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韦斯莱》金木犀

62、第六十二章 唱唱反调

　　第六十二章唱唱反调
　　猫头鹰的尖喙砸在窗玻璃上，犹如密密麻麻的利凖。
　　罗恩从床上跳起来，还没靠近窗边就听到一声尖利的啸音，猫头鹰们被一片白芒扫过，纷纷跌进了花园里。罗恩从大开的窗口看过去，整片花园的地上已经站满了猫头鹰，它们都歪着脑袋，黑豆眼睛牢牢盯着罗恩。他哆嗦了一下。
　　穿好衣服和外套，罗恩打定主意今天要和乔治一起去商店，可是坐上餐桌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打算没戏了，因为乔治正穿着睡衣坐在餐厅的靠背椅上，嘴里嚼着鹰嘴豆泥。
　　“早上好，罗恩。”乔治和罗恩打了个招呼，茉莉则是背对着他们在厨房里忙活着。餐厅里没有其他人的身影。罗恩坐下来，他的面前摆着一盘鹰嘴豆泥沙拉和两片面包，乔治已经快吃完了，正在看一份报刊。
　　“金妮和爸爸呢？”罗恩问。
　　“金妮在照顾小詹姆，爸爸早就去部里了。”乔治说着用叉子翻过一页杂志，“哈利和爸爸一块儿去的，他说晚些时候会找人来处理花园里的那些猫头鹰。”
　　罗恩探头看了一眼那本杂志的封面，发现是《唱唱反调》，封面上的头条是“关于食肉树汁液提取与保存的十六个发现”，配图是一张北美食肉疙瘩藤，正冲着乔治的手指扭曲它的疙瘩结。
　　餐厅里的动静停了片刻，然后茉莉一声不吭的上楼去了。罗恩看着妈妈的背影，叹了口气。
　　“你待会儿得自己洗碗。”乔治冲罗恩说道，他还在看杂志，眼睛都没从那些文字上离开。罗恩看着哥哥，又叹了口气。“你不用去商店了吗？”罗恩问。
　　这下乔治总算从杂志的间隙里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也是要休息的。”乔治说。他把最后一口鹰嘴豆泥塞进嘴巴里，然后把盘子扔进了盥洗池就准备上楼，经过罗恩身边时他拍了拍弟弟的肩，“别忘了把盘子洗了！”说完他就跳过几级台阶跑上了楼梯，“别愁眉苦脸的。”乔治从楼梯上冲罗恩做了个鬼脸，“这个家里有小詹姆一个人需要大家照顾就够了。”
　　“对啊，没错。”罗恩嘀咕着，一个人吃完了早餐。他洗碗的时候还能感觉到花园里成群的黑眼睛正安静的盯着他。
　　下午的时候，哈利说过会处理猫头鹰的人上门了，是扎比尼。他的脸出现在门前的瞬间就被茉莉摔上了门，年轻的俊美巫师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尴尬。
　　扎比尼就在花园里处理了猫头鹰们寄来的信件，挨个儿把它们送走。罗恩就站在自己的窗前看着扎比尼在花园里转悠，过了一会儿才看到乔治到花园里去帮忙。外面的天空泛着灰色，看起来似乎马上又会下雨。一只只猫头鹰在凌冽的风中顺着扎比尼和乔治的安排飞向各个不同的方向。
　　“好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过后扎比尼才敲敲僵硬的肩膀冲乔治露出一个笑脸，“我已经更改了他们的送信对象，直到韦斯莱让我再变更回来之前，这些家伙不会再来这儿给你们添麻烦了！”他说着想要和乔治握个手，不过乔治没看见，他直接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走过去。“那倒是挺好的。”乔治转身时随口答应着。
　　扎比尼的手伸了个空，不过他立刻跟上乔治的步伐，追上他一起向陋屋大门走去。“嘿，我能见见韦斯莱吗？”
　　“那你已经见到了。”乔治打断扎比尼的话，侧身耸耸肩。
　　扎比尼因为乔治的话愣了一会儿，随即才反应过来又追上去。“等等，等等，你知道我说得是你弟弟。”
　　乔治叹了口气。扎比尼跟着他的脚步停下来，两个人站在门前三米外的花园里，互相对视了片刻。
