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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庄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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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绾的嫁妆铺子田庄多在京城,虽然当年跟家中闹的厉害,但刘老太爷和刘老太太在嫁妆上一点都没有亏待刘绾,成亲的时候刘绾也是十里红妆,嫁妆的丰厚也是出了名的。
江宁的这一处庄子,是刘绾无意中置办的,她爱吃新鲜竹笋所幸自己置办了田庄专门种竹子,不知家务的沈荣是不管这些事的,只要不缺银子就行。
不小的山头上除了不多的田地,其余都是葱绿的毛竹,毛笋好吃,毛竹也挺拔高大好看,简陋的庄园建在半山坡,四周都被毛竹围住,小径曲曲折折几乎寻不见路,虽在初春却比夏日的景致还要繁盛,刘绾是个才女这样的景色到叫她来了兴致,牵着江离的手:“等安顿好,母亲教你画画。”
江离笑着点头,却想叫她画画到不如叫她看账赚钱来的实在,刘绾是个才女,但刘老太太也同样将她教的管家理财一把好手,要不然刘绾也不能将嫁妆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这几年收益也越发丰厚。
斑驳的竹影落了一地,发髻乌黑一身青衣的母亲仿佛是世外的仙子,江离仰头看母亲秀丽好看的面庞上带着的几点兴致和笑意,微微握拳,上辈子这个时候万姨娘确实也管家了,只是那时候她的母亲就已经缠绵病榻起不了身,万姨娘帮忙管家名正言顺,甚至那时候恭敬的万姨娘还让江离生出了几分感激。只是现在看,都觉得好笑,万姨娘分明是来者不善,打破了母亲的美梦,同样也想握住这个家的命脉拿走母亲的嫁妆。
这一辈子她努力了,她的母亲似乎并没有病死的迹象,那就说明一切都还有作用,她只觉得一瞬间,未来充满了希望,她的眼眸都亮堂了起来,她不会在重蹈上辈子的苦难,她会活的更好更精彩,而那些欠了她的,迟早都要全部还给她......
万姨娘打扮的很庄重,眉毛细细的描过,繁复的百合髻上簪着一对赤金的簪子,耳朵上的珍珠耳坠映衬着脖子上的一串珍珠项链,端的富贵雍容,一身翡翠撒花洋绉裙衫清新亮丽,面庞上带着端庄的笑意,乍一看,竟有当家奶奶的气势。
从外头进来的沈荣面上一亮,笑着打量了几眼:“这样装扮到也好看。”
万姨娘只用了片刻的时间来显示她的欣喜和娇羞,转眼就说起了正事:“.....是不是可以去夫人的院子见夫人了?小姐总不见好,奴婢还是先将家务接手了好,要是老爷说说能在得了账本,至少夫人的嫁妆多少,老爷也心里能有个底。”
明明是去算计妻子的嫁妆,沈荣却冠冕堂皇的道:“你说的也是,我是男人,外头的事情还是我来办的好。”
万姨娘垂眸柔顺的一笑,跟着沈荣:“那奴婢这就跟着老爷一起。”
不知道骄傲的才女刘绾在被丈夫逼迫着要出嫁妆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家女儿们,永远也不会同她们一般了解男人,万姨娘想着,嘴角露出个甜甜的笑意。
“什么?夫人一大早就带着小姐出门了?”
魁锦院守门的婆子瑟缩的答道:“是,是的。”
沈荣声音又拔高了几分:“有没有说是去哪?”
“奴婢只隐隐约约的听着是去庄子上。”
刘绾不再,那她要怎么名正言顺的接过管家的权利?魁锦院体面些的下人几乎都跟了出去,只院子里的一树桃花开的繁盛,风一吹就有花瓣飘落,万姨娘勉强带着几丝笑意问道:“不知道是去了哪个庄子?”
婆子摇头:“这个就不清楚。”
万姨娘只得将目光转向沈荣,沈荣皱着眉头道:“我哪里知道她还有个什么劳什子的庄子,她的嫁妆不是大都在京城么?”
万姨娘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夫人聪慧,听说当年嫁妆又极其丰厚,谁知道这几年下来已经攒到了什么地步,也许江宁城里都有夫人的铺面了,只是老爷不知道而已。”
沈荣从没想过将刘绾的嫁妆据为己有,只是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欲念就越来越膨胀,听到万姨娘这样说,他几乎看见了一座金山银山般,越发想将这些捞到手,但他是个面皮俊俏的男子,即便三十岁了也只是多了成熟男子的气度并不显老,好似在想这些龌龊事的时候,也是那么的风度翩翩,惹人侧目。
事情似乎陷入了两难的地步,但万姨娘不是个肯轻易认输的人,她有她的目的,即便名不正言不顺,在她看来也只是暂时的,她恳切的朝着沈荣道:“如今夫人出门,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奴婢就是为难些,这个家也要当起来,只是要劳烦老爷一会跟下人管事们说一声。”
刘绾既然敢走,那便就要想好回来之后这个府上她还能不能当得上当家太太!
