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木迦

34、第 34 章

　　对于书房里的密谈两个当事人均秘而不宣。只是，唐成再出来时脸色温和地喊她林杉。唐信的心就登一下着地了。
　　回去的路上就心情很好地逗她：“你那是怎么回事？喜极而泣？”
　　林杉翻了个白眼把脸对着窗外。唐信笑嘻嘻拉她的手就着戒指吻一下：“这下没跑了吧。”
　　隔两日唐信出差苏州，车子停在十字路口，望出去，满街白纱花嫁。他看得眉目一柔，索性将车往路边一泊。
　　苏锦她该是喜欢的。
　　寻到小巷里一家定制，老板是眉目慈蔼的中年女子，瘦削身材，着一袭暗红刺绣的旗袍，像极古画里行出来的人，气质斐然。店里寥寥几位顾客，一曲吴音循环播，错觉时光凝滞。店中间立着的模特身上，一袭大红色嫁衣，金银线交织绣了凤羽牡丹，玛瑙红珠扣立在斜襟上。模特手边的桌上立着一铭牌，上书：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唐信轻笑，手指掠过眉心，真是要了命了。
　　全世界都是她。
　　寻了老板细细说了尺寸要求，老板笑容亦是江南女子的婉约：“你真幸福。”
　　唐信顿觉路遇知音：“我觉得也是。”
　　从来他都觉得，遇见一个他愿意倾其所有的人，是他的幸事。这一点，哪怕是林杉，至今也未参透。否则她就不会觉得亏欠和负累。
　　只是，一辈子那么长。早晚一日，她会明白。
　　唐信想着便不自觉满脸带笑。托朋友设计的戒指，这两日也该到了吧。这样思来想去已经是归心似箭。
　　告别了老板出去，靠在车边把电话拨出去：“怎么办，我好像有点想你。”
　　那头半晌没声音，唐信刚要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看信号格子，就听到那头无奈又温吞的一句：“那怎么办呢？”
　　唐信一颗心啪嗒碎了两瓣：“有生之年还能不能从你嘴里听到半句情话了？”
　　那头又是顿了许久，再开口时已转了话题，声音里带了几分哑意：“什么时候回来？”
　　唐信眉心一蹙，她莫不是感冒了？声音听着不太对劲。“你要是说你想我，也许我明日就能回。”
　　他只随意调戏一下，不想她从善如流，温温软软的声音精确无比地隔着电波穿透他的耳膜：“我想你。”
　　这下轮到他愣住。天上掉馅饼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两头就这么极有默契地沉默下来。良久唐信轻笑一声：“三儿，你最近进步很大，请继续保持。”顿了顿，才又柔声说：“再想我也要忍耐两天了，最快也得后天。等我回来。”
　　“好。”
　　说是后天回的人隔日一早就出现在C城，陆景歪七扭八地躺在沙发上仍不忘捏着嗓子调侃：“你真真是个痴情种啊。”话音刚落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本杂志砸个正着。唐信都不稀得看他：“最近日子过太舒坦了？找抽呢？”
　　杂志封面上陆景那张脸在灯红酒绿里显得妖冶鬼魅，这要让他家两老看到，可不是找抽？
　　提这茬陆景就郁闷，那个死丫头，最好别再让他遇到！他挥挥手坐起来：“不说这个。你这是打算晚上就行动了？”
　　唐信顿时眉眼一柔：“正确的步骤，我本应该先向她求娶，上门提亲，最后才是带她见父母。总觉得一切全乱了。”
　　陆景想起林杉那些个经历就收起了嬉皮笑脸：“按正确的步骤走，你俩这会儿不知道还在哪个节骨眼上纠结着呢。”
　　这倒是。唐信看看时间，捏起桌上的钥匙：“走吧，可以行动了。”
　　家里李阿姨在，打开门被他们的架势吓一跳：“这是要干嘛？”
　　唐诺也从家里过了来，手里抱一堆东西率先跑进去，声音欢快洒了一室：“求婚！”
　　李阿姨就一愣。唐信把唐小三儿抱过来逗两下，小家伙迷迷瞪瞪地没什么精神：“怎么了这是？”
　　“早上杉杉走得早他还没醒，没来得及见到，小家伙估计闹脾气呢。”
　　唐信就笑了，林杉老以为小家伙更粘他，可小孩子毕竟小，哪有不黏妈妈的道理。唐信吧唧吧唧往他脸上一通猛亲，小家伙缩着脑袋躲，半晌就咯吱咯吱笑起来，小小的脸看起来会发光。
　　李阿姨在一旁看得莫名有些鼻酸。
　　从中午布置到傍晚。末了唐诺蹦达起来大手一挥：“来，让我感受一下。”
　　说罢就出了门，煞有介事拿钥匙开门，立在门口愣住，演技简直爆棚。
　　满屋子氢气球系着彩带从天花板垂下来，明蓝粉红草绿月黄五彩缤纷。脚下花瓣铺成小径，一直延伸到旋转梯下。楼梯旁的白墙上，铺了满墙的照片，睡觉的林杉，上课的林杉，林杉的背影，全是她所不知道的，他眼里的她。
　　上到二楼拨开珠帘就能看见人形模特身上一袭花嫁，耀眼的白，素简到极致的剪裁，腰间上缀一朵蔷薇粉，和头纱发带相得益彰。后摆长长拖在地上，裙裾委地，唐诺已经可以想象，穿上它的人会有多美。
　　一旁的矮桌上，米白色螺旋纹的花瓶里立了几株粉白色的花，高低错落有致。桌面上立了一纸婚书，用毛笔字书了两行：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落款已签了一个人名。
　　等夜里点了满地蜡烛，烛光摇曳一室，一定是美得一塌糊涂，浪漫得一塌糊涂。
　　廖斌在侧边看见唐诺这一脸憧憬，暗自诅咒一声。这下好，把标准拉这么高，搞定这女娃不晓得要猴年马月了。
　　几个人自然是想留下来见证。不过唐信是这样说的：“她会不好意思。”干了半天活的人就这么一顿饭不管地被撵出门。
　　唐信吃过饭便在厅里等。
　　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面无表情？也不是没有可能。送礼物给她丢回来也不是没有过。或者就是说声谢谢？
　　唐信想到那场景越发觉得有可能，林杉完全是煞风景界的翘楚。要她感动到落泪那简直是天荒夜谈。
　　他赶他们走，其实是……怕丢人。
　　唐信捏了捏眉心，真是，丢人啊。
　　这样胡思乱想着，天色就渐渐暗下来。平日里她该回来了才是。他渐渐有些焦急，又怕打个电话过去惊喜减半，石墨去度蜜月了也没得打探，只得耐着性子等。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实在忍不住，拨电话过去，电波里迅速传出来一个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唐信陡然眉心一跳。
　　很早出门？
　　心里有一股凉气慢慢升腾起来。他站起身，膝盖上的盒子掉下去，银白的戒指在地上滚了几滚停住。整个房间顿时只如一场闹剧。
　　他的心里慢慢就有种预感，甚而不必去验证。
　　他原本打算在一室烛光摇曳里听她说一句我愿意尔后用那枚戒指套牢她。他会告诉她浪漫这件事他有多不擅长求婚也如此老套，可接下来的人生他一定护她周全，许她无忧。
　　遇见她八年，他第一次如此胜券在握。
　　还是输了。
　　林杉，唐小三儿你都忍心不要了吗？大半年的朝夕相对，留下你的筹码也不曾多半分吗？
　　我呢？究竟有没有一回，林杉你想过我也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