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木迦

41、第 41 章

　　林杉立在宴会门口还未回过神来，唐信拉起她的手勾在臂弯上：“知道你不喜这种场合。不过，相信我，如果今天缺席你一定会遗憾。”
　　林杉疑惑，唐信但笑不言。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林杉立在唐信左侧看他谈笑风生，看他游刃有余。她被无数探寻的视线包围，如针芒在背。
　　唐信转过头就捕捉到她眉间的褶皱，捏捏她的手指眉目安抚。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自然就有人带几分调侃试探地问：“唐总，这位是？”
　　林杉蹙蹙眉心，长睫轻掩，下一秒就被拥进他温暖安稳的怀抱里。她听见他说：“这是我的妻子。”
　　声音不大不小绕了一圈，有一刹的静默。随即就是或真或假的道贺恭维。唐信礼貌疏离地应对，拉着她寻了个清静角落。
　　林杉靠着墙，笑：“今天缺席，我一定会遗憾？”
　　唐信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你还挺开心？”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嫁给你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已经快可以过结婚两周年纪念。”
　　“……”这旧账算是翻不完了吧。林杉理亏，闭嘴。
　　“保持这种心情，你呆会儿还要感受一次。”唐信摸摸她的头，笑得像只狐狸。
　　林杉不解，刚要问，就见唐信朝边上招了招手。林杉看过去，惊喜：“宣箫？！”
　　一袭珍珠色blingbling的斜肩长裙，裸色细高跟，齐肩长发，发尾轻拢，低眉浅笑一派从容。记忆交错，林杉想起那个拖着单薄的行李箱来敲门的女生，轻笑，岁月是把美工刀，精雕细琢。
　　林杉上前拥住她，在唐信顺势走开并且在耳边留下一句“看住她”时，已隐隐猜测到今夜这场预谋的惊喜。
　　宣箫卸下端庄的假面，拉着林杉的手：“我有点饿，我们去吃点东西？”
　　“去哪？”
　　“外面呀，来的时候我看见路边有家粤菜，我想吃肠粉。”
　　“……”林杉头疼，“你和谁来的，宴会还未结束你可以功成身退？”
　　宣箫竖起眉头：“李家闺秀唐家碧玉环肥燕瘦任君挑选，哪还需要我这颗绊脚石？”
　　林杉眼睛四处转，不着痕迹地寻找蛛丝马迹，轻笑：“那是他们不知那人早已心有所属，并且磐石不移。”
　　宣箫睨她一眼，也笑：“虽然如此，但还是很不爽！”
　　林杉点头：“我明白。家里养的白菜莫名被人惦记上的感觉……”
　　宣箫喷笑：“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想想又觉得不对，绕着林杉左左右右看了两圈：“你今天心情很好，和好了？”
　　林杉自己也不知道，但总归，也差不多了吧~她还要开口，陡然看见舞台灯光尽灭，只余了一束追光灯，缓缓打了过来。
　　林杉轻笑着提醒：“箫箫，这是你人生里浓墨重彩的一笔。现在转身，微笑。”然后在宣箫不明所以时推着她的肩膀转过去，自己往角落退了几步，匿进阴影里。
　　那个永远温和有礼的男子一袭白色西装坐在玫瑰花丛中弹奏一曲《梦中的婚礼》，翩翩然犹如身骑白马从天而降的王子。他劈开重重叠叠的人潮步履坚定地朝着光束下的她走去，隔着两步的距离弯膝单脚跪了下去，手里一粒碎钻光芒夺目。那女子咬着唇双目通红却扬起淡然微笑，细长手指缓缓而坚定地伸出去。
　　满室哗然。
　　黑暗里，低低的声音在林杉耳边响起：“什么心情？”
　　林杉表示了高度的赞许，男儿膝下有黄金，堂堂A市政界新贵，众目睽睽之下屈膝求婚，罔顾身份。此时此刻，他不过是她的裙下之臣，将自己双手奉上。
　　林杉瞥见舞台一角宴会主人铁青的脸色：“他家老头快要气昏，不会出问题吗？”
　　唐信靠在墙上将她揽入臂弯：“你该担心的是你那朋友。”
　　林杉立在角落，早便将宴会蛛丝马迹尽收眼底：“明日报纸头条跑不掉的。他弄出这么大阵仗，无非是仗着她爱他，断了她的后路。”
　　“别人的官司你倒看得一清二楚。”
　　这话里有怨气。林杉眨眨眼，转过身仰起头看他：“你要我保持的心情我保持住了，我现在有点懊恼。”
　　光线昏暗，唐信拢着她的腰微微靠近，鼻孔里“嗯？”了一声。