内院的人们被传到了魁锦院,让万姨娘和沈荣没有料到的是,体面些的管事都跟着刘绾去了庄子上,这个府上好似只把一个沈荣留给了万姨娘,其他的都成了空壳子,万姨娘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
耳边的沈荣同下人们说着万姨娘管家的事,万姨娘带着端庄温和的神情扫视着下面的仆妇,将众人的神情收进眼底,渐渐握紧了拳头,她还带了好些能干的下人,运转起一个这样的府宅,不成问题,刘绾想看她的笑话,她偏偏就不让刘绾如愿!
庄子上的院子并不大,二进的小院因为没有及时打扫显的有些破旧,只是土生土长的花草树木铺满了院子,多了几分欣欣向荣的气象,方妈妈带着丫头门去打扫屋子,刘绾带着江离在院子里走动查看,江离边走边指点:“葡萄架下可以设个小石桌,以后母亲就在这教我下棋。那边在设个秋千,我无事了就可以玩,院子里铺上些小石子,在移几颗毛竹进来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山野间的气息自由清爽,刘绾的气色都好了很多,笑看着女儿:“难道我们要在这常住?”
“咱们一走,万姨娘不知道要在家怎么闹腾,等咱们回去家也就不成家了,回去住着岂不是受气,在说难道母亲不喜欢这里?”
远离了悲伤之地,人都轻松了不少,刘绾似乎也不大想回去。
方妈妈出来恰好听见江离的话,焦急的凑到跟前:“小姐今儿的主意是一时痛快,咱们两三日不回去是看了万姨娘的笑话,到时候刚好顺势把管家的权利收回来,只要是住个一个月两个月的等回去那就真成了万姨娘的天下了,那到时候可怎么办?小姐,祖宗,您就劝劝夫人别跟着夫人一起闹了!”
方妈妈说的很在理,可是万事计划的再好都赶不上变化,在有几个月沈荣就会收到升迁令,要到京城去任职,到时候一家子都住在侯府,根本用不了多少下人,这里大多数的人都会被留下或者发卖,到时候万氏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实在犯不着去争这所谓的管家权利。
来庄子上她更多的是希望刘绾能从悲伤的阴影中走出来,看到人生的另外一条出路,此后漫长的人生中都能美丽的绽放。
大抵刘绾和江离都想到了万姨娘和沈荣的困窘,竟都先畅快的笑了起来,方妈妈一怔,眼里露出无奈和心疼,罢了,不论怎样只要夫人和小姐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就比什么都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在说......
屋子很快就收拾好了,江离和刘绾带着丫头仆妇住在第二进的小院子,前面给了家丁和小厮们住,简单分配了各自的职务,天色也就渐渐黑了,山里的夜晚比城里更冷,炭盆里烧着火,却将屋子又温暖了起来,江离偎依着刘绾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白日里想起了沈侯府,夜里就又梦到了前世。
母亲刘绾缠绵病榻,回京的路上又多次受气,到京城没几天就去世了,母亲的七七才过,她便从姐姐们的口中得知了父亲将要续弦的事情,大家都悲悯的看她,四小姐江蓉拉着她的手叹气:“听说是王晨大人的嫡长女,也是当年京城有名的才貌双全的女子。”
三小姐江萼掐着一朵凤仙花:“以后六妹妹的外家就是尚书左丞,何等风光呀!”
大家又都好似为她高兴了起来,转眼欢笑。只剩她一人独自凄凉哀叹,明明是自己的家,怎么一家子人都会那么的无情冷酷......
一觉醒来外头的天已经大亮,刘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身,外头是方妈妈低低的说话声:“......发卖了好些下人,都是咱们以前还算得用的人,这是逼着您赶紧回去呢!”
“回去?真好笑,这么好看戏没演完怎么能回去?喜欢卖就卖么,卖多少咱们收留多少,我到要看看我一个月不回去他们撑得住,要是两个月不回去他们怎么揭开锅。”这是刘绾清冷的声音。
方妈妈低劝:“您跟老爷闹这么僵有什么好处?以后的路可怎么走?”
刘绾似乎也迷茫了起来,好似这漫山遍野的毛竹,寻不出一点出路。江离几乎脱口而出和离这两个字,大周民风开化,女子和离照样能再嫁,也不见得就一定比先前嫁的差,在说江离的心里也隐隐约约是有个合适的人选的,比起沈荣强千倍万倍。
幸而外头庄子上的里正找来了个做饭的媳妇,听得介绍道:“是个干练干净的,做饭也是一把好手,只是怕做不来夫人要的那些金贵菜。”
江离穿好衣裳梳了头,掀起帘子朝外看,见个穿着浆洗的干干净净的粗布蓝褂的妇人,正在说话,声音平缓:“......小妇人季氏......是和离过的......”
江离的眼忽的一亮,朝着敏珠招手:“你去打听打听这季氏的事情。”
小姐自病了一场越发有了主意,所幸也不是什么大事,敏珠笑着应了一声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看季氏的穿着打扮面色神情,日子应该过的很和顺,叫她在母亲面前多多说一说自己的事情,说不定母亲就能开了那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