　　“老实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乔治皱眉看着扎比尼，“难道马尔福就不能想个别的什么点子吗？你得知道，罗恩是真的很想帮忙，他在家里一直都在想办法解决你们魔杖生意遇上的问题，我还从来没看到他这么认真的想做点儿什么事儿。”
　　“可是你瞧瞧，他把事情弄成什么样了？”乔治看着扎比尼，后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难堪神色。但是扎比尼并没有认同乔治的话，他反问道，“你觉得这事儿对德拉科来说很好受吗？”
　　“我得说，韦斯莱，我以为你至少有问过你的弟弟是怎么想的。当然啦，我也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老实说，我知道的可能不必你们多。”
　　“可是，你真应该自己问问你的弟弟，看看他是怎么想的。”扎比尼严肃的看着乔治，惯常挂在嘴角的微笑也没了踪影，“至少我没觉得这件事他们两有错，或者说，就算我对这个发展一无所知，我也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难道谁的爱就理应遭到谴责？”
　　乔治深深地看了扎比尼一眼。从他的眼神中扎比尼能看出他并不赞同自己所说的，但是他并没反驳扎比尼，他只是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扔下了一句“在这儿等着。”就进屋去了。片刻后，陋屋大门前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是罗恩。
　　扎比尼快步朝门口跑去，他冲罗恩露出一个开朗的笑脸。“好久不见了，韦斯莱，两天，还是三天？”罗恩的脸上没有血色，他皱眉看着扎比尼，愧疚的嘀咕了一句“抱歉……”
　　不过扎比尼打断了他的致歉，把一个熟悉的龙皮口袋塞进了他的手里。“德拉科让我给你带了点儿东西，韦斯莱。”他的样子和之前没有区别，依然是满脸笑容，看起来魅力十足，“他说是你之前落在马尔福庄园的，他一直带在身上，总是忘了给你。”
　　“林场的事儿我会去处理的，等到圣诞还有一周，要我说，德拉科和你都可以当做是休假。”扎比尼一连说了很多，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包括一些他们之前没敲定的安排，以及后面可能会有的一些问题。扎比尼就像是普通的好友在街边遇上了一般，站在陋屋门口和罗恩聊了大概十分钟。罗恩的面色逐渐缓和起来。
　　“总之，别想太多，在家好好休息。”最后扎比尼离开前和罗恩拥抱了一下，“随时给我写信，韦斯莱，随时！”扎比尼的身影在离开花园后就消失了，离别时他还冲罗恩挥了挥手。
　　罗恩站在门口看着扎比尼离开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龙皮口袋——那是之前他去马尔福庄园时匆匆拿来装信件的袋子，马尔福以为是他落下的，一直带在身上，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还给他。连他自己都忘了这个借来的口袋了。
　　寒冬的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灰暗的天空下远处的树影和草丛都成了一片片漆黑的暗影，晦暗不清，模糊了边界。陋屋的影子笼罩在花园之上，将罗恩的身影整个淹没。
　　罗恩攥着那只龙皮口袋，发生在不久前的一幕幕又从他的眼前闪现。他想起自己是如何在走出摩金夫人长袍店后与马尔福因为昂贵的制衣费用而争吵；又是如何与马尔福在深夜的书房中因为晦涩难懂的文件资料而高声争论不休。他想起那些夜里明灭的炉火、焦脆的蝾螈饼干、从窗户的缝隙中漏进来的一丝蔷薇香气和扎比尼乐不可支的笑声以及德拉科·马尔福恼羞成怒的冷嘲热讽。
　　鼻翼间仿佛嗅到了一丝蔷薇的香气，那种温厚而柔软的香气在冷冽的寒风中格外分明。罗恩攥紧了手里的龙皮口袋，他感到香味正是从这只口袋中散发出的。他捧着口袋，拉开了一个小缝，扑鼻的蔷薇香气迎面而来，一瞬间仿佛将他带回了那个充满了深红色蔷薇的庄园，而马尔福正在成片的蔷薇中将被施了漂浮咒的他举过头顶完成一个华丽的托举舞步。
