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雁溪沙

3、第 3 章

　　什么和什么？不说几句话，就闪身走人了。她这种小女孩，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可怜。想起凯莲又不在身边，席月觉得自己是本世纪最凄惨的精灵。如果凯莲现在能来看她就好了。
　　心诚则灵啊！没想到凯莲真的到了，后面还跟着紫茵。
　　只是，才不过几天的功夫，她仿佛就老了几百岁。
　　“凯莲？真的是你吗？”席月带着哭腔问眼前这个长得和凯莲很像，可是太过苍老的女人。
　　“月儿，你是看见紫茵才认识我的吧？。”
　　“妈！”她忍不住哭了，“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你是最棒的精灵！”
　　“别问我，去把异道奇找来。”
　　“长老，我去吧。”
　　此前席月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凯莲竟然已经选择了死亡。从此以后，她将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紫茵看了眼席月，希望让她们母女多一时的相聚，噙着泪去把异道奇找来与凯莲话别。
　　凯莲轻抚着席月的脸颊。她把三百年前的大战和她收养异道奇的往事一一道给席月听。即使她不再说什么，席月也知道了，这是她今生最后一次见她的母亲，听她那仿若天籁的声音。她甚至知道凯莲希望她为她和异道奇完成的使命。
　　“月儿，为什么都知道了？”
　　“我是在你身边呆了二百六十七年的女儿。我了解你的一切。”席月抬头，不想让眼泪滑落，可是它们依然从眼角边溢出。
　　“和异道奇在这里……”
　　“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吗？告诉我，你还会在我的身边。”席月怀有一丝希望地问。
　　“月儿，原谅……”
　　“又是原谅吗？妈！你爱上了唐朝大将，你要整个精灵族原谅你；你在二百多年前生下了我，你要我原谅你；你在现在选择死亡，你又要我原谅了吗？”
　　席月虽然说得好像很生气，可是她却紧紧地抱住了凯莲。她的眼角不断地冒出了眼泪。她的心里恐怕只想着，她将永远失去她了。
　　凯莲轻拍着席月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她。
　　紫茵和异道奇站在他们身后。异道奇刚哭过的眼睛还红红的，看见凯莲这副模样，又有泪珠儿在眼睛里打转了。
　　“不许哭。”
　　凯莲伸手把异道奇招到身边——声音是三百年来最温柔的一次——轻轻地搂住。
　　三个不是一家人的一家人在这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承受别离的苦。
　　凯莲和紫茵就在异道奇的“水族馆”里住下了。紫茵告诉那两个孩子，她们这次能够来到这里，借助了精灵族八大长老的力量。而且她们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回去了。凯莲丢下所爱的人，来到这里，是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的。而紫茵是实在不忍心把席月一个人扔在这里，所以自己提出来，跟过来。
　　凯莲的生命是十分有限的，虽然她有自信，她的力量绝对是胜得了魔王的，可是席月的操作让她放不下心。所以在她来到这里以后，每天都有很长的时间和席月在一起。
　　每当这个时候，紫茵就会陪伴异道奇。
　　“不对！”凯莲已经快要崩溃了，为什么她那么多那么多次地教，席月还是不得其精髓呢？而她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打败魔王？”
　　席月也快要崩溃了，为什么她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她要背负这样的使命？即使不打败魔王，她以凯莲的力量，也是可以过得很好的。
　　“因为生存。为了生存，所以不可以逃避，不可以逃跑，不可以失败，不可以输，不可以死。不只是为了你自己的生存，而是为了许许多多的想要拥有生存机会的生命。”
　　席月瘫坐在地上，呆呆的，呆呆的，生存吗？凯莲的话一下子在她的脑袋里炸开了。她从来不知道生存原来是件这么困难的事。
　　凯莲扶起她，笑得很灿烂，似乎忽然想明白了：“你自己知道了，就自然会了。其实我已经把我的力量全部给了你，你会不会用，怎么用，本来也不是我操的来心的了。”
