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七秒》废泽

2、幻象(二)

　　空中乱浮的云层使月得以丈量黑夜，正在万籁俱寂之时，一道嘈杂的声音破坏了卡罗琳的浅眠。
　　“开始游戏吧”
　　短信提示音＂叮＂的一声响起，实验室里的诺格开始计时。文字映在卡罗琳淡灰的瞳孔里，对方把字体设置成了哥特版，框架中添了不少恐怖因素。
　　她无奈的笑笑，电子屏幕发出的浅蓝色荧光反衬得她神情苍白。
　　不用看发件人姓甚名谁她也知道是诺格，因为她这破手机已经被实验室锁定了，在解决课题之前，她只能与诺格进行通迅。
　　卡罗琳冥思苦想了一刻钟，要让一个心理变态正常，她必须解决罗蒂严重的心理问题。为此她就必须清楚罗蒂儿时的经历，脑控过程中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从而过滤杂乱的信息，得出她需要的结论。
　　罗蒂想要什么。
　　人的欲望有很多种，圣人也有欲望，只是圣人不被欲望侵蚀坚持本心罢了。况且圣人寥寥无几，垃圾遍地都是。针对虚拟世界的运行法则，卡罗琳猜想罗蒂在脑海里记得清楚的事，就应该是那些她发现自己被脑控后发生的事了。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人们就会关注并且记忆。即使毫无逻辑可言。翻完罗蒂的脑控记录以后，她开始想解决这个课题的方案。
　　如果在现实世界中，卡罗琳只要关闭掉脑控系统，让罗蒂重获她所想的自由就可以完成助手考核了。
　　但现实世界中并没有被脑控的人，就算有，其行为也一定会被人道主义和法律条文约束。乱象终究会被摆平。
　　虽然罗蒂的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没什么两样，实验室里编程出这个世界的把它修缮得如同上帝的艺术品，完美无缺。但是卡罗琳不能收回脑控。因为她不是编程的人，所以没有更改程序的权利,况且这个课题就是用来故意刁难她的。
　　像直接把野兽放归大自然这种简单方案是根本不可能实施的。
　　所以，她必须自己到那个虚拟世界里寻找方案了。
　　“我想进入罗蒂的虚拟世界”卡罗琳回复诺格。
　　“那我把罗蒂恢复到脑控状态了，她可能会意识错乱。那都是你的事了。”
　　“.......”
　　被构造出来的二维世界里，雪松的针叶随风轻轻晃动，沙色的云在暮光之中绵延。无论在什么时候，天空的面具永远都那么神圣。
　　新的一天开始了，短暂的安宁只存在于梦境里。
　　十五岁的罗蒂已经忍受不了脑控了，她一产生任何想法，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知道。在她生活的范围之内，电子产品等同于质疑和辱骂者的监控设备。她所存在的意义，只为增长他人的见识。她所要的安静，只是看起来的安静而己。
　　而她根本无法逃离，像囚牢里被关押的雏鸟，过着虫蛆一样的生活。寄生于正常人的世界，又排斥在正常人之外。
　　她有性癫倒行为，而唯一能让她镇静的工具就是屠杀。
　　失眠多日，终有好梦。罗蒂此时在冰冻状态，也就是入梦。橘黄色灯光染着的长廊里，鲜血从长廊深处汇流成股。这些血液已经干成血迹，携着淡淡的腥味。仿佛在指引人走向长廊的末路。
　　“这是罗蒂的梦境么”卡罗琳自言自语，她已经进入虚拟世界，手上没有通迅工具。等她阻止罗蒂杀人成功以后，她就算完成课题了。如果失败，她只能待在这里等诺格救她了。
　　连环杀手必须要有高智商和熟练的处理尸体方法等多种复杂功能才能顺利逃脱杀人现场。所以罗蒂在杀人之前事必会考虑如何逃脱。她仅有一次机会阻止罗蒂，就是在罗蒂杀人前的夜晚。在梦里攻克她的心理。
　　所以现在这个长廊里应该有两个人，她和罗蒂。
　　卡罗琳缓步走进长廊，一边思考怎样找到罗蒂，或者怎样被罗蒂找到。如果是被罗蒂找到的话，那就省事多了。
　　这个长廊除了路上的斑斑血迹有点可怕以外，其他摆设都很正常。灰白的方柱呈对称分布，上方环成半圆弧状，整个长廊充斥着几何气息，却并不乏味。在长廊尽头，卡罗琳在暗黄色石灰石建造的墙壁上看到一幅埃尔·格列柯的画，画的大致内容是耶稣驱赶商贩。
　　“上帝情结”卡罗琳想到这个词，但罗蒂并不是上帝忠实的信徒，相反，她是个无神论者。
　　“滴答，滴答”远处好像有水滴的声音。卡罗琳顺着声音走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空无一物，但能见度良好。
　　她回到长廊，又是一个房间，光线昏暗，墙上贴满了便签纸，纸中的文字却小如颗粒，歪歪扭扭，卡罗琳根本无法辨识上面写了什么。
