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点绊山茶》阿末末

9、可怜无定河边骨（三）

　　沈宁见到了战场上的刘铮真，在漫天的烟沙里闭上了眼睛，她听见了他嘴里微弱的念叨，“娟儿，不要等我，不要等我……”然后一点点的消失了声音，只余一声高过一声的爆炸声。
　　她像是做了场噩梦醒来，一睁开眼见到了全身散发微光的花子姮，他拿着一支玻璃瓶抵在黄婉娟紧闭的眼睛旁，没有呜咽声没有颤抖，一滴泪从眼角处涌出慢慢的滑下，它走的缓慢、缓慢像是一场六十年里无言漫长等待里的句点，滴落在瓶中。
　　半空中的黄婉娟清秀的脸庞有了幸福的微笑，她的等待有了结局，她的爱人回来了，她的灵魂变作了点点的星光，在一圈白色的光晕里她无声的道谢，“麻烦你了，谢谢。”花子姮收起手中的玻璃瓶，对着半空点头散去了全身的微光，对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沈宁说：“我们走吧。”
　　沈宁再看了眼床上的黄婉娟瘦巴巴脱了水的身体，直觉黄婉娟离开了这身体但她笑了笑自己的想法，自己最近是太多愁善感到敏感的地步了。
　　沈宁脚步匆匆的走出医院，看医院外初升的太阳，大地笼罩在热烈灿烂的金色里，医院大门外的道路车流匆匆，一切都是平常的样子。沈宁将手放在额头上搭起了小棚，朝火红色的太阳望去，今天会是个大晴天的好天气。
　　“上车。”沈宁看坐在车里的花子姮笑道：“今天的天气很好啊。”不等花子姮说话，她便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沈宁想念起了亲人，“我把行李先放在店里吧，我想回家。”沈宁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好。”花子姮直接将车开去了沈宁家的方向。
　　沈宁侧脸看向花子姮说：“你说他们下辈子还会不会遇到。”
　　“不知道，我不是神。”沈宁认为得到的答案并不让自己满意，“你也不是人啊。你真的不知道？”花子姮看着眼前停滞的车流，手指敲击方向盘漫不经心的说：“他们不太可能会再遇到，他们不会记得自己上一世是怎样的人，发生了怎样的事无论是多么刻骨铭心的记忆。”沈宁听着花子姮的话，目光转到了车窗外的车流，“我觉得他们不能再遇到会很遗憾。你的声音在我耳里明明很温柔，很好听，可是说的话却总太理性冷酷没有感情。”
　　沈宁感受到不自在，她说的话和指责太相像造成了车里诡异的安静，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把心里的话就这样没有遮掩，赤裸裸的说出。
　　“谢谢你，载我回来。”沈宁把车门一关，速度之快仿佛车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晚一步它会伸出身子咬她一口。
　　“妈妈，我好想你。”沈母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听到沈宁的声音一转身，沈宁整个人抱住了沈母，“妈妈，我们去看爷爷奶奶好不好？”沈母抱着怀里的沈宁心里软软的，听见她的话问：“妹妹怎么了？”
　　沈宁低头伏在沈母的怀里不说话，摇了摇沈母的身体在撒娇。沈母这几天的心里总是不安，吊着吊着不上不下，沈宁不是没有出去和温意意一起住过。沈母打电话给沈宁，沈宁的手机在关机，打给温意意她总说沈宁在洗澡，在厕所，出去了没有一次听见沈宁的声音。
　　沈宁在沈母怀里抬起了头，沈母一看妹妹这几天一定没有吃好，脸都瘦了脸色不好。沈母这一想决定以后温意意再有什么事，妹妹都不能去她家住，看看几天妹妹瘦了，进门的话说明她这几天过的不好，两个女孩子住多危险妹妹肯定担心受怕，妹妹从小胆子就小，沈俏戳破气球妹妹都吓得直哭。
　　沈宁不知道沈母在自己的脸上就看出这么多的弯弯绕，“妈妈，沈俏去哪儿啦？”
　　沈母回答：“沈俏给你拿桃子去了，一大早就走了。”
　　沈俏有一个朋友是开果园的，里面有一大片的桃林，沈宁从小爱吃桃子，有次吃到了沈俏朋友送来的桃子觉得是她吃到过最好吃的桃子，沈俏知道后每年到了桃子成熟的时候都会去朋友的果园里拿桃子。
　　说实话沈俏比沈宁大九岁，一直都很疼比她小的沈宁，吃到什么好吃的玩到什么好玩的，都会拿回家给沈宁，沈俏挺护着沈宁的，沈宁小时候上学被人欺负了他二话不说带了一帮人将欺负沈宁的高年级打了一顿，从此在学校里没人敢欺负沈宁。沈俏的朋友都知道他当自己的妹妹是宝贝疙瘩，也对沈宁很好有什么新奇玩意都会拿来给她玩玩。沈宁也乖巧对沈俏的朋友哥哥姐姐叫着，唯独沈俏是直呼其名，沈俏从小被沈宁小霸王霸惯了也随她。
