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海边来》南左

49、四十九章

　　事情处理好了，天也跟着放晴了，几个人换过了衣服吃好饭后，已是又要忙碌了。
　　乌无带上一个水手去了船头，水手长和另一个人拿着撇揽绳而后跟过来。
　　四个人一前一后走得飞快，脚步反复踏在甲班上鞋底一片湿漉漉的，刚才雨下过的痕迹如今还能感受得到。
　　待收起锚链，这艘停在近海的庞然大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汽笛，晃动着庞大的身躯开始转向。
　　船动了，朝着前方的目的地航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就在一个小时内便可以开到。
　　船在动，他们也没有停，各种靠港前的准备一样又一样。
　　只是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家，心中又是一阵湿润。
　　乌无想着，这一回定要上岸来。他如此坚定着，就好像几个小时前的叶倩同样，她也在等他。可叶倩等到电话时，已经到了晚上，就连三次小都睡了，叶倩怕吵醒她偷偷地溜到阳台上听，对面似乎是刚刚下班，声音中分外疲惫，开口第一句就是先问她和孩子睡了没？
　　叶倩轻轻嗯了一声，乌无马上便道来了歉意，
　　“对不起啊，吵醒你们了。”
　　“没有，我在等你。”
　　她换了一个方向，再问，
　　“对了，你跟你老板提了么？”
　　“还没，下午出了点问题，没时间提。”
　　“太辛苦了吧。”
　　乌无在话筒那头听得笑了笑，
　　“都一样，不只是我一个人。”
　　叶倩回答过来的声音柔柔的，让他心如猫挠。
　　“我想你快点回来。”
　　说着，脸红了红，手早已是蜷曲着卷起垂下来的长发，一圈一圈，好像是思念的波纹。
　　一动，便怎么也都停不下了。
　　想虽想着，话仍是不断，吐口温热的气息中，更衬得阳台和码头风一样大，即使头顶都亮着橘色的灯光，可也挡不住距离带来的冷。
　　“我会的。”
　　乌无安慰她，语气藏着无奈还有哀叹，只是这样的，对面也不再说什么了。
　　时间匆匆暗了下去，没人会去跟晚风比谁更冷，今夜所有的温情都在收线后的沉寂中散去，叶倩合上手机叹了口气，继而转身进屋。
　　不过，这一刻里并非只有她一个人在等，原非听到脚步声也是开门出来了，见到叶倩踩着小心回房时，禁不住地轻声问，
　　“你怎么去阳台了？”
　　只不过她的突然出声，惊吓到了对方，叶倩瞪大了眼睛紧捂着胸口，待看清来人后脸色顿时一松，也走了上去，
　　“乌无刚打电话给我，我怕吵醒了三次小。”
　　彼此都是耳语之言，在那没开灯的室内听得很是清楚，原非得回答叶同样很快，
　　“他说了些什么？”
　　“没有，就他工作上的事。”
　　叶倩说着摇了摇头，可脸上仍是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红晕，看来，肯定还有她们之间的悄悄话。
　　原非听着不知理由地有些吃味，不过没有很深地表露出来。
　　“怎么，才一天不到而已，你就开始想他了？”
　　自己脑海中那些不知名的念头，立刻用上玩笑话来掩盖住。倒是把眼前人儿听得脸色更红了。
　　对于这个朋友，叶倩可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唉，说真的，原非啊，我想让他回来，他也同意了。”
　　“回来？他难道不跑船了？”
　　“不是，就是让他换个工作。”
　　对方想着想着顿感到格外甜美，笑容也已是更多了。
　　乌无无条件地同意自己，就是最好的回复了。但高兴的不单单是她一个，原非一听心里也高兴，他来了和自己见面的几乎可就多了，只不过，叶倩地下一句话直接把她的幻想击碎。
　　“等他回来，我们就一起买了房子，三个人共同生活，多好啊。”
　　话里铺开了太大的未来，思想跟声音一样走得很远，她说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大起了声音。
　　可并未发现，眼前的原非眉头越来越深，或许是这黑暗给了所有人掩藏心事的机会，当她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合乎脸上的表情，
　　“在这住得不好么？”
　　语气很淡，甚至还有一丝柔和。叶倩闻言难堪了神色，立马摇头道，
　　“不是！不是的，我只是不想再麻烦你了。”
　　她说得很急，似乎不想让对方多想。
　　原非笑了笑，立刻地接上另一句，一时间，彼此的对话完全是停不来了。
　　就在互相正聊着的时候，窗外的今夜已经是很深了，而她们仍是一副精力十足的样子，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同样地相像，就在另一边的乌无在挂了电话后，立刻回房躺下就睡了，这一整天中，几乎都把他累垮。
　　等乌无安静下来的时候，唯有船舱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压下卸油时发生的震动，那朵奇妙的空间中，开始让一些梦飞翔。乌无慢慢地回忆起自己的过去，那其中每一段路的过程，想象若是出现了偏差，那么会有何种的现在。
　　只不过那里面有过袁媛，这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也是现在他伤得最重的人。
　　梦已是越做做深，带着睡意也同样很沉，他所期望改变的事即便是能在梦里圆满，对谁都不亏欠，一觉醒来后，风云还是风云，仅仅不再落雨了而已。
　　就好像第二天是个大晴日，昨天不曾发生过一样，都是在欺骗自己。
　　可即使是这样，乌无也无法去沉沦得足够久，在晨光出来之前，他就得起来去替换已经值班了数个小时的二副。
　　对方是他认识的人，一开头前的罗伯特，乌无上去时，对方正打着哈切，眼泪汪汪的，见到来人后欢呼一声，
　　“我现在看到你，比看到梅沙还要亲热。”
　　乌无闻言白了他一眼，
　　“谢谢，可我不喜欢男人。”
　　罗伯特听完顿时笑了，倒是他满脸的泪水突兀绽放出一个笑容，画面显得无比滑稽。
　　大概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生生地给憋住了，这让乌无觉得他更可乐。
　　“你发现你这人还是挺有趣的。”
　　说着指了指驾驶台外的甲班，
　　“至少没有昨天干活时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