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海边来》南左

57、五十七章

　　“你今天去我爸妈家了？”
　　果然马上就知道了，叶倩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她听完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嘲讽。
　　“既然你都知道，那还问我干嘛。”
　　“你别生气，我不是来怪你的。”
　　“我知道，”但我就是看不惯你护你妈妈的态度，这后半句是最想说的，可也是最不能说出口的。
　　乌无刚才自己母亲的尖锐质问中脱离出来，那一下子又是进入了另一个女人的冷嘲热讽。一些安慰的话已是说不上来了。
　　而对面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对乌无发脾气，毕竟从一开始就支持着自己的也是他。就是因为自己最近一段时间被弄得很郁闷，而她身边又缺个能发泄的人，所以便得自己的怒火都烧了过去，现在一冷静下来，终于是想明白了，
　　“对不起，我不该怪你的。”
　　叶倩藏着嘶哑的悔意，她的喉咙直到这一刻中仍旧还是苦涩的，童瑶的一些话卡在她的喉间，怎么都咽不下去。但那些心境，话筒对面的人能理解，
　　“我明白你的委屈。”
　　话里裹着船壳的震动，入了心里时微微发烫，乌无趁着叶倩动情时又一句，
　　“我刚和我妈聊过，”
　　似乎在钓她胃口，刚起一个开头便就结束了。对面也不上当，“喔的一下就止住了声音。倒是之后让他自言自语地说了，
　　“你放心吧，等我回来我们就搬出去。”
　　“好。”
　　对话中不断加深的温度，在那冷色调的天气中温暖了彼此，一旦听过了声音，叶倩就格外地想他。
　　她看着远方漆黑一片的群山，语调中已是有了更多的期盼，
　　“你这几天还能回来么？”
　　乌无摇了摇头，
　　“快要开了。”
　　“什么时候？”
　　“我还不清楚。”
　　但他还不知道时间，而叶倩也是等一觉醒来后，才看到半夜三更时他发给自己的消息，
　　“船开了。”
　　不知为何的，她握着手机格外地想哭。就如同她清楚得很，这一别，再见面又得要好几个月。但时间从来不等人，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已是过得飞快。
　　乌无下一趟的回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只是他在上岸前被罗伯特给拦了，对方有些生气，
　　“我真没想到你竟会上去。”
　　被责怪的人一样有他的理由，
　　“罗伯特，你这么多年了，你不想你的妻子么，不希望团聚么？”
　　“我想，可，”
　　“我知道，你是为了生活。但我真的不愿意再漂泊了，你知道吗，我在这座城市里有个妻子，还有一个几岁大的女儿。她正是需要父亲的时候。”
　　乌无缓了口气，几乎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他继续说道，
　　“上次我回去，我一抱她就想哭，倒是她哭了，不过那不是喜悦的眼泪，她这是怕我，我和孩子那么久没见了，她都变得不认识我了。罗伯特，我记得你也有两个儿子吧。”
　　越来越悲伤的声音听得对面人同样越来越沉默，可这并不影响他再说下去，好像乌无要把自己所有的念头都讲出来，
　　“我小时候总是不能理解，我爸为什么每次出去的时候都会抱着我哭，现在我差不多懂了。”
　　他们都是一样无奈的人，做着做无奈的工作，成为更无奈的人。
　　自己袒露得足够多了，乌无提了提行李，接他班的人已经过来了，现在正在房间里整理，他与罗伯特相处了好几年，那个时候，乌无是三副，对方是二副，如今年头有了，职位变换了，可友情依旧深得很。
　　听他说了那么多，罗伯特也不拦他了，既然已经航行了如此之久，那就更应该能理解分离，家人的，亲人的，还是朋友的，亦或者现在的。
　　乌无越过他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贴着罗伯特垂下的脑袋轻声说，
　　“用我们中国的土话说，你是一个很不错的鬼佬。”
　　离开后，他细细嚼嚼着这句话，突然记起彼此都刚见面时，乌无看着他时的嘀咕“卧槽，鬼佬！”
　　以前很不喜欢那个带有骂人字眼的比喻，可如今变得怀念无比。
　　那样想着，也已是抬头冲着乌无离去的方向笑了笑。
　　而还在被记得的人，才刚刚上了车，他的内心早就是被更急切的情绪填满。
　　一路上，乌无时不时地催促司机开快点，但自己也是到了半路，方才想起给叶倩打个电话。
　　听到他的消息后，叶倩等不及穿着睡衣跑下了楼，当两人再相见，仍是分外感叹。
　　乌无提着行李站在她面前，笑着说，
　　“我回来了。”
　　叶倩扑了上来抱住他。
　　“你终于回来了！”
　　一轻一重，都一样是思念的声音。隔了好几个月，对于叶倩来说，就仿佛一辈子那么久。
　　一番拥抱后，叶倩帮着乌无提起行李上了楼，他们还是住的原非家，只是今天原非人不在，乌无问起来的时候，她说对方在加班，其实她自己也一样地忙，最近台里来了个实习生，领导让她带。
　　那人倒是不错，还是个小姑娘，就是一些私生活不太干净，所以叶倩并不想太过于靠近她，可也耐不住人家小姑娘对自己热情啊，天天“姐姐姐”地叫着，让叶倩想冷脸都做不到。
　　所以等自己把那些趣事当做笑料告诉乌无时，他也忍不住地乐了，但最后仍是告诫了一句，
　　“能帮的你就帮，但千万别深交。”
　　主播那个圈子，本就和明星一样乱得很。乌无从一开始就非常介意叶倩继续做主播，可却一直没有跟她摊牌过。
　　看着眼前人突然转为担忧的神色，叶倩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放心吧，我交朋友也是有原则的。”
　　只是，瞧她那么轻松的语气，乌无也不好再叮嘱些什么。又正巧都到了家，如今的三次小已是会摇摇晃晃地走路了，叶倩把孩子抱了出来，蹲下身放在乌无面前，
　　“来，走几步给爸爸看看。”
　　说着，便松了手，三次小左摇右晃地一步一步朝着乌无走过去，只不过看着随时都会摔倒，瞧得乌无一阵心惊肉跳，亟不可待地伸手要去扶，却不想，被叶倩的眼神瞪得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