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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刘学士领着两个随从,预备去百香酒楼寻懿德皇子。据说,懿德皇子顶顶爱在百香楼吃酒听曲儿,还有调戏一下唱曲儿得姑娘。嘘,后面一句话,管家当然不敢说,在背后抹黑小皇子,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曽国的建筑存有前朝遗风,这里水势旺盛,沿街商铺依浅河而建,东西两侧平房地基多半浸于水中,道路是夯实的石子,道路两侧的商铺多为砖石所建的二层小楼,小楼吊顶四方有尖尖角。过一站路在拐角种有许多树木,料想冬天一过,周围会是何等的绿树成荫。明不是江南水乡,却颇有江南水乡韵味。

      一更天,街道两旁都高高挂起红灯笼,街上人往车马熙熙,摩肩擦踵,竟比白天都要热闹。行人和小贩都佩戴脸谱面具,牛头马面,唱戏的红脸白脸花脸,无奇不有,光怪陆离。

      一问才得知,今日是曽国一年一度的南瓜节。

      南瓜节?

      路人向这几个异国人解释道:“南瓜节是近几年才时兴起来的,又叫万圣节,大人小孩可以戴上面具,小孩可以向大人讨糖吃。”

      “甚妙甚妙。”刘学士轻轻捋美须,“想不到,曽国也有此趣味。”

      忽地有一四五岁衣衫褴褛的小孩拉他长罩衫,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向他讨糖,“给糖吃,不给糖捣乱。”

      “蒲芳,去买。”

      小乞丐接过金灿灿的麦芽糖,笑嘻嘻地跑了。

      蒲芳方才买麦芽糖时,顺带一道买了三个面具。最威武的老虎面具给了刘学士,余下的是两只猴子和猪头脸谱。

      刘学士走走停停,躬逢其中感受曽国风土人情。余光瞥见一抹身影,嘚!正是昨日那灰衣少年,烧成灰他都认得!

      还真是不打不相识,狭路相逢的不是冤家便是仇家。

      今夜他换了身元色的锦袍,面上罩着一个奇怪的白色面具,面具上三根黑色胡须似猫不是猫,似虎不像虎。那瘦量的身形和跋扈的声音,刘学士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更重要的是,他腰间坠着抢来的的通灵宝玉和蓝色绣字茄袋,还别说,这么一搭配,清爽帅气中多了份沥国读书人的儒雅。

      刘学士跻身上前,正见那少年一手执着一美貌女子的皓腕,同中年男子大吵,“小娘子他爹,莫要惹我,今晚你女儿,我是要定了!”

      那中年男子携着女子的另一只手腕,哀戚戚干嚎,“小公子您不能这样啊,我女儿端端的黄花大闺女,可不能被您白白抢去了。”

      “若白!”

      若白上前,从腰带里掏出几两碎银子,眼巴巴看着少年,“主公,就这么多。”

      “这么多就这么多,给他!”少年一把将轻声哭泣的女子拽到胸前,他嫌碍事,扒下面罩,往若白手里一扔。手背轻拭姑娘粉颊上的泪痕,柔声安抚,“别哭了,跟着爷,吃香的喝辣的。”两人离得这么近,一相较,少年竟生得比怀中的女子都要白皙,眼中星辰光华璀璨,那叫一个含情脉脉,姑娘瞬间心跳就慢了半拍。

      若白不言语,这的确是跟着主公,最质朴的情话啊。

      发福的中年男子不依了,“小公子,您这给的银两委实也太少了。七两银子,买我姑娘头上一个钗子都不够啊。”

      “哦,不够啊。”那少年挑挑眉,他单手往口袋了一摸,一个子儿都没有,身上的钱都在上午喝花酒喝完了,他暗下决心,今晚必须要抢一回了,“若白。”

      “嗳。”

      “把他身上七两银子拿回来。”

      “是。”

