，她从来不会想到要换。
　　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道服，袖子短了一大截，手腕上的负重带很显眼。
　　百草有点脸红，没想到衣服已经旧到连若白师兄都会过问，但现在是夏天，衣服短点反而凉快，而且旧衣服特别柔软、特别舒服、特别贴合身体，她从小到大，就这么一件道服。
　　百草呆呆地说：“道服还能穿，但是师兄天天都要练字……”
　　若白不置可否，但没有再说下去，转开目光。
　　百草低下头，摸着自己袖子边缘，突然觉得这衣服少了点什么……啊，还是若白师兄。
　　就快到她的生日了，初原师兄送了她一套崭新的名牌的道服，后来她穿着那件衣服去见云岳宗师，而若白师兄把她的旧道服加长补好，她穿着这件衣服在训练营打败每一个对手，得到最佳营员。
　　为什么她会认为她的幸运物是草莓发夹呢？明明应该是她身上的道服才对。
　　小时候师父虽然训练她的腿法和体能，但师父被禁止收徒，所以他没有给百草买过道服，百草很羡慕全胜道馆里的小弟子们，每个人都能穿着雪白的道服训练。
　　师父一直没有正式的工作，到处打零工才能负担她的生活费和学费，可是把她的羡慕看在眼里，攒了许久的钱，有一天，突然带她上街去买道服。
　　她被专卖店里一排排的雪白道服晃花了眼，可是没想到道服那么贵，大孩子和小孩子的道服价钱差不多，于是她不顾师父的反对，硬是选了一身同样价位里最大的道服，然后一穿，就是七年。
　　等她开始参加比赛、崭露头角，她身上短小泛黄的道服在赛场上有时会受到对手的讥笑，晓莹告诉若白师兄之后，若白师兄就帮她补好了道服，补的又整齐又漂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加长过。
　　百草悄悄看了若白一眼，若白平静地目视前方，百草又红着脸低下头去。
　　她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若白师兄，她想知道，若白师兄还会为她补道服吗？
　　……应该会。
　　百草在心里提醒自己，即使若白师兄做了，也不代表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是若白师兄寄予厚望的师妹。
　　可是百草还是觉得很开心。

　　若白妈妈已经做好晚饭等着他们，这么多年若白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哪怕说到底还是道馆的师妹，仍旧让他父母大为惊喜，对百草欢迎备至。
　　百草对此大松一口气，她很怕如果改变相遇的时间，叔叔阿姨就不会喜欢她了。
　　顾家的饭桌上难得如此热闹，若白还是很少开口，百草却迅速融入，和他父母有说有笑。
　　饭后百草抢着帮忙洗碗，若白也主动说：“妈妈，你休息吧，我和百草洗就行了。”
　　若白妈妈有些犹豫，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厨房，她这个儿子自小懂事，回家了主动洗碗没什么稀奇，可是第一次带回家的客人就让人家干活，这是关系已经亲密到了不需要客气的地步？
　　百草虽然打扮朴素，可也是个清秀可爱的女孩子，联想到若白最近的变化，若白妈妈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洗完碗，若白就让百草去洗澡，把晓莹准备的衣服用塑料布包好放在淋浴间外，百草洗完澡去拿衣服，打开才发现不对，瞠目结舌地看着衣服。
　　这不是她的衣服，是晓莹的衣服，肩带上系着蝴蝶结的吊带衫和超短裙，粉嫩鲜亮的颜色，晓莹为什么会给她准备这样的衣服！
　　但是现在才发现已经晚了，不穿这个，百草根本没衣服可穿，她只面红耳赤地穿上这两件衣服，扯着裙边走出浴室时，她的脸都快埋到胸口了，哪怕算上梦里百草都没穿过布料这么少的衣服。
　　若白过来拿百草的道服准备去洗，看到百草的衣着，若白也愣住，他没注意晓莹准备的是什么衣服。
　　上衣只有吊带，大片的皮肤都暴露在空气中，裙子也短短的，露出纤长笔直的双腿，百草天天跑步和训练，肤色很健康，白里透红，有种少女特有的粉嫩。
