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四十年以后》笔名好难起

6、06 黑山

　　淑雅靠在桥头的栏杆边任凭北风吹乱她的头发也巍然不动。无数的人从眼前的十字路口经过都没有她要等的人。

　　终于，在匆匆的行人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淑雅确定晨清也看到她了，抬起手示意她过来。

　　“什么事？”

　　淑雅笑着指指自己的肚子，“我们去吃饭吧，好饿。”

　　听到这样的话，晨清的手也摸了摸肚子，似乎也有了同感：“那走吧。”

　　两人就近找了家中式快餐店坐下了。点完餐后，淑雅发现晨清虽然长得瘦但吃的意外的多。

　　她们坐在窗边，外面北风呜呜的吹，室内却如春天般温暖。淑雅咬着筷子望向窗外，有些心不在焉。

　　“呐，我说，”淑雅盯着自己所倒印在玻璃上的倒影，“晨，你是混血儿吧？”

　　淑雅手托着头，看着晨清的头缓缓地从饭碗里抬起来，嘴角还粘着一粒米饭然不住低低的笑起来——真可爱——抬头把那颗饭粒弹掉，再一次问：“回答我，你是混血儿吧？”

　　晨清不自在的擦了下嘴角，点点头：“妈妈是德国人。”

　　“她是做什么的？”

　　晨清意味深长的沉吟了许久，“科学……工作者。”

　　“高大上啊……”淑雅昂起头睁大眼来表示自己的震惊，“那你爸爸呢？”

　　“军官。”晨清简短地回答，同时也让淑雅认识到晨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提及他的父母。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淑雅喝了口热饮，笑了笑，“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父母呢？”

　　“想。”

　　这么简单粗暴的回答让淑雅愣了愣，不过这样也好。

　　“从哪说起呢……”

　　河西与青肃市相邻，两市的交界处是一条雄伟的山脉，山脉上最高大的山叫做黑山又名死山，那是世界闻名的死亡禁区，是陆地上的百莫大。

　　淑雅就出生在黑山脚下，河西地界的一个小山庄里。村里的人对黑山有种与生俱来的畏惧，所以，即使大人不说小孩子们也不会作死的跑到黑山脚下玩，好像那里真住着什么吃人的怪物。

　　——可淑雅不信这个邪。

　　从小，淑雅就是乡里乡亲都知道的怪胎——褒义的。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明，能干，而且懂事。所以，尽管是女孩却也成了村里的重点培养对象。要是咱村出了个大学上那可就光宗耀祖了。十二岁那年，淑雅顺利的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

　　事情就发生在淑雅初三那年的暑假。

　　当时，父母都在为考上重点高中的淑雅而高兴的奔走相告。可这喜庆的氛围中总有不和谐的音符：“考上重点高中有什么大不了的，有本事出去赚钱啊。”

　　说话的是一个表弟，初中辍学，早早的出去打工了。

　　她见淑雅没反应又拍了拍桌子，“问你话呢书呆子，除了读书你还会干嘛？你会种地吗？你会养牲畜吗？你会赚钱吗？”

　　淑雅还是没反应，他的父亲发话了，那个五大三粗而且粗鲁的男人，喝着劣质的白酒，黑黝黝的手大力的拍着桌子，食指还指搭着沉默的女孩：“我早就说一个丫头出去念什么书，还不如出去干活找个好女婿嫁了，然后……”

　　“然后生出这样的垃圾？”

　　“喂！你说谁是垃圾！”

　　“我说你啊。”淑雅双手插兜站起来，眯着眼睛打量这对糟糕的父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抬手，一把抓住了标的挥来的拳头，右脚退一步，左脚勾着他的脚腕这么一拌，这个比她高一头的大男孩就被轻而易举的撂倒了。

　　“外强中干。”

　　这个表弟是三姨他们家唯一的男孩，记住，在任何村子里，“唯一的男孩”绝对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们集各种宠爱于一身。

　　果然，没一会他们就来兴师问罪了。“你们看看！欺负弟弟这就是学校教育出来的人才！”

　　“还不快点给弟弟道歉！”

　　“我说了啊。”淑雅好笑的看着自己母亲，“妈，我出去躲躲。”

　　淑雅这一躲，就躲了六天。

　　“我跑去了黑山，第二天醒来后发现，我喜闻乐见的迷路了。”

　　淑雅到底不是一般人，一般女孩遇到这情况早吓尿裤子了而淑雅当时却在想她的早饭要怎么解决。

　　事实上，在山里，基本饿不死。有蘑菇，还有野果，及各种野鸡野兔什么的这些技能淑雅天生满点，而且她还找到了一条小河，里面有鱼有虾，而且她并没有碰到大型野兽——那些东西应该藏在更深的山里。

　　听老人们说，黑山之所以称之为死山不是因为那里不是以生物的存活而是那里不欢迎外来生物。传说那里盘踞着一个庞大的家族他们在黑山外围弄一些巧妙的阻碍，而凑巧闯入内部的人则被杀死。而且当年日本人还在黑山某地建过集中营，那个家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黑山的……

　　“啊，够了，扯远了。”淑雅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总之，我是稀里糊涂的走出来的。走出来之后我发现我的出口与我六天前的入口离的很近，也就是说我绕了一个大圈子，最终出来了。”淑雅耸了耸肩，“然后我就回家了。那些人像看鬼一样看着我。再往后我知道我父母进山找我再也没出来——看来他们没有我幸运。”

　　“你知道，像山里人很迷信的。他们想把我打发走，好在我舅舅一家比较有文化他们把我接到这里，但他们不敢养我，只给了我套房借住。”

　　“然后呢？”

　　“就这样。一个无头无脑无聊的故事。”淑雅无力的靠在冰凉的玻璃上，“呐，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我只是觉得我们虽然都觉得彼此很熟悉但是我们都不了解对方。比如你，你那晚为什么要杀死那些人？比如我，我为什么要杀掉孙柯你知道吗？我还不是要……”

　　“小点声！”

　　淑雅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刻把声音压的很低很低，“我还不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你我是你的帮凶！你的同伙！”淑雅气呼呼地抱着胳膊，“而你却对我不闻不问是几个意思。”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晨清自顾自喝了口米粥，“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你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我们却熟悉对方。这种熟悉不是错觉，而是真正存在的，所以我清楚即使我不递给你那把刀，你也会替我处理掉孙柯，即使我不提醒你也会老老实实守口如瓶。这是什么？”晨清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活像一条狐狸，“这是信任啊，来自内心深处的信任。”

　　淑雅的嘴角翘得越来越高，笑容无限放大。

　　“那么为了争进这份信任，就让我去你家住一宿吧。算是增进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