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血色罗裙翻酒污

6、旧事从提

　　我不知最终自己是怎样从船上跳下然后从水面上轻盈地略过到了一座黑黝黝的山上的，然而我的心里已经没有再多的惊恐和好奇了，所有的思绪全部紧紧缠绕在一起，我找了一颗很高很大很粗的树靠着坐下，疲惫地扶额想着夏晚晴和我所说的话。
　　“呵呵，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吗？还是你身边的人让你感到你是好人？你以为你曾经在南宫山就无所无惧了吗？还是你那些肮脏的过往没有人向你提起过？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南宫行云是这□□数一数二的人物，而叶逸尘也是如此。你作为南宫行云的妹妹，自然也是抛头露面，风光无限，惹得天下男子尽数为你疯狂，而你却沉醉在这种光环之中不愿醒来。你的魅力同时也吸引了叶逸尘，萧子衿这两个男人。
　　可你还不满足，贪得无厌，继续做一个南宫山上风流无限，从不见人的女子，惹得天下多少男儿为你断肠，多少女子日日夜夜嫉恨着你抢走她们的心上人。但是凡事都有报应，别以为你可以永远这样风光下去。
　　我和代凌璇陪着你长大，怎么说都是有些恩情的。你那时倒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少女怀春喜欢被爱慕罢了，我可以理解，甚至可以觉得你可爱，毕竟还小。后来，你有一次与我们一起去谢家江边垂钓，不慎掉入湖中，自此大病一场。当时你完全半点武功都不会。而你哥哥一直把你当成掌上明珠似的爱护地捧在手心上，哪舍得让你练武，只怕你会粗俗。而这次，他发现他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时时刻刻守护在你身边。所以，他深思熟虑了好久，决定给你拜一个师父教你习武。
　　之后，便是喻熠云的到来。
　　他那时还不甚出名，应该说是微不足道。可后来他教你练功的同时，自创独家步法，然后在武林大会上震惊全场之后，一夜成名。江湖上都在流传着那个步法如此精湛巧妙绝伦的男子竟然是南宫家族的习武师父。随着这次的成功，喻熠云接着又独创自己的剑法，甚至将步法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所有人都尊称他为武师。接憧而至的就是那些慕名来求教的人们。
　　我就记得特别好笑的一次是，雁塔神岛的首徒罗扶玥来了，向喻熠云讨教步法。希望可以用雁塔神岛的三本秘籍，换他的幻影步。当时你正在和喻熠云练武，她来了，说明来意之后，问他是否同意，他说要经过你的同意，然后你就发脾气说你要是把这么重要的武功随随便便教给一个女子，就别再回南宫山了。罗扶玥尴尬走了。可你不知道她的性格，极爱妒忌，小肚鸡肠，她后来给你惹得事端我都无法一一列举了。
　　你就这样，还有我们三个也这样，一天天地度过着。我本想这是个很好的归宿，老有所依。没想到，暴风雨前的宁静马上就要结束了。
　　有个晚上，我去庭院里摘些玫瑰回来泡澡，而玫瑰都在你醉霞阁的门口，我只能去那里。我去了之后，本想马上离开的，可却听到你和南宫行云的争执声。我听到你说你就是喜欢喻熠云，然后你哥哥大怒，说要让喻熠云死无葬身之地。接着你就摔东西发脾气，我听着你哥哥的脚步声似乎要走出来了，就赶快顺着小路逃跑了。回去之后我就思索啊，原来你已经不再是我眼中那个孩子了。
　　南宫行云原本就是说一不二的人，他原本希望你可以嫁入像叶逸尘或是萧子衿这样门当户对的人家，或者江湖上有威望名声的有千百年基业的老族。人算不如天算。他正与你商讨萧子衿怎么样，对他有没有感觉时，你竟然给他放了这么大个炸弹——就是你喜欢喻熠云。如果说你真的爱他爱到死去活来非他不可的地步，那你哥哥也只能舍去那些利益问题勉强同意。但是，他是你师父，南宫行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妹妹走入这种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出手了。喻熠云再差一点就死于非命，也亏着他的步法高超，逃到一个他们完全不知道的地方。你知道之后，大发雷霆，先是破口大骂南宫行云，接着嚎啕大哭，后来，你甚至说要死了去给喻熠云陪葬。
　　南宫行云怎么也没想到你到了这个地步，他气得与叶逸尘云游天下，把你托付给我们，并威胁我们，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们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代凌璇为了安慰你，告诉你她的秘密，交换你不再轻生。你那时也知道了喻熠云逃走了，也就顺着答应下来了。
　　你很好奇秘密是什么，却没想到是代凌璇喜欢上了南宫行云。你一听完就冷笑着说，我哥哥不是你这种人能够肖想的，你就是一摊污泥，而我哥哥是整个□□的明珠。
　　代凌璇原本以为你会帮她，再不济也仅仅是震惊而已。却没想到你这么决绝这么冷酷。她瞬间就后悔了。
　　但你让我给她收拾行李，让她马上滚出南宫山，她跪在地上哭着求你，说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不会给任何人造成心理负担。你却提着她的头发，将她从南宫山上甩了出去，我想，她应该就是被你摔死的。南宫山下是一片原始森林，她一个只会熏香，身无分文的女子怎么能有生还的可能。
　　我和她好歹姐妹一场，想趁着夜色偷偷下去给她收尸，你却在我下山的路上堵住了我，对我说，要是我下去了就再别上来了。
　　我没有办法，跟着你回来。