　　以前若白对百草的印象总是矫健得像小鹿，坚韧得像野草，从没在这印象中添上关于容貌的部分。
　　若白这一刻莫名地想到那个草莓发夹，应该会很配她。
　　百草脸红得像滴血，连耳根都红透了，语无伦次地辩解：“师兄这不是……我的衣服没有这样……是晓莹……”
　　若白说：“知道了。”
　　他转开视线，上前拉住百草的手腕，大步把她带回房间，开衣柜找出一件衬衫，反手递给百草，然后头也不回地又找了一条裤子。
　　若白直起身，面对着衣柜说：“小心着凉。”
　　百草红着脸把宽大的衣裤套在外面，挽起袖管和裤腿，感觉好像回到小时候，要把道服的袖口和裤腿折起来好几道穿。
　　“若白师兄……我穿好了。”
　　若白这才转身，看着面前的百草，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面容和神情都充满稚气。若白心中微微一顿，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

　　本来百草在若白家过的一天一夜想一笔带过，但是写了吃饭写洗碗，写了洗碗写洗澡，写了洗澡写衣服，越写越多，我的脑洞已经无可救药干脆放弃治疗。
反正开头姑且算是虐了一下，后面就给大家多发点糖吧，有玻璃渣也下章再放。
若白的怀疑其实非常有道理，因为做那个梦之前百草真的没喜欢他，百草的恋爱理论里面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独占欲，本文里百草不想把若白的温柔之处告诉晓莹，希望把这个形象唯独保留在自己心里，看到大排档里缠着若白的女高中生觉得不是滋味，都是她喜欢若白的表现，她也是由后者认识到自己的确喜欢若白。
但是原著里，没有重生的百草，当时面对那些女孩子缠着若白撒娇献殷勤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时候她应该是喜欢初原。
之前我说过想让初原多被刺几下，痛了就知道不要碰，因为我感觉百草对初原的爱意就是这么被打消的，一直到初原从美国回来，百草白天夜里天天想、一看到就脸红心跳走神挪不开视线、独占欲发作的对象都是初原，可是婷宜拼命在那里一边秀恩爱一边对百草冷嘲热讽，初原一部分对训练基地里的事情鞭长莫及，一部分因为毕竟对婷宜像妹妹不想让她失面子，一部分误会百草和若白交往，基本上完全不作为，百草实在是痛得怕了，于是自己都不知道就已经慢慢放下他。
说真的无论初原和百草交往前还是交往后，所有婷宜欺负百草的时候，从讽刺到辱骂到动手，初原只有看着的份儿，保护百草的不是若白就是晓莹，更别提婷宜发疯的原因还是他，这种男朋友有什么卵用？
若白对廷皓说百草选择初原就不会改了，让廷皓不要来打扰百草，就是因为他很了解百草一根筋的性格，百草在情窦初开的时候选了喜欢初原，于是她就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初原，其实已经是“喜欢过”了。
原著里百草对若白的独占欲是发作在若白父亲二次入院之后，百草对医药费的态度我前面介绍过，在百草看来连初原都是外人，只有她是若白的自己人，这种排外的心理，就是她对若白独占欲的表现。
若白父亲第一次入院，百草控诉若白有事情不告诉自己、不让自己帮忙，原著若白可是把百草搂到怀里安慰的，电视剧改编居然还删掉了，改成伸手帮她抹眼泪。
而且电视剧把若白的病改成家族遗传，我就说嘛，从爷爷奶奶到爸爸到儿子都生病，不是遗传的话这家也太倒霉了点，不过这是改编，跟原著相悖，我说过的，原著写明了若白的爸爸先后是细菌感染后是脑膜炎，都是感染病，不遗传。
言情小说里一般都是女主得绝症，男主得的比较少，还有百草给若白买手机、若白给百草补衣服，这种性别倒错感不要太严重，所以写这篇文的时候我有附和原著，在若白身上写一点女主标配的梗，比如手腕被百草捏出指痕……好像到现在还没人发现这点恶趣味哈哈。
以前说过我这人龟毛又话唠，要是细细分析来能把作者有话说写的比正文还长，目测我离这个境界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