　　林杉踮踮脚，仰着头在他嘴巴上啄了一下，唐信措手不及，莫名居然有些耳热。林杉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盯着他的眼睛：“婚纱、嫁衣、婚书、照片，我通通都看见了。我错过了，是我该的。所以尽管懊恼，但也已经不重要。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赶一下进度。”唐信不明白她的意思，眼前的女人就轻飘飘扔下一颗炸弹：“所以阿三，我们去领证吧。”
　　门铃丁零当啷一顿乱响，胡女士跑来开门，被眼前像是从宴会现场落跑的两人惊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唐信摇摇头，却眉开眼笑：“来接唐时。”
　　胡女士这两年鲜少见到唐信这样笑，不由地愣了一下。她转眼去看林杉，林杉温温和和地打招呼，嘴角微抿脸色有几分无奈和纵容。
　　怎么了这是？
　　唐时听到动静扔了玩具奔出来巴着唐信的脚边蹭啊蹭：“爸爸爸爸。”唐成跟在后头，看着立在门口傻愣愣的三人，纳闷：“都杵在那干嘛？”
　　唐信嘻嘻笑：“爸，妈，我要娶媳妇了。”
　　唐成亦是被他脸上大大的笑容搞蒙：“啊？”不过一秒就反应过来，看一眼林杉，背过手点点头：“是该办了。我明天找廖老去择个日子。”
　　胡女士上前挽住林杉的手，笑骂：“混小子，你说娶就娶啊，我瞧着杉杉可不是很乐意。”
　　林杉被唐信捏住的手腕顿时一紧，她无奈地稍稍抬起脸，未开口耳朵已漫开一片通红：“我愿意的，阿姨。”
　　胡兰看见她晶亮亮的眼睛，心里有些发酸。
　　哪怕只是寻常人家，他们要娶人家的女儿也盍该是亲自上门，三媒六聘。她却孑然一身受尽苦难，未婚生子，同阿三未来一路她又将遭受多少非议责难。胡兰伸手抚抚她的头发，笑：“那就该改口了。”
　　啊？林杉懵懵，唐信笑，唐时从唐信怀里倾身过来：“妈妈妈妈。”
　　哦。妈妈。
　　……
　　隔日清早林杉起床，餐桌上已经摆好早餐，田螺先生衣冠整齐，连领带也一丝不苟。林杉立在门口睡眼惺忪：“起这么早？”
　　唐信看她一眼：“过来吃饭。”
　　林杉点头，脚却朝他房间走去，床被叠得整整齐齐，小家伙不知所踪。她噔地一个清醒，想起昨晚小家伙最后留在唐宅了。
　　她转转眼珠子，转回身在餐桌边坐下，拿起土司咬一口，看着低头喝粥的唐先生：“今天很忙？”
　　唐信抬起头看她：“嗯。”
　　“哦。”
　　说了很忙的唐先生悠悠哉哉地等她吃完早餐，又将碗碟收拾干净。林杉趴在桌上看他的背影，憋笑。
　　唐信见她当真毫无动作，终于回头瞪她一眼：“还不去换衣服？”
　　“换衣服干嘛？”
　　唐信见她一脸发懵，像是当真忘置脑后的样子，手里动作一顿，咬牙切齿：“林杉！”
　　就差炸毛了呀。林杉乐得蹭过去投怀送抱：“不让我继续交代了？”
　　唐信手上全是洗洁精泡沫，双臂张开，只拿下巴微微顶在她发心蹭蹭：“我等了近十年才等到你亲口说出那句话。”
　　林杉眼睛发涩，脑袋在他胸口蹭蹭，嗡嗡：“对不起。”
　　唐信转身将手洗净，林杉巴着他不放，唐信轻笑着拉她到面前捧起她的脸：“你做得其实已经比我预想的好很多了。你的害怕恐惧我通通明白，可你如果不想走出来我就帮不了你。我要的，是你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我想让你知道，杉杉，你足够勇敢独立，你和这世上的每个人都一样，有资格爱和被爱。所以不该你受的你就别去背负，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失去是得到以后的事，不必如此高瞻远瞩。你应当想的是，你爱的是我，这个叫唐信的男人。他爱你爱得死心塌地，骂不走赶不跑，你决计不需要承担失去的风险。我只恨你连这种稳赢的赌局都迟迟不肯下注。”
　　林杉闭一下眼，眼底水光倏然滑落。她仰着头笑：“阿三，你就这样轻易让我过关，以后会不会后悔？”
　　唐信食指轻弯掠过她眼下：“我原意也不是为了占上风。这一年多我未去寻你，是因为我始终记得你说过，你不会反悔。虽然怨你，却还是信你。如今你终于肯说你爱我，你害怕失去我，这已经足够。你只要告诉我你要，剩下的我会用一辈子时间慢慢教你。”
　　“……，其实你才是巧言令色。”
　　于是两个人去领证。进去出来统共半小时不到。两个红本本上她头朝他微微倾，他正襟危坐，眼底眉梢俱是水到渠成的安然姿态。
　　秋日的阳光烈却温和，暖融融照在身上。林杉勾住唐信臂弯：“阿三。”
　　“嗯？”
　　“没事，就想喊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