      众人:卧槽,这真是要强抢了。

      一会功夫,中年男子身上的七两银子便被若白用蛮力给抢了回去。

      “走。”少年一声令下。他只带了若白一个随从。

      “嗳,你不能抢了我女儿啊!还又没有王法啊!”那中年男子冲上前去,抱住少年的裤腿,鼻涕眼泪蹭到他玄色的衣袍,湿了一大片。

      “脏死了!滚!老子就抢了,怎么样?!”他觉得腰间有千斤重,抬起鹿皮靴,一脚正中男子脸盘。

      中年男往后一倒,登时鼻孔涌血,兀自捂住鼻子,不再敢上前招惹他。

      少年搂着新得的小美人,煞气森森往前走,人群自发给他让出一条大道。灯影里看热闹的和被看热闹的,他置身其中却又仿佛神游物外,消瘦的背影在人生嘈嘈里透出一番伶俜来。

      公子面冠如玉,可惜脾性不好。

      刘学士有片刻的晃神,随即见到那少年直直望着他,他顿时有种汗毛竖立的感觉。他冷哼,准备跟他好好算算账,富家子弟又何妨,就算是闹到官府那里去,也不会将他这个沥国朝廷命官如何。他胳膊往前一伸,挡住少年的道,“且慢!”

      少年眼珠一转,勾起嘴角对刘学士古怪地笑一下,旋即转身,挑起腰间的通灵玉佩,对那捂血的男人说,“你不是要钱么?这个给你,十个姑娘都能买。”

      那中年男人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跪爬到少年脚边,双手举过头顶。

      少年轻笑一声,胡乱解下玉佩,随手往地上一扔,“好生收着。”

      玉佩易碎,中年男子和刘学士都俯身去捞。

      一回头,人影幢幢,那无赖少年早没影儿了!

      中年男捞到了玉佩,一把塞进棉袄里,呸出一口血水,“总算可以换点钱了。看什么看,没见过卖女儿的吗!”

      刘学士花了一锭金子,又颇费一番口舌,才把通灵玉佩换回。气得连懿德皇子也不继续寻下去,直接打道回府。

      而那卖女儿的中年男子,把赌债还了,又去争芳楼寻个温柔谷,消受一番去也。

      刘学士本是面见曽国王帝后,在懿德皇子的“寒宅”暂住了一日,等了懿德皇子一天,然连个影儿都没等到。管家解释说小皇子去郊外打猎了,下雪了,就回家。

      还要等到下雪,懿行公主怕早已香消玉损。他等得一肚子气,索性出来找小皇子,没想到有遇到了那无赖少年,简直是在一坨牛粪上踩了两次,又是憋一肚子气回去。

      懿行皇子所住的居所不似城中那番热闹,反倒是清净不已,这时候弄堂里已经没什么人,夜雾浓稠,蒲芳在前边打着灯笼,将黑夜劈出一块摇曳的亮斑。

      刘学士回首往城中一看,唯见火树银花合,笙歌欢腾一片,沥国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宵禁了吧。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啊,给他绣香囊的姨娘,不知有没有思念他。香囊,茄袋,绕来绕去,怎么又想到了那无赖!

      刘学士忽然喊住蒲芳,“等等,前面有人。”

      嘚!又是这小儿!今晚必须趁月飞风高,把他暴打一顿才解气!

      刘学士做噤声的手势,重新覆上面具,三人包抄到少年身边,少年的随从若白瞬时就被擒住。

      少年力气小,挣扎了一番后,双手很快被蒲芳反扣,“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在我府前撒野!本皇子让你吃不了兜……唔唔”

      刘学士被他捉弄了好些回,这次逮着他了,心中亢奋异常,没听清他说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刘学士随手抓起姑娘的娟子,塞进少年嘴里。

      少年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抬脚往刘学士命根子踹去,刘学士堪堪躲过,擦了把冷汗。他环顾一周,从门前的树下找来一根手指粗的枯枝,“黄毛小儿,三番两次戏弄于我,看我不抽死你!”

      “管家,管家!开门啊,有人要谋害小皇子!”若白见情况不妙,扯开嗓子大喊。

      小皇子。

      静默的夜里,只闻“啪嗒”一声,木条落地,刘学士惊愕地看看少年又看看若白,拿过木条的手在袖口里搓了又搓,才颤巍巍将懿德嘴里的绢布扯出来。

      “呸!好你个泼贼,竟敢殴打本皇子,”他甫被蒲芳放开手脚,喘息未定,就伸手一把揭开刘学士的面具,砸向地面,居然又是他,边跺面具边骂,“臭老头,本皇子就知道是你!”不一会儿,那老虎面具被踩成碎渣。