　　‘你瞧，韦斯莱。’马尔福阴沉拖沓的嗓音如在耳畔，‘现在看来，有许多事还等着你去重新认识他们呢。’
　　一阵大风呼啸而过，悬崖上的陋屋中传出猛烈的钢管敲击声。那些蔷薇和暖炉的光影瞬间都从眼前淡去，罗恩只看见自己苍白指尖中，龙皮口袋里的一枝深红蔷薇，正静静躺在袋口绽放，寒风吹拂中颤动的花瓣，就如同一颗小心翼翼跳动的心脏。
　　连日来的恐惧、痛苦、懊悔的情绪在这瞬间抽离了，只留给罗恩一丝若有似无的心动。
　　他攥紧了手里的口袋。
　　“罗恩？”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呼唤声，罗恩吓了一跳，转身看见金妮正在门里看着他，脸上带着满满地担忧，“你不进来吗？”金妮说着朝门外看了一眼，没有看见第二个人影。
　　罗恩恍惚地走进陋屋，看着金妮将大门给关上。屋子里的暖意立刻冲淡了刚才在花园中的寒冷，他坐到沙发上，片刻后，金妮把一杯热茶塞到了他的手里。“你还好吗？”金妮问。
　　罗恩摇了摇头，喝了一口热茶。
　　“你想聊聊吗？”金妮又问道。
　　罗恩依然摇摇头。
　　等到一杯茶喝完的时候罗恩仿佛才回过神来，他看向沙发那边的金妮，自己的小妹妹正在对着一本厚厚的登记册填写自己的表格——她准备一个月后就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现在正在为此准备一些材料。
　　罗恩看着金妮专注填写表格的样子，犹豫片刻后开口说道，“我在想——”金妮循声朝他看来，罗恩的嗓子紧了紧，他又拿起已经见底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继续对金妮说道，“我在想，等到圣诞过后搬出去住。”
　　金妮吓了一跳，放下登记册和表格看向他。
　　“我打算让珀西帮我看看。”罗恩的语速变快了，“你瞧，你和哈利如果要搬回波特庄园的话，谁来帮你们照顾小詹姆？再说了，我想妈妈会更想每天看到小詹姆的，你觉得呢？至于我嘛，我想，也是时候应该搬出去了。珀西都已经独自在公寓里住了好几年了。”
　　金妮的表情因为罗恩的话语变得凝重起来，她看着罗恩，忍不住问道，“罗恩，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现在搬出去？”
　　罗恩语无伦次的话暂停了片刻，然后他笑着说道，“金妮，难道我不是应该这样吗？再说了，刚好我赚了一笔钱，我觉得应该够我在伦敦找个普通公寓里，就像珀西一样——”
　　“伦敦，公寓？就像珀西一样？”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从罗恩背后传来，“怎么，罗纳德，你是打定主意要和马尔福搅在一块儿了是吗！？”罗恩和金妮转回头，看见茉莉正从楼梯上走下来，此时正扶着楼梯的把手，怒不可遏的瞪着沙发上的罗恩。
　　“……妈妈，我认为罗恩说得不是那个意思——”金妮小声劝慰道。
　　“够了！”茉莉几步从楼梯上走下来，红彤彤的眼睛怒视着罗恩，“不用替他说话，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梅林啊！我以为是马尔福家的臭崽子给你施了恶咒才让你变成这样！可是现在你看看你！穿着龙皮的袍子！嘴巴里都是你那些生意！还——还肆意指挥着小精灵！”
　　“怎么了，罗纳德·比利尔斯！你现在是个了不起的上等巫师了，就像马尔福家一样，是吗！？”
　　“妈妈！”罗恩从沙发上跳起来，“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这么想？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会这么想！”茉莉大步走进厨房，从角落拖出来一个垃圾桶，大步走回沙发旁。金妮瞪着眼前的一切，大声冲茉莉喊道，“别这样，妈妈！”可是茉莉根本就没有听见金妮的劝阻，她的眼睛通红，显然是这几天里已经哭了很久了。
