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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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女人在上午安静的阳光里翻看着一沓极厚的资料。马文走近了些，才发现她并不是在看，而是一页一页地翻。她黑色制服的左翻领上夹着一个摄像头，通过隶属LMA的间谍卫星将图像传给那台电脑。他轻咳了一声，女人抬头冲他点头。“早上好。”
“早上好，小姐。”马文公务性质地笑了笑，随手拢齐她身旁桌子上各有几尺厚的手写和打印文件。“不要休息一下么？”
“不，谢谢。”伊瑞娜并不停手，继续翻着纸张。分拣的动作熟练，显然做惯文书工作。马文不由得好奇心大起，伸头去看她翻着的文件。“这种药品好像在从前在体育比赛中被当成兴奋剂使用，很难被检测出来。生产方法和作用不是早就被公开发表了么？”
她应了一声，慢慢回答。“这对我来说是个命令。”
“命令。”她苍白地笑了一下，抬起头向他看了一眼。几乎是机械地重复。“命令。”
这个女人有一双深黑的，鹿一般的眼睛。马文心里好像被细针扎了一下，他看到这双眼睛是空的，上次见面时候还盈满的自信被瞬间磨损，甚至是麻木。她只是茫然地坐在那里，一页页翻过黄脆，沾有水渍和污迹的纸张。好似失去了幼儿的母亲，在亲手缝制那件小小的尸衣。
“39号，对西方谈判已经失败，马上撤退。”耳机里终于又传出了鲁纳斯的声音。莱昂心里一紧，把已经抱得温热的冲锋枪放开。“鲁纳斯，林教授没事吧？”
“目前还无法获得有效信息。”这种回答实在是太过官僚主义了，但莱昂却没有事件抱怨。他看到观察哨那边也有了动静，显然费兰蒂丝也收到了这条指令。他拉下了红外夜视镜，却发现他们就在藏身之处外围一百米的地方又多了一道红外警报装置，几十个探头被装在了草丛间。肯定配有自动攻击装置，红光拉成一道危险的网，等待着自投罗网的飞虫。
费兰蒂丝向他移过来，女孩脚步轻捷，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几条路全被封死了，我们要逃，只有硬冲。”
莱昂几乎是一惊，他没想到这个小女孩也会想出一个如此冒险的主意。如果他手下现在有一个五人的突击小队，他会毫不犹豫地冲出去。但这里毕竟只有他和费兰蒂丝两个人，外面有上百支自动武器。
“他们研究透了LMA的战例，这是有备而来啊。”他拍了一下女孩的后背。“你比我轻，小心点绕到灌木丛后面先切掉一部分供电线。”
“没问题。”她给手枪安上红外准镜，检查了一遍消音器。“外面没有人，全都是电子设备。外层守卫是两人一组，没必要把他们干掉。丛后面绕过去。”
“少废话，快点！”莱昂伏下身，看那个细瘦的影子迅速溶在了黑暗里。这是LMA的经典战术，藏时埋伏极深，动时疾若脱兔。往往包围方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防守就已经被撕开一个极大的缺口。
他向墙根移去，但不能接近建筑。外墙灯的反光会照得人无所遁形。他小心踩着费兰蒂丝的脚印，准备在红外线断开的瞬间将她扔过墙去。她虽然纤瘦，但是个子不矮，这恐怕也不容易。他小步向前挪，突然前面的人一停，他忙收住了步子。无须解释，雪亮的车灯已经照到了离他们才藏身处只有十几米的地方。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胖子从车上跳下来，脸色铁青。不住声地训斥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穿军装扛上尉军衔的年轻人。只是这一辆吉普车，并没有别的士兵跟随。看来杜克莱茵此次前来的目的也并非要将被关押人转移。三人说的是德语，莱昂只能听明白那两个年轻军官一连串的“Ia”。（注，德语的“是”）
“狐狸跑掉了。”费兰蒂丝支着耳朵细听。“我也就能懂这么点儿，但也就是这么多有用的。”
“不管他，跑。”莱昂低头看表，十点半。“不用急，等他们走过去。大概也就十几分钟。”
那三个人也看了表，快步向别墅门口走去，上校虽然挺着啤酒桶一般的肚子，步伐竟丝毫不慢。两个年轻人几乎是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后面。突然莱昂听到远处轻微地“嘭”地一声，好像是拔开了香槟酒的木塞。这种声音，他太熟悉了。
他几乎控制不住的要跳起来，那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根本来不及挣扎和发出任何声音便摔倒在地，脖子几乎被那颗钢芯子弹撕断。白色气管和软骨从伤口突出来，鲜血在石子路面上渗成巨大的血斑。
另一个金发的军官迅速拔出了自己的佩枪，却被上校抬手拦住了。肥胖的中年人眯起眼睛，只是从脸上的肉摺中透出两点精芒。“LMA灭口。”他的声音低沉，在夜风中传得很远。“猎犬狐在他的手下逃了两次，也怕被他摸到了行事的模式。这些人，做事越来越狠了。”
他蹲下身，按按那个可怜家伙的额头，确认已经死亡。颈部一团血肉模糊，脸也扭曲得可怕。上校起身皱着眉截下副官的手枪，抬手便是几个点射。正好打在莱昂和费兰蒂丝脚下。
“关闭红外警报，让这位朋友离开这里吧。”他换用了英语，故意让藏在灌木丛里的两人听仔细。他的副官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抽出手机向下面传达着命令。草坪上和门口的红点消失了，黑色铸铁大门缓缓打开。“请把武器留下，你可以安全地离开。”上校摸摸肥厚的下巴，甚至算的上和颜悦色。好像抓住的只不过是一个在他的花园里偷樱桃的淘气包。
莱昂拉着费兰蒂丝站起身来，扯下了夜视镜和头套。他大步走到上校面前，将冲锋枪合上保险扔在地上。犹豫片刻，把腰上挂的柯尔特手枪也递了出去。偌大的庭院里只能看到他们三个人，但不知有多少武装人员隐藏在周围。“就这些了。”他厚着脸皮抬起头。“只有我们两个。”
杜克莱茵上校的眼睛眯得更细了，打量着两个年轻人的脸，又看看背后惨不忍睹的尸体。他倒空了□□弹夹，递还给莱昂，“这是猎犬狐的佩枪？怪不得看来这么熟悉。”
“请回去告诉猎犬狐。LMA如果这次放弃的是你，下次就是他自己。”上校转身而去。“何苦呢？”
有几个穿工作制服的人悄然靠近，拍照后抬走了尸体。莱昂低头看着那滩血迹，直径足有一英尺的猩红已经开始凝固。似乎跳动了一下，他眨眨眼睛，又不动了。
费兰蒂丝一把扯起他向门口冲去。“格雷森你这头猪！西奥多•林在这时候动手杀人就是想把我搞死，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不会的。我在呢。”莱昂摔开了她的手。“但无论如何先找到教授他们。那个地方你肯定知道，赶快走。”
最普通的地方，往往也就最安全。两人在吉普车里换上了普通青少年的衣物，悄悄溜进伊恩在市区租的一处公寓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房子很小，只有一间卧室和一个小客厅。沙发上胡乱扔着几件带有血迹的外衣，莱昂冲过去抖开，幸好没有发现弹孔。
卧室的门虚掩着，莱昂轻轻推开一条缝。正看见伊恩•杨坐在床前的椅子里，脸色暗淡。单人床上有一个裹着毯子蜷缩着的人型，他正轻轻握着那个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额头上那道抬头纹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深。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二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