　　空间转换到第三个房间，她看见了一个钉在十字架上的女人，女人雪白的长裙染透了鲜血，仿佛收纳了罪恶的灵魂。血水滑落，发出＂滴答＂的声音。原来在长廊外听到的不是清泠的水声，而是血液抽离身体的声响。
　　她的面部表情狰狞，但卡罗琳还是可以从五官轮廓中勉强看出这是罗蒂。
　　“你想下尸鬼河么”十字架旁竖了一块花岗岩，篆刻的文字入木三分。
　　上帝情结无疑。这就是个坑，卡罗琳还是跳下去了。她走进了一个思维长廊，被罗蒂的幻象逼入死角。
　　这种时候，慌乱是没有用的，只有思维可以打败思维。
　　卡罗琳一阵小跑离开长廊，面前正是一条泛着柔光的河流。
　　她见到都是思维化成的幻象，精确的时间，杀人动机，恐惧，被剥夺的自由。
　　她要找到罗蒂，或者，她已经找到了。在长廊里，第一个房间代表自由，第二个房间代表混乱的现在，第三个房间代表料想中的未来。而她所在的地方就是罗蒂的脑子，要让她的心理正常化，如果只是让这个梦境崩塌，卡罗琳还是不能阻止罗蒂杀人。罗蒂的思维还是可以编织成令一个梦境。所以她需要根除的是罗蒂的想法，而不是罗蒂的梦境。
　　卡罗琳跑回长廊，把那些看不清字的便签纸全部撕碎扔进了那条河流，人们寄存想法的方式，往往都千篇一律。
　　一切都结束了。
　　伦敦的午后，夕阳斜落在泰晤士河微波泛起的河面上，河水边缘浸了一层浅浅的碎金，诉说它没骨的辉煌。
　　泰晤士河的滑铁卢桥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两旁可见渔夫站在木船中间撒网，偶尔对着其他渔夫吆喝几声，说的是今天收获了多少鱼，在河里见到了什么奇特的东西之类的话题。来往的船只以不同的速度行驶于河面，几批货船从这里出发又返回这里以后，天色已接近傍晚，卡罗琳独自一人坐在木船里，很是闲适。河风轻拂过她的发际，那些金褐色的头发悬折成了圆周的形状。
　　此时此刻此地，她正对着一碗白酒蛤蜊面条狼吞虎咽，一旁放着从快餐店里买来的炸鱼薯条。
　　完成考核以后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虽然她还只是个小助手。
　　关于罗蒂，破碎了罗蒂的幻象后罗蒂的脑子已经恢复了正常。至少她不会整天幻想谋杀并附带性颠倒行为，至于罗蒂的未来，自由并不是唾手可得的,她能否自由的生活就看她自己了。
　　虚设的世界法则，你所需要的帮助，得自已去找才行。
　　“卡罗琳，你在这里干什么”诺格幽灵一样的飘过她面前，声音怪异的仿佛看见自己的眼珠被人剜下浮在半空中似的拖腔。
　　“吃饭”＃我也是个人一日三餐不能少你想怎样你说吧＃
　　“三分钟吃完，薯条要不要来点调味酱，美国人？”＃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不用，我们要回普林斯顿了？”
　　“不出意外是这样”
　　“那意外是什么？...比如说刚好赶上你的葬礼？”
　　“你收尸？”他的瞳子敛了个白眼，看似面无表情。
　　“嗯，我会直接把你扔进河里。”随即转移话题,“其实伦敦风景如画，我今天才发现的。”
　　“那你是想在这里多留几天喽”
　　“确实”卡罗琳把眼神从冒着热气的炸鱼薯条上移开，回头望着诺格，一脸真诚。
　　“休假时间没到，实验室里的助手有时整个星期都在工作，有时几个月都没事干。等到那种没有紧急课题的时候，你就可以撒欢玩了。不过你刚开始当助手，可能全年都要不停的练习如何精准的实验。”
　　不管她脸上的表情，诺格继续自顾自的说“下一个课题还没有确定，你先去实验室里熟悉一下环境，别搞破坏，从今天起，记住我们就是一个团队，还有其他的成员，回普林斯顿我会把他们介绍给你”
　　“现在，我们去机场，我去叫船夫靠岸”
　　“船上只有我一个人，桨在船舱里。”她有些无奈，但对于诺格间歇性神经发作的行为，她早就习惯了。“对了，你怎么不问罗蒂的事”她补充说道。
　　“你不是已经完成考核了么，还有什么问题”
　　“罗蒂有上帝情结，编程出那个世界的人还真是可爱呢”
　　“负责编程的是盖克·纳什，你要是怀恨在心的话，可以去找他算账。没人干涉”
　　“咔”她侧目，河岸渐渐在她眼瞳中放大，清晰可见。
　　“怎么了？”
　　“胃抽”
　　第二天，美国新泽西州红枫一片，长势如火如荼。秋季，初晨的阳光稀稀落落坠下，构成枫叶的纹络。
　　七个小时，卡罗琳结束了她的伦敦之旅，回到正轨。
　　普林斯顿新建的实验室，木板排列的屋顶隔音效果极佳，既简朴精巧，又可以防止次声入侵，达到了一个绝对安静的实验环境。
　　相比较啃书时耳边弥漫着伦敦的街道传来的经久不息的噪音，卡罗琳宁愿待在实验室里终老一生.
　　荒芜的幻象，既虚无缥缈又真实可信。
　　那个世界的法则就是：大多数人都会忘记梦里发生的事。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