　　“我来告诉你，大家都是怎么想的！”茉莉一挥魔杖，垃圾桶整个儿翻过来，桶里的纸屑落了满地，就挤在罗恩的脚边，“韦斯莱一家，全都是正派的格兰芬多！你的哥哥们都是勇敢的、英勇无畏的格兰芬多！”
　　罗恩看着脚下的纸屑，那些是报纸的残骸，它们被撕成了碎片，从那些纸张的痕迹中能看出撕碎它们的人有多么愤怒。
　　“我的孩子们都经受住了最黑暗的考验！”茉莉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后悔！我为你们感到自豪！”
　　那些纸张的标题还能隐约拼凑出来，罗恩盯着那些碎纸屑上的文字，一阵头晕目眩。
　　“可是你难道没有亲眼看见他们是如何折磨我们的朋友的吗，罗纳德！？”茉莉怒吼着，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金妮脸色苍白的跌坐在沙发上，看着妈妈冲罗恩吼叫着，一个字也说不出。“谁都可以有一个悔过的机会，如果这是部里的决定，我绝不干涉！可是——可是——要想让一个食死徒踏进我的家门，休想！”
　　那些文字恶意的揣测着韦斯莱家的秘密，用阴暗而恶毒的词汇描述着那些根本不存在的阴谋和狡诈。韦斯莱这个名字被他们和权利、阴谋、冷血的以孩子来换取荣耀地政治家等概念联系在一起。
　　“别忘了是谁杀了你的哥哥！别忘了你是在哪儿看到的弗雷德的尸体！”
　　罗恩脸色苍白的看向茉莉，对方的脸也因为她自己说出的这句话而迅速失去了血色。多年以来，弗雷德的名字就好像一个阴影般潜藏在他们生活的角落。每个人都在怀念着弗雷德，想念他和乔治的“猜猜看谁是弗雷德”的玩笑，想念他时不时吓你一跳的恶作剧。
　　也许遗忘是痛苦的良药，可是每次在家里看见乔治的那张脸时，茉莉总会时不时忍不住流出眼泪，她只好每次都匆匆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在厨房里忙碌，以为大家都没注意。可是罗恩知道，乔治明白这一点。
　　没有人的痛苦比他更加深刻。
　　罗恩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茉莉，忍不住一连声的道歉，“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他的心要裂开了。他站在客厅中央，踩着那一地恶毒的报刊碎屑，茉莉的痛苦和金妮的失神让他快要窒息了。他跌跌撞撞地冲到茉莉身前，拍抚着她的背心，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大串的泪珠从茉莉的眼睛里落下，罗恩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他跑到厨房想给茉莉倒杯热茶，在窗前取茶壶的时候控制不住哭起来。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哭，也许是因为茉莉，也许是因为弗雷德，又或者是因为那些带着蔷薇气息的回忆。
　　窗外已经完全黑了，那股寒冷和阴暗的气息仿佛随时都会透过小窗侵入陋屋。罗恩用力擦了擦眼睛，端起热茶向客厅走去，他的心和思想都在被急剧的拉扯，恍惚不安。在这种心神不宁的恍惚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弗雷德，倚在楼梯的转角处冲他笑，和乔治一起取笑他哭得像个鼻涕虫。
　　“嘿，罗罗，你又在哭鼻子了！”弗雷德笑着说。
　　罗恩凝神，发现那是乔治。正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看着他。
　　“别哭，罗恩。”乔治向他走过来，不知道已经在那儿站了多久，“别哭。”他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