　　我从那时开始恨着你，你让喻熠云差点死无葬身之地，又害死了我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唯一的姐妹。我觉得我不能再自当弱者了，我便偷偷翻看南宫的藏书，直到被回山的南宫行云看到，他逼我自废功力，我表面答应，并且自废了三成功力。他以为我一个小婢女也就是闹着玩玩的学学，认为我这般愚钝怎么可能无师自通，也就没检查我体脉就走了。
　　可他想错了，第二日我就带着南宫十多卷秘籍逃走了。南宫行云因此天下悬赏追拿我。至于他现在为什么不再追杀我，是因为我帮他调制了一副能让你大睡几日，自此忘记所有前尘往事的药剂。
　　现在，你总该懂了吧。你就是所有人的累赘。你就是红颜祸水。你就是个自私自利冷酷无情活该得不到真爱的贱人。”
　　我惊恐地看着她笑的张扬的脸庞，想跑去船头叫醒叶逸尘一起离开，但夏晚晴接下来的一句话如同兜头给了我一盆冷水：“叫醒他干嘛？你又想辜负春心？不过我猜喝醉的他应该抵挡不了你的诱惑，你就可以和他长久在一起了，也算了却你哥哥的一番心愿。”接着她发出一连串刺耳地笑声，我听着毛骨悚然，可心却在颤抖，于是我便跳下船，从江面飞跃而去，直到来到了这棵大树下。
　　我无法想象这真的就是事实。冥冥之中我却感到这确实是真的。
　　一朵浓重的乌云飘来，遮挡住月光，猫头鹰开始发出凄厉的叫声。我这才感觉夜露深重，想着找个地方暂且将就一晚。我看看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让我无处可依，只有这棵大树还让我比较有安全感，但这毕竟是露天的地方，不太安全。
　　我只好扶着树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着，生怕踩到什么，更怕一脚踩空。不知在这山间走了多久，我才看到一个很隐蔽的洞穴，也亏得那洞穴旁一只猫头鹰在捕食才吸引了我看了一下，不然根本无法发现。
　　我从地上捡了几把枯树枝，准备去洞穴里生火，但当我往洞穴里走了几步时便大吃一惊，在那赫然有一道门挡在我的面前。
　　我轻轻扣了扣门。里面没有回应。
　　我又高声说道：“这位主人，打扰了，在下实属路过。这荒郊野外深山老林之中实在没个落脚的地方，您可否让在下借助一晚？在下必定会感激不尽。”里面还是寂静无声。
　　我不甘心，又重复了几遍。可里面还是没有回答。
　　我心想，是不是这家主人睡得太死，没有听到？仔细将耳朵靠近门，却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最后想着，豁出去了，大不了将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陪给人家道歉，也不要在这阴森森的山上呆一个晚上。
　　我用力一捶门，就跌了进去。原来那门根本就没锁紧。我用打火石点燃了手中的枝条，仔细打量着四周，才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间废弃的房子。屋顶上挂满了成年累月积攒的灰尘还有无数的蜘蛛网。屋子里的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茅草倒是不错，只是布满了好多不同的脚印，便知道这个地方曾经被无数的人借宿过。屋子里剩余的物品就是屋子中央摆着的一张桌子，上面还有几盏燃尽的枯灯，还有一两盏没有用尽的灯，想必也是那些借宿的人留下的。
　　我松了口气，走到门前去把门关紧，从里面把门栓挂住。又转回身用手中的树枝把桌上的一张油灯点燃。
　　桌子不高，我坐在地上正好可以把上半身都趴在桌子上。我盯着烛光静静发呆。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安静发呆。
　　目光流转，偶然看到了桌子上有字。我忙附身去看，就见桌子上刻着一行稚嫩而潦草的字，一看就是题字人临走时匆匆提些下的。当我附身去看字的内容时，大惊失色，上面写着：“愿伴君岁岁年年似今日。南宫流水。”
　　瞬间一些场景像是撕裂般的挤进我的脑海，我看到烛火中，有个人倚剑而睡，他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里模糊看不清楚，就是这间屋子，桌上还有他和我吃剩的饭菜，我呆呆看着他傻笑着，忽然意识到烛光暗淡了许多，这次恍然发现油芯马上就要燃尽了，赶快手慌脚乱地用指甲随身携带的匕首刻下了一行字......
　　待到这段回忆过去，我才明晓，也许这就是喻熠云和我。
　　“看来，夏晚晴并没有骗我。”我摇头苦笑着说。
　　我感到这丢失了的记忆对我很重要，我又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个风雪中独立的人，也许他就是喻熠云，我爱了那么久，用我所有的力气，用我所谓的名声，付出了热泪与滚烫的感情，收获的结果却是失忆。这样对他来讲并不公平，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却永远忘了他。
　　“我一定要找回自己的记忆，无论什么代价。”我暗暗握拳下定决心。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寻找记忆，天大地大总有人可以让我想起来。
　　如果那些记忆是痛苦的呢？如果让我痛不欲生呢？有些犹豫闪过我的脑海。
　　但我很快就把这些想法赶走了：“要不就找回记忆，要不就青灯古佛度过一生。”
　　怀着这种坚定的想法，我渐渐支撑不住疲惫，陷入了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