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罗路》走之逃

20、第二十章 怪蛇之足

　　萧墨、萧雪二人顺着洞口往下看，只见里面是一道长长的石阶，石阶两侧皆有灯火照明，长长的石阶笔直而下，不知通往何方。

　　萧墨看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唐门之中居然有如此规模的机关，这次任务看来比他预想的要难得多。

　　萧墨拉住一旁已跃跃欲试要走下去的师妹，严肃地开口说道：“师妹，我知道就算我要你在这儿等我，你也一定不肯。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旦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管我，一定要迅速从这儿逃走。记住，我不是要你苟且偷生，我是需要你回天下第一庄搬救兵。”

　　萧雪自然明白事情的轻重，连忙点头答应，说道：“师兄，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我一定不会不自量力的。”

　　听了萧雪这话，萧墨稍稍心安，连忙下了洞口，如今时间紧迫，毕竟除了名册之外还关系到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天下第一庄。

　　天下第一庄与唐门相距并不远，雨还未下时，箫白便已回到庄中。

　　此时，他正悠哉悠哉地在倾心亭中横笛而吹，所吹的曲子正是五年前戏弄了众人的送葬曲。

　　天下第一庄的倾心亭，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识的。倾心亭建于空月湖的湖心，从湖边是看不到倾心亭的模样的，因为萧术久在这空月湖上做了手脚，浓厚的雾笼罩着空月湖，即便是人站在湖边都看不清湖中所种睡莲的模样，更何况是那远在湖心的倾心亭了。

　　倾心亭在湖中只是一个独立的小亭，并没有水廊与其相连，因而要想去那倾心亭，必是以轻功踏莲前往。但因着萧术久是按照阵法栽种那睡莲，因此踏莲时必须按照一定的步法，否则轻则无功而返，重则就会像天下第一庄术门前任门主李兑一般，力竭落水溺亡。

　　悲凉的笛音终于停下，箫白倚靠着亭柱，看着湖中的睡莲出神，笼罩在空月湖上白茫茫的雾气只能阻隔湖外的视线，而从倾心亭往外视物则一切正常，箫白暗自赞叹师父的阵法真是鬼斧神工。

　　深夜，湖中的睡莲早已收拢起蓝色的花瓣，宛若一大颗饱满的种子和绿油油的圆叶子一起和着风，在空月湖上飘摇着。

　　箫白从睡莲上收回目光，看向离自己不远处的的石桌，在那石桌之上放着一本书册，书册并不完整，明显缺了一部分，而从纸张已经微微发黄，墨迹浅淡来看，这本书册有些年头了。

　　想当年，染血魔笛缪无音曾著过一本书，名曰送葬曲，此书前半部分为送葬曲的笛谱，后半部分则是内功心法。只有这二者结合，才能发挥出送葬曲的杀人功效。而如今这石桌上的书册便是那送葬曲的后半部分。

　　箫白此刻心中很矛盾，他矛盾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学习这送葬曲的内功心法。

　　箫白在遇到自己的师父萧术久之前便有名有姓，这是他与萧墨、萧雪不同的地方。他们箫家虽然姓箫，然而他们家赖以生存的手艺却是做笛。当年，萧术久碰巧救了差点也命丧贼人手中的箫白，也是因为那天正好去他家取之前订好的一批笛子。

　　箫白还记得当年萧术久对着已奄奄一息不肯瞑目的父亲说，生死有隔，剩下的银两，我是没办法给你了，不过，我会将他养大成人。一直硬撑着一口气的父亲听了这话才放心地闭上了双目，就这样他跟着萧术久来到了百草谷。

　　亲人骤然离世，突然要跟着一个陌生人生活，当时的箫白怎能适应。杀害他父母的凶手早已被师父清理掉了，他已无仇可报，那么小的他便已觉得生无可恋。

　　幸而，他的师父萧术久看他日日消沉，便对他说，箫家笛是祖传的手艺，如今你父母已死，这门手艺算是彻底断了。可是你是箫家之后，虽不会做笛，但至少要学会如何吹笛，这样你父母九泉之下也算是有个安慰。你师父我没有那做笛的手艺，但倒是可以教教你如何吹笛。

　　就这样，箫白从萧术久那儿学会了这送葬曲。初学此曲时，萧术久并未告诉他这首笛曲之名。箫白是在他父母的祭日时才知道的，那时他已学成此曲。父母坟前，萧术久和他说，小白，此笛曲名为送葬曲，在师父的家乡，这首曲子是用来送葬的，今日，你就用这首曲子给你父母送葬吧。