      不解气,懿德从地上捡起那根木条,往刘学士身上招呼。

      管家只着一件中衣,鞋都没来得及穿,拉住暴怒的懿德,夺下木条,幸好那木条没打下去,他颤声问:“小皇子,你,你没事吧。”

      “废话,等你们,我早就死翘了。”他一甩袖子,对刘学士哼一声,气冲冲地往府里走,走到半道上又喊道,“若白,把我的面具拿来。”

      若白从怀中掏出那只白色面具,递上。

      懿德皇子摸摸面具上的粉色蝴蝶结,漆掉了一块,“待会拿些水彩到我房里来,让旺仔准备宵夜,备房让小娘子等着我,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蒲芳不由浮想联翩。这里,也只有蒲芳才有那个闲心思去想。刘学士冷汗涔涔,我呢我呢?我怎么办?

      管家对刘学士拱手道,“刘大人,小皇子从小没人约束他,小孩子脾性,骄横惯了,平日里也不懂收敛,还望大人海涵。”

      “不敢不敢。”刘学士干笑。这两天简直就是日了狗了!他居然就是懿德皇子。

      “风寒霜重,大人进来吧。”管家侧身让道。

      刘大人经过朱红门,瞧见那对“金漆兽面锡环”,原来如此!那无赖……小皇子面罩的样式就和这个一模一样,像是个扁扁的猫头,头上还有个蝴蝶结,这对锡环不同于沥国的,不是从兽口穿过,而是在这猫头的下巴处做出个耳扣出来,让锡环穿行。曽国时兴这个?

      他只是不清楚懿德的欢喜,这是怀有一颗少女心的懿德皇子喜欢的Hello Kitty。石狮子也是,懿德嫌长着獠牙的太吓人了,会吓到小孩子,是以,去掉了獠牙,让狮子笑一笑,十年少。平日里没事干,就尽折腾这些。

      其实,刘学士刚来时,还找错了门,他何尝想到一个质子会生活得这般豪气。十尺来高朱红门,上朱红漆,颜色鲜红欲滴,门阔五开间,中间三间开门,大门上有金漆兽面锡环,比曾国王府的宅邸都要阔气几分。大门口立有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走近一看,发觉这两只石狮,眼光如刀,嘴巴却是笑着的,未生獠牙,颇为滑稽。

      懿德皇子这会正吃宵夜,雪青菜不错,旺仔最近手艺渐长啊。刘学士进门双膝一弯,扑通跪下,“下官并非有意冒犯皇子,下官知错,请皇子责罚。”

      懿德翻白眼,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这老头好生不知趣,吃的正香呢偏偏要来打扰他,他朝刘学士勾勾手,“你过来。别跪着了,过来。”

      “小皇子,何事啊?”

      “来来来,张嘴。”

      懿德纤纤两指,丢了个螺蛳到刘学士嘴里。她丢完后就吃不下去,古人都不洗牙齿么,刘学士看着斯文儒雅,嘴里牙齿反面好多黑垢。他擦擦嘴,不动筷了。

      腊月里居然还有螺蛳吃,这螺蛳看着不起眼,实则精巧,螺蛳壳壳尾敲个小洞,灌入少许酱汁,对着螺蛳口往嘴里一吸,热乎乎软软的一团嫩肉扑在舌尖,极为鲜美,淡淡的味道,多一分咸味则会破坏它的鲜美和嫩,那味道,真的,真的……刘学士前三十六年都不曾尝过,连死去多年的味蕾都鲜活起来,争相一饱口福。

      “好吃吗?”懿德问。

      刘学士几乎含着泪,点点头。

      “这盘我没动,你带回房里吃吧。我要去和美人共度良宵,别来吵我。”他仔仔细细地漱了一遍口,起身弹弹身上的褶皱,瞧都没瞧刘学士一眼就走。

      刘学士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的,比如明日启程回京啊,但是,娘的,这双腿还是我的吗?怎么挪不动,这双手也是我的吗?怎么不听使唤地夹螺蛳啊……

      懿德嘴里哼着小曲,推门而入,“美人儿啊,我来啦,洗香香了没有啊?”

      那姑娘青丝散开,面色如三月里娇开的桃花般新嫩可人,正软软地坐在梳妆台前,含羞带怯地望向懿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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