　　这几天，凯莲倾尽所能地教席月，老得更快了。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皮包着的骷髅。她让席月找来紫茵和异道奇，看来准备讲遗言了。
　　看着紫茵，她说：“照顾好他们。”
　　看着异道奇，她说：“生存下去。”
　　看着席月，她说：“心愿。”
　　随后，她就化作一缕白雾，在“水族馆”里飘了两圈，消失了。
　　“妈——”
　　“妈——”
　　两声恸哭，来自不是兄妹的一对兄妹。紫茵也在悄悄地落泪。
　　而那个在灵界久等不到爱人的痴情男人，竟然服下了花仙调好的长生蜜，决定用“永远”来等待所爱的人。他永远不会知道，凯莲逆天而行，将永远留在地狱，永远不能转世投胎，他们永远无法延续那个“永远”的神话了。
　　凯莲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是她为席月选择的未来才刚开始。也许，席月可以让她对爱的执著、对生存的奉献、对儿女的无私，这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有意义。
　　自从凯莲离开之后，原本快乐无忧的席月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以前她喜欢和异道奇说话，喜欢有生命的朝气，喜欢看鱼以外的生物。可是现在，她好羡慕那些在“水族馆”外游动的鱼儿。看着它们，她才能觉得生存是件简单快乐的事情。
　　异道奇更是消沉，席月除了肚子里的水后，他就几乎不说话了。凯莲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开过口。他总是一个人呆在一个一点点大的房间里，据说那时候凯莲每次来都是在那里教他法术的。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在这没有日升月落的地方，也不知道这样的沉闷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它足以把人逼得心神俱碎。
　　紫茵找到席月，告诉她，其实她是可以划开时空回到灵界的。凯莲能做到的，席月应该也可以。
　　席月问：“异道奇呢？”
　　“他不可以。”
　　“为什么？”
　　“如果可以，长老早就带他回去了。”
　　“就是可以，我也不走。凯莲要我做的，不是逃跑，不是逃避，不是懦弱，不是放弃，而是面对。为了生存，我必须要战斗。不只是为了我自己的生存，也为了那些想要生存的生命。”
　　席月比任何人都了解凯莲，能够轻易划开时空的精灵，没理由不能带走他的。她之所以不带走他，就是要给生命一个生存的机会。
　　一抬头，看见异道奇对她笑了，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你很像凯莲，认真的时候。”
　　那种孩子般幸福的笑，让席月的心一阵缩紧。她用力在他胸口打了一拳（异道奇足足高了她一个头），吼道：
　　“像你个头！别一副欣赏的样子！”
　　异道奇揉揉胸口，说道：“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凯莲每次都是打他的头的，而这个小精灵，打的是胸口。身高的差距啊!
　　“好了，现在让我来试试看，能不能破了这个防魔结界。”
　　既然已经作了决定，当然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第一步就是：打开防魔结界。
　　精灵魔法是借助天地水火土的力量施展的，在这个湖底，席月选择靠水的力量来打破结界。
　　紫茵和异道奇都退到了后面，席月念起来：“万物之初的水啊，在您怀抱之中的我，在此向您祷告，请赋予我力量吧，奔——流——破——”
　　哗啦啦啦啦……
　　回音还没有结束，他们三个已经成了落汤鸡。席月的奔流破力道太大，不仅把防魔结界破了，连异道奇的“水族馆”都难以幸免。水流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趋势，狠狠地奔到他们身上了……
　　好痛！
　　凯莲的力量太强悍了吧？
　　席月想起了刚来到这里时的狼狈，叫道：“我不会游泳！”
　　“法术。”紫茵提醒她。
　　席月撑起一个防水结界，三人慢慢升上去了。

　　魔族是一个特殊的种族，他们不像人类一样生生繁衍。而是集天地之气蕴，天然而生。魔族第一任撒旦本是天堂的逍遥天使，因不愿遵守天规，成为堕天，然后到魔界建立了他的王国。此后的撒旦都必须打败原本的撒旦才能登上属于王者的宝座。寻幻便是在三百年前的大战中取得魔王的地位的。
　　而吸血鬼族，他们的延续是靠的同化。被吸血鬼咬过的生物，不是死亡，就是变成吸血鬼。当然，如果碰到强大的对手，吸血鬼自己也可能死亡。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同化比自己弱小的生命。
