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海边来》南左

16、告别

　　乌无疯狂地按着铃，同一时刻在旅馆的叶倩右眼直跳。
　　印着手术室的灯兀自亮着，里面先是一片杂乱，而后，如死亡一般地沉寂。
　　时间似乎沉默了，像比化石还远的过程，突然一道光亮射来。
　　那头门开了，出来的医生摇了摇头，说出口的话像冰一样的冷，在他耳里震响，
　　“抱歉，我们尽力了！”
　　他颓废地坐下，一个劲儿地问着自己，
　　“我该怎么办，怎么跟她说啊？！”
　　眼泪无意识地流了下来，直到嘴里尝到了咸涩，而他空洞洞地拿起手机，也不知道是打给了谁，贴进耳旁时，一阵颤抖。

　　“喂！乌无？”
　　心一惊，理智替他做了决定，她一紧，听着那头沉重的呼吸，顿时一沉。
　　“叶倩！你妈妈她，她，”
　　“她走了！”
　　手在颤抖，语言在颤抖，牙齿在颤抖，灵魂在颤抖。
　　他听到了细碎的哭声，而后是嚎啕大哭。他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像是打碎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痛到极致，声音也失去了力量。
　　“不！你还有我，还有我啊！”
　　他疯狂地叫着，两人同样疼了。哭声压抑着，现在终于可以溢出来。

　　蒙着白布的林艳，叶倩轻轻揭开，细细替她收拾妆容，一旁医生滔滔不绝地说着死因，躲在屋外的乌无心一疼，即使知道不是自己的错，还忍不住将责任归咎给自己。
　　他太害怕她那双空洞的眼，死气沉沉。
　　“对不起！”
　　心里默念，一泪千行。

　　既然活着的时候痛苦，死了，就轻松点吧！

　　林艳出殡那天，大雪落。叶倩替她选了一个好地方，远离那个苦难，浑浊的过去。
　　叶倩跪在地上，没有哭，就静静这样地看着，乌无蹲在一旁，烧着冥钱。
　　纸的灰烬夹杂在烟中，从彼此的眼前飘过，似乎送到了那里，带来远处的山，一阵阵的哀鸣，合着落雪，融进这无边的天际。

　　叶倩转过头来，看着乌无的眼，有了一丝温度，
　　“她，最后说了些什么？”
　　“她要我好好照顾你。”
　　跟着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对着墓碑喊了声“妈”，这是最后的承诺。
　　“嫁给我好么？”
　　她的眼神又开始飘远，乌无狠狠地拉回，叶倩答非所问的一句，
　　“你看，那里就是我的位置。”
　　右手边，空荡荡的。
　　“那这里，就是我了！”
　　紧挨着，同样空荡荡。
　　“好吗，嫁给我！”
　　他一遍遍地问，终于等来她的点头。这一刻，他忘了所有，两人过来的一路风雨，以及未来还要面对的种种，消失在彼此青涩的吻里。

　　在处理好所有事后，乌无陪着叶倩来到当地的公安局，将多年来的秘密解放了出来。
　　林艳的伤是共同见证的，医生那里也是有证据的，他们只有乖乖地认了。
　　该死的人，没有死；不该死的人，都走了。。。。

　　监狱探视房，叶倩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佝偻着背，蓝白相间的狱服套在他身上，显得很是宽大，带着镣铐的手，垂在桌子中，即使在如此地方，可打量她的眼神，仍旧一样地猥琐。

　　“你对她有愧意么，哪怕一点！”
　　恨恨地把心扯出来般地问，可他也不回答她的问题，点名道姓地要跟乌无说几句。
　　“别！”
　　“没事！”
　　厚厚的玻璃前换了一个人，那个男人突然放声大笑，
　　“老子睡过她，你就是捡了个破烂货！哈哈哈！”
　　否管乌无信不信，至少他成功扎下了一根刺。
　　“我不在乎！”
　　咽了几秒的话，底气不足地吐出，而后，突然想到了办法，也能让他痛，
　　“对了！你的儿子是太监的事，我说给全村人听了。只怕，他。”
　　后面没说下去，那个男人是进了监狱，可他竟一力承担，也要保下那个痴呆儿，要让他疼，也得动他在意的东西。
　　果然，对面也刷白了脸。可他们早已是看不到了，彼此笑着走了出去。

　　落日下，
　　踏上飞往Z市的飞机，她深深地望了一眼窗外，也许，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