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躯》寇诗然

1、恍如隔世

　　明明很小的身体却穿了一件很大的衣服，衣尾把脚遮的严严实实。发髻整齐的披在身后，只是额前零落的几缕因为发了汗黏黏的粘在脸旁。已经过了子时，可这里还是一片红火。

　　忘了是第几次看见她。记忆里前几次总是穿着与她身材大小不符的衣服，而这次还是这样。话少的可怜，就算来了也是靠边离得很远。如果不是她抬头看我出神，我也不会看见她眼角细微的皱纹。才一会的功夫，她又像受惊了一般，低头用手拢住耳边的头发，慌慌张张的走了。
　　“二娘，我今天又看见她了。”下午闲的没事，歪在床上。二娘听我说完，手里的活儿一顿，继而又像没事人一样，不和我搭话。我翻了个白眼，又重新躺下。看来这次也铁了心地不告诉我。
　　我叫秦沫，是京城秦员外府上的二千金，为大夫人所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小被爹娘送到外面托人抚养。府上兄弟姐妹很多，但虽然近段时间才回到府上，可大家念在辈分，对我还都算客气。回来的那天，成人礼后养父母拉着我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二老也原本是我爹家的亲戚，一直瞒着我到现在。我手里拿着先前藏在衣袖里为两位老人准备的礼物，一下愣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被一个大红轿子摇摇晃晃一转眼就抬到了秦府。
　　“二姐，想什么呢？”秦湘是我在这些孩子中最喜欢的一个。平日里总穿着碧蓝的缎子，白皙的小脸，眼睛不似秦四秦五她们那般细长，性格和男孩子一样。
　　“莫非是再想养你的秦家老两口么？你不必觉得对他们有亏欠，原来也都是一家人。”她见我不说话又接着说。“你若是真想他们，哪天我陪你回去见，不就得了？”我听完这句眼睛一下亮起来，看着眼前的小人，一个劲的点头。说实话，我从进这里开始，就没把这里当做过自己的家。这里虽然大，可进进出出的都是陌生人。其实在要回来的前几天，养父母已经和我透了秦府的事，只是我当时只顾着成人礼，心喜没能发现。
　　秦湘挣圆了眼睛看我，见我还是出神想事情。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出了门。二娘端了一盘水果进屋，错过秦湘，冲我稍稍点了下头。
　　装哑是二娘也是二老的主意。如果秦府真像她们所想的那么可怕，我根本就不会回来。印象中向来温顺的娘从来没打过我，看我和他们僵持不下，第一次打了我一巴掌。事后我就想，到底是秦府可怕，还是娘亲可怕。
　　“二小姐。下个月是太子寿宴。京城上下张灯结彩，全府无论是小姐少爷都要准备贺礼。小姐你打算送什么？老奴这就去准备。”二娘刚放下手上的东西就回身问我。全身的力量都倚在桌子上，一手圈着露在外面的头发，整个头窝在宽肥的衣袖下。闷闷的声音直接从衣袖里传出，“一切全二娘做主就行了。”太子寿宴？别处不说，连在秦府，都会被人宣兵夺主的主，我还是歇歇吧。
　　正月初二。满是新年的气氛，而宫里因为太子办寿更是热闹。
　　“二姐姐，我们一起给太子哥哥祝寿好不好？”我一直靠在角落里，不知秦萱什么时候跳到了我身后。穿了一身红绒色的锦披风，被眯的细长的笑眼镶嵌在冻得红扑扑的小脸上，长发被编成四股直到脑后。我虽然低头笑着，却想起临进宫前二娘对我千叮万嘱。抬手顺势按了按疼得不行的额角。铁了心的冲小秦萱一笑，牵着她一起往后殿走。
　　“二姐姐，你说太子哥哥会喜欢我的礼物吗？”小女孩的心思我都知道。会的，太子哥哥会喜欢的。看着后殿空无一人，心里一惊。低头看着她，无奈地摊开手。拉着小脸塌塌的秦萱作势要往回走，果然听到了似乎难耐的一声。不仅心下一惊，太子爱什么样就什么样与我无关。只是小秦萱……她一把拉下我的手，“太子哥哥你在吗？”边问边往后边跑。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好在人渣一样的太子先一步从暗处的帘子后走了出来。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每年只有今天，才可以开宫门。势必会是宫里女人最多的一天。碰巧太子大人私下有个姘头什么的……咳咳，用词不当。身体修长，然而只穿了一件黄色内衬。发髻因微微侧着的头斜散在脸上，一对桃花眼似还残剩情欲。不愧是皇家出品。
　　“原来是秦家五小姐，是你找我吗？”我看他气都喘不匀，还非要装出一副哄小妹妹的表情，一下笑起来。他虽是与秦萱说话，眼睛却看向我。我见状连忙止住笑，还了礼。小家伙见人渣太子一脸疑惑，便邀功似的抢着说，“这是我二姐姐。太子哥哥听过吧。”
　　“秦沫？”帘子被人一手拦开，从里面走出的女子。红衣黄带，身段很好，只是太单薄了些，慢慢的走到了人渣太子的身边。我真的是没见过世面，记忆里听人说过，如果出现这样的情景不都是女人低头掩面的躲在后面不敢出来的吗？今天竟让我遇到这么个皮厚的主。我看着她，微微一笑，做礼。
　　“你真的说不出话了？”语气不失透着心疼，被我忽略。冲她再一点头。拿过秦萱一直紧紧抓在手里的锦盒，低下头双手奉到太子面前。举了半天，不见他有拿得意思。刚要下意识的抬头，“缮奇，别为难秦二小姐了。”感觉手里一下轻了许多。不解的抬头看，原来是直接开了锦盒的盖子，拿出了玉佩。我看他提着玉佩对着光看的出神，不知心里想着什么。不想和他在耗下去。望了一下旁边的小姐，转身把锦盒放在一边的台子上，牵起秦萱走出了后殿。
　　再回到宴席上，不知道什么原因二娘也来了，已经坐在一旁等我们。眼看秦萱一直缠着我，二娘才无法发作。还以为太子会出宴，可是直到最后也没再出现。
　　“你根本就不知道刚才多危险。”坐在回王府的轿子里，二娘就着急的不行。
　　“二娘……”正要开口劝，就被二娘捂住嘴。“秦二小姐，太子殿下有请。”居然还跟来了？我这才大事不好的看着二娘。
　　轿子拐了个弯又晃了回去，迷迷糊糊的下了轿。被引进了一间房。桌上竟摆好了纸和笔，心里暗自叫苦，这人渣太子到底想干什么。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本想等他走进再回头，却不料一下被他抱在怀里。想挣开他的怀抱，又被过于低三下四的语气怔住。“沫儿，是你吗？”
　　我是叫齐末没有错，但我不认识你。我看着眼前眼睛紧紧锁着我，恨不得把我揉之入骨的人，有点抱歉的把写完字的纸递给他。原本还满是心喜，看完之后，却制止不了的轻颤起来。缮奇突然站起来用力的抓住我的肩膀，“你一定是看见我和郑雨珊在一起，生气才故意装不认识我的，对不对？”我被吓了一跳，无论以前认不认识你，照我的性子都不会喜欢上像你这样的人。只是生怕再惹是生非，没有推开任由他这么抓着我。
　　“怎么会这样。”软软的眼睛被激的通红。我虽不认识他也止不住的心疼。用手摸上他微红的眼角，他狂喜以为我想起什么来了。和我对视的一刹那，继而又失望的背过了身。“送秦二小姐回府。”因为我眼里满满的只是心疼，没有别的。

作者有话说

　　出现正文的前三句话是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