　　沈宁又期期艾艾的问了句：“爸爸呢？回来了吗？”沈母起身正准备给沈宁煲汤补补随口说：“你爸啊，昨天回来的，他从国外给你带了几件衣服和一些玩意儿放你房间了，你去看看。”
　　沈宁一听，沈父回来了心里头沉了下去，他还不知道自己出去工作的事。沈俏、沈母在沈父回来的时候谁都没说沈宁去工作的事，沈父问起沈母只说了沈宁去温意意家住几天的事。沈父由于自身经历又是中年得女对沈宁百般疼爱，但他的暴脾气除了不对沈宁发，谁他都不会管，要是他知道了这件事，沈宁是没事但他身边的谁都遭殃。
　　不得不说沈宁是真的幸运，她正在绞尽脑汁想怎么跟沈父坦白情况，沈宁的爷爷奶奶就从A市来看沈宁。“爷爷，你来啦。我好想你。奶奶，我好想好想你。”沈宁腻在两人的身边不停的和沈家两老说话，逗他们是心花怒放。
　　沈俏拿出从朋友果园里的桃子放到了桌上，“爷爷奶奶，尝尝。这是我朋友园里种的。”沈家奶奶挑了个最好的放到沈宁手里说：“妹妹，吃吧。你最爱吃桃了。”沈宁接过桃子，嘴巴甜甜的说：“奶奶对宁宁真好。”仰头也对沈俏笑笑说：“沈俏，你真好。”
　　沈奶奶听了回说：“你是奶奶的孙女，奶奶不对你好对谁好啊。”沈俏一听，沈宁这丫头怎么了？莫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沈俏就是个贱骨头，平时吧沈宁气他欺负他他觉得正常，可沈宁一对她说好话吧他就觉得小丫头被谁给欺负了，受委屈了。
　　“爸爸，我找了份工作。”沈家一家人都坐在桌上吃晚饭，沈宁正坐在自家爷爷奶奶的中间，沈父正给沈宁夹了她爱吃的酱鸡腿放她碗里，沈父一听，“啪。”筷子放在了桌上。
　　“沈俏，怎么回事？”沈俏一听沈父发沉的声音，立即将手里的碗筷放了下来。“爸爸，不关沈俏的事。他不知道，是这几天的事。”沈宁放下了筷子阻止了沈俏说话。
　　“妹妹，你说你放个假出去工作什么，你就呆家里玩玩放松放松，再说在外面工作多危险啊。你不记得李叔叔的女儿，出去兼职被人家骗差点被卖到了山里……”沈父一听沈宁出声，他的语气软化起来，试图对沈宁进行谆谆教导好叫她放弃出去工作的事。
　　沈宁一边听着，一边偷偷掐了掐自己的腿，眼里泪汪汪看向爷爷。“你做什么，没看到妹妹都被你说哭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她想去就去。妹妹，吃饭。”
　　沈父看沈宁真的两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想起她刚出生被自己抱在怀里小小软软的样子，话怎么也说不下去。
　　“妹妹，去爸爸那里好不好？”沈父退了一步，妹妹想出去工作到公司里来自己也放心。沈俏听了，知道沈父想的和自己当时一样，不过这小丫头犟着呢。“爸爸，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再说去你那里，我能做什么我不想去。”沈宁说话的时候，用右手拽了拽自家奶奶的衣角。“好了，吃饭。不说了，妹妹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奶奶支持你。以后谁也不许说这件事。
　　沈宁逃过一劫，她不怕沈父对自己发火因为他不会对她发火，可是会一直对自己絮絮叨叨直到自己放弃，现在好了一切问题解决了。沈父看两位老人的态度知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郁郁了，“沈俏，你给我看好妹妹啊。妹妹，你要是不想做了就不做了。什么事都有爸爸。”
　　沈宁看着沈父发现他鬓边隐隐露出白发，她的心一酸说：“爸爸，我知道了。”沈宁夹起桌上的莲藕放到沈父的碗里，这是沈父最爱吃的菜，“爸，你试试今天的藕很甜很脆。”
　　“妹妹，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沈俏在一旁搭手将沈宁洗好的碗擦干放架子上。沈宁洗着碗听沈俏问自己，她将手里洗好的碗递过去说：“没有啊。”沈俏看沈宁的表情和平常没什么不同，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有事你别藏在心里，哥哥在这里呢。”沈宁听着沈俏的话，顿了顿抬头看旁边的沈俏，他刚好转身放擦干的碗，厨房明亮的灯光下沈俏的背影挺拔，头发乌黑根根竖立，“沈俏，你对我真好。”沈俏听到沈宁的话正放着碗，顺嘴答：“你今天哪根神经搭错了，我是你哥不对你好对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