　　他当时想，这真是个好名字。

　　在父母坟前吹完这送葬曲，箫白整个人都轻松了，他终于切实体会到了师父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只有与逝去的人好好地告别，活着的人才能坚强地走下去。

　　送葬曲的指法繁复，再加上师父只教了他几天，就把缪无音所著的送葬曲曲谱部分丢给他让他自行参悟，所以这首笛曲他学了近一年的时光。

　　这本送葬曲的书册很明显还有后续内容，振作起来的箫白曾经追问过师父萧术久，然而萧术久却神情凝重地说那种东西有如怪蛇之足，非但不能如虎添翼，还会将好好的人变成怪物。

　　箫白当时以为那是师父不愿意给自己的托辞，后来行走江湖听到的传闻多了，他才明白师父当时口中的怪物是真实存在的，那就是这本书册的著书人——缪无音。

　　缪无音既是个武痴亦是音痴，他是武林中以音化刃最为精妙的一位，机缘巧合之下他学会了送葬曲，他对此曲爱不释手，经他精心改良后，这首笛曲便成了武林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招。此招初成之时，他心智尚清，只用此曲惩治恶人。

　　然而，自他的爱妻死后，他便疯魔了，他为妻子送葬时，一路吹笛而行，除了抬棺的人幸免于难外，所到之处均是尸横遍野，他仿佛要拉着所有人为他的爱妻陪葬。从这之后，缪无音便被称为染血魔笛，江湖中人无不想杀之后快，直至二十年前他绝迹江湖，葬尸荒野。这些是箫白结合江湖传闻以及师父萧术久的话所得出的最靠近真相的说法。

　　箫白一直在想，是什么导致缪无音的失控，是改良后的送葬曲一直侵蚀他的心智还是失去妻子的刺激？

　　这对他很重要，他想要获得力量，而这完整的送葬曲对他而言是唾手可得的巨大力量。

　　他一直喜欢着小师妹萧雪，可他也看得出师兄萧墨也有意于萧雪。他与师兄萧墨实力相当，可师妹却只有一个，他不得不小人之心。因而，他迫切需要既能抢走师妹又能让师妹待在自己身边的力量，只有那样他才能安心。

　　可是，如若这融合了心法的送葬曲有问题，就算得到了师妹，心智被侵蚀后的他最终也一定会拖累了她。

　　这便是箫白的矛盾所在，他既渴求力量，又害怕无法驾驭它。

　　考虑了好久之后，箫白还是没能下定决心，他将石桌上的书册拿起，靠在亭柱旁吹着风，书册被他卷在手中，烦躁地捏来捏去。

　　就在箫白烦躁不已之时，却有一人身穿夜行衣蹋莲而来，冲进了倾心亭，那人便是萧雪。

　　只见萧雪浑身湿漉漉的，就连头发上也是滴着水，满脸泪痕，带着哭音喊了声“小白”后便扑进了箫白怀里。

　　萧雪小时候难过时经常会扑到箫白的怀里哭，然而年纪渐长，明白男女有别后，她自然不会有那样莽撞的举动了。

　　这突然的拥抱惊得箫白松开了攥着书册的手，情不自禁地用双臂环住惊慌失措的人儿，轻抚她的背脊想要减轻她的悲伤。

　　什么书册？什么力量？此刻，突然都不重要了。

　　刚刚还令箫白苦恼不已的书册，如今已可怜地掉入空月湖之中。

　　但是，箫白丝毫不在乎，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只听萧雪仰起头对他说：“小白，大师兄出事了，师父不在庄中，怎么办？”

　　箫白让萧雪将他们在唐门中的情形快速讲了一遍，原来萧墨与萧雪进入那密道后，不小心触动了机关，萧墨为保护萧雪而中了暗箭，倒入了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暗门中。萧雪在那儿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暗门的机关，不敢再耽搁只得返回庄中求救。

　　“大师兄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中了暗箭，都是因为我，都是我不好，都是——”

　　“师妹——”箫白打断了萧雪的自责,笑着捏了她的脸颊说道：“师父虽然不在，不是还有你小白师兄我吗？你好好在庄中等着，换身衣服，不要着凉，也不要轻举妄动，相信我，天亮之前，我一定会把大师兄完好地带回来的。”

　　箫白说完便转身踏莲离去，只剩下萧雪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摸着脸颊，只觉脸上热热的，呆站了一会儿后突然又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道：“大师兄生死未明，萧雪你在乱想什么呢！”

　　那空月湖上的迷雾减缓了雨势，箫白在亭中并不知道空月湖外的雨竟然下得这么大，他快马扬鞭赶往唐门之时，心中不由得担心起小师妹，那个傻丫头肯定不会换掉湿衣裳，一定是傻傻地等着他们平安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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