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丁琳

5、五

　　浩泽，我爱上别人了。
　　我真的好想平安幸福地和那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一刻也不分离。
　　如果还喜欢我，就祝我幸福好了。
　　你也会再爱上别人的。爱上一个能让你不再受其他女人诱惑的女孩子。
　　你真正深爱的女孩子。

　　每天起床的时候浩泽还是会心痛。小稚，他的可爱的小稚。她浓密的黑色卷发，雪白的脸蛋，乌黑的圆眼睛，现在他都失去了。
　　因为喜欢她，所以不去打扰她的生活。祝她幸福。

　　浩泽在一家衡器制造公司找了一份销售工作。他开始整理房间。有的时候自己煮饭。还有，他一直没有女朋友。
　　也许小稚是对的。在这世界上，真的有那样一个人。他深爱的人，让他不再受其他女人诱惑的人。他想试着等待看看。

　　那天浩泽要去东北出差，火车是晚上十一点半的，浩泽十点多走出小区的大门，想在门口叫车。突然他感觉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抬头看见一个女孩子疯了似的冲出门，撞在了他的手臂上。那个女孩子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撞了人，一个劲地向前冲过去，冲出马路。糟了。她根本就没看路。一辆大卡车向她疾驶而来。浩择箭步跑上前，一把把她拉住。卡车擦身而过。
　　她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者，她在压抑着哭泣。失声痛哭。
　　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瘦小的身体在剧烈地颤动，浩泽的心里突然升起异样的感情。那晚小稚打破他的额头，哭着冲出门去，一定也是在这个地方，也是这样不顾一切。
　　“小姐……”
　　那个女孩挣脱他的手，向马路对面跑去。
　　浩泽怔忡地站在原地。正要离开，突然看见身后亮晶晶的有什么在闪。是个手机，大概是那个女孩子撞他时撞掉的。他捡了起来。

　　火车“空隆隆”地摇晃着，浩泽发呆地翻看那手机。好古老的moto998，小小的银灰色。不知怎么的，他觉得那手机就像那个痛哭的女孩，瘦弱的，莫名地让人同情。而小稚，那天小稚夺门而出的时候，也一样的绝望和无助吧。
　　突然很想知道那个女孩子的生活。浩泽翻开短信收件箱。有十多条短信。
　　她的收件箱有些奇怪。发件人都是一个：尉棣仁。今天的只有一条，其余的全都是一年多来的短信，是些用心保存的甜言蜜语吗？
　　“今天晚上到我家来，有话和你说。”这是今天的。
　　其余都是很早以前的短信，时间间隔有长有短。
　　“小栩，今天加班，你自己吃晚饭吧。”
　　“小栩，今天同学聚会，地点改在张生记，时间不变，要接你吗？”
　　“明天出差去海南，小栩，要帮你买点什么？”
　　“那我不来接你了，晚上我和赵政在一起，可能会晚，你自己小心，小栩。”
　　“小栩，我在你们所门口，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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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如此类的琐屑的短信。并没有什么甜言蜜语。那个女孩为什么要保存这些呢?它们只有一个共同点，小栩，都有小栩两个字而已。
　　浩泽突然想到，这个叫尉棣仁的男人，是不是很不经常叫这个女孩子小栩，所以她把所有有关“小栩”的短信都保留了下来。让她感到丝丝甜蜜的“小栩”。猜测而已。
　　不知道她叫“什么栩”，姓什么。浩泽翻看了一下她的电话簿。人好少，他皱眉。总共不到二十个。爸妈，尉棣仁，赵政，还有好多姓梅的。可能是亲戚吧，那她也姓梅的话，叫梅什么栩呢？
　　她叫“梅什么栩”，男朋友叫尉棣仁，有个朋友叫赵政。他们可能是同学。她在一个“什么所”上班。仅此而已。
　　那天晚上，浩泽握着那个手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嘀嘀……”睡梦中的浩泽被手机铃声吵醒。
　　是捡到的那个手机。“喂……”一个女孩子怯生生的声音。
　　“喂……”浩泽眼睛还挣不开。
　　“你好，请问你是不是捡到了这个手机……”她问得很小心。
　　“哦！是的！昨天晚上在万福花园门口捡到的。”浩泽这才有点清醒了。
　　“太感谢你了，可不可以……”她的声音轻快了起来，但还是小心翼翼的。
　　“当然可以了！我还奇怪昨天晚上失主怎么没打电话来呢。不过，我是出门去火车站时捡到的，我现在还在火车上，我大概要十天之后回常州，是那时再给你呢，还是我到站之后快递给你？我明天下火车，快递给你也要三四天后才有了。”浩泽很爽朗地回答。
　　她沉默了。
　　浩泽突然感到这旧手机是这个女孩子极珍爱的，他的心里涌出了一股奇怪的歉疚。正在他想着要说些什么好时，她开口说道：“那太谢谢了。不用麻烦寄快递了，回来再给我就好了。谢谢。”
　　“不用谢。”浩择突然觉得自己的语气怪异，他好像已经几十年没用过这些刻板的礼貌用语了，上次用，可能还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思想品德课上作对话练习时。“那我到时通知你。大概是十天左右。就打这个号码可以吗？”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可以的。谢谢你。”她又小心翼翼地致谢。
　　“不用谢。”
　　“还有一件事……”她犹豫道。“能不能麻烦你，不要看上面的短信……”
　　“啊……哦！”浩泽的脸红了。上次脸红，大概也是小学时的事情。
　　“真是不好意思！”她的声音焦急极了。
　　“我知道了，没关系，没关系。那我等一下就关机了，你放心吧。”浩泽很流利地撒了个谎。
　　“谢谢。”
　　“你说了好多次了！不用谢。”
　　“那……我挂了。谢谢你。”
　　“等一下，请问你贵姓？不然十天之后我不知道打电话要找谁。”
　　“啊，我叫梅画栩。”
　　“啊？”假装没听清。果然叫“梅什么栩”的。
　　“梅画栩。梅花的梅，画画的画，栩栩如生的栩。”
　　“我叫沈浩泽，沈阳的沈，浩瀚的浩，光泽的泽。”
　　挂上电话，浩泽发现车厢外一轮旭日升起在广袤的原野，他的心，竟也雀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