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 孤山雪》落云烟

1、引

　　大胤圣王十四年，九月十八。
　　天启城，天墟。
　　黑袍少年低着头，一步一步踏上通向天墟尽头最高处的石阶。那里的重重帷幔之后，隐约现出古伦俄单薄消瘦的身影。
　　石门外的喧嚣与火光，以及压迫而来的死亡阴影，似乎对他们毫无影响。
　　“杨拓石开城献降，带领羽林天军向白渝行投诚。诸侯联军已攻入城内，暴民与义党放火烧城，马上就要波及到天墟了。”少年恭敬立于帷幔之外，语气波澜不惊。
　　帷幔后的身影凝立不动，只闻平静低沉的声音传出。
　　“秋连，你过来。”
　　帷幔后，古伦俄身着黑袍，眼蒙黑布，端坐在椅上，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只有嘴角的一丝微笑，让人觉得他还有一点生机。
　　虽在人前总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祇模样，但是在这个学生面前，他总是不吝于露出些笑容。
　　“三位教长都已经去了，我也要走了，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古伦俄伸出手，为自己的学生理了理衣襟。
　　“学生明白。”古秋连微笑。
　　古伦俄看了他半晌，似乎能透过遮眼的黑布看清他的相貌，良久，叹息一声，“真像啊……只不过他从未像你这样笑过。”
　　“老师放心。”古秋连道，“我不是他，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好。”古伦俄点点头，“快去吧，他们就要来了。”

　　当夜，原本如迷宫一般令人有进无出的天墟，失去了秘术的蔽护，一夜之间变成了再简陋不过的石塔。暴民毫不费力地闯入，用火把燃着了帷幔，看着昔日伟岸如神明的大教宗不作任何反抗，任由火光将自己吞噬。
　　他只是在死前，站起身，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古秋连藏身城中，望着远处天墟的大火，一夜都没有合眼，直到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降临天启，宣告着新时代的来临。
　　天墟的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几乎烧尽了一切。三日后，古秋连躲过羽林军的巡查与守卫，悄悄进入那片废墟，默默收殓了古伦俄的遗骨。
　　长达七年的黑暗终于结束，属于天启城的光明，属于整个大胤朝的光明，终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