　　正是这样的原因，魔族是一代比一代强大，而吸血鬼族是一代不如一代。
　　寻幻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俯视他的子民。因为魔族不存在生生繁衍，所以他们没有亲情，也没有爱情，渐渐地就失去了所有的感情。
　　“听说，那个世上唯一可能胜得了我的精灵，为了三百年前血溶的杂种，把所有的力量都给了她那不成器的女儿了。”
　　他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这有感情的生物是多么得可笑。为了不相干的生命，放弃了自己几千年的灵力。为了先发制人，寻幻决定先解决席月。
　　看着满堂的子民，他有种高高在上的满足感。
　　升出水面的三人，紫茵和异道奇一人给了席月一颗糖炒大栗：“你的脑袋里装的是稻草啊？”
　　“明知道凯莲强悍，也不会在施展‘奔流破’的同时让我先打个防水结界。”
　　“还有，你用得着使‘奔流破’吗？那么强的招数，你用来对付一个结界。”
　　“破结界也就算了，你把我的‘水族馆’一起灭了干什么？”
　　“连个呆的地方都没有了！”
　　“你们够了吧！不就是一身水和一个‘水族馆’吗？”
　　“不够！”两人有志一同地瞪着席月，就好像她是一个罪犯似的。
　　“好，身上的水，你们自己解决，至于呆的地方，我来解决。”
　　席月微笑地说完这句话，在心底里念了一遍“飘”，随后轻轻地一挥手，刚刚还精神奕奕指责她的两人又这么落回湖里了。因为她把带他们升出湖面的防水结界给解除了。只有席月还漂浮在半空中。
　　“哈哈哈哈……”
　　当他们再次升上湖面上时，异道奇正准备用御火之术对付席月。紫茵忽然神色大变，她看了席月，发现席月也正看着她，她们眼中是相同的警惕。
　　魔族的人到了。好快啊。
　　“出来吧，寻幻撒旦就派你出来迎接本小姐？”
　　席月用眼角看着一片空无的天空，在掌心汇聚了水的力量。刚刚使用奔流破时的痛快感，让她想再用一次。对付这种小魔族不成问题吧？
　　“啊——”
　　一团不明物体在她面前落下。有没有搞错？怎么她还没出招，对手就死翘翘了？
　　“寻幻也太小看我了，再怎么说，我体内也有他的血液，不会失败到让你这种喽罗伤到。”
　　异道奇看着那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扭着身躯的魔族，最终化成一滩蓝色的水。他唇边的冷笑看起来仿佛天地间所有的温暖都不存在了。
　　“异道奇！”席月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准备好的“奔流破”再次袭击了同伴。
　　如果凯莲早料到，她的教导和力量是用来相互残杀的，她一定会悔不当初。
　　可是，紫茵却用“龙吟怒”打向那两个正在残杀的孩子的头顶——的上方。
　　“你们两个，就会冲动行事！知不知道，你们运气好，才能打死他？”
　　原来那个魔族并非小喽罗，只是他是属于冰族的，忌火。如果是席月抢先一步用了“奔流破”，肯定会是一场苦战。
　　席月吐吐舌头，看了一下仍然湿淋淋的异道奇、紫茵和自己。她甜甜地看着异道奇，用发嗲的声音说道：“寻幻哥哥，你就用御火之术为我们服务一下吧？”
　　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她真的是凯莲的女儿吗？
　　异道奇忽然有了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无奈感。
　　御火，顾名思义，就是驾御火的能力。异道奇的御火之术是天生的，不过在凯莲的教导之下，更为出色。
　　一切OK！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干了。
　　“出发啦！今天我们要住在撒旦的宫殿里。”
　　“什么？”
　　“什么？”
　　她是开玩笑的，一定是的。她不会以为寻幻和那个被打败的家伙一样不堪一击吧？
　　看着伙伴们怀疑的眼神，席月重复了一次：“今天我们要住在撒旦的宫殿里，有问题吗？”
　　“月儿，寻幻和他，”紫茵说着，指了一下那滩仍停留在地上的蓝色的水，“是不一样的。”
　　异道奇说的就直接多了：“席月，你不是寻幻的对手。”
　　“我又没想和他打，所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们偷偷溜进去，住住而已。”
　　昏倒！居然是这样。
　　依计行事，他们在撒旦的宫殿里一住就是一个月，每天都过着猪一样的生活。基本来说，除了睡觉，都没有事做。
　　异道奇每天都会带回来关于寻幻的进一步资料，比如：今天他穿了件黑色的斗篷，中午修了个头发，他换了一个厨子，他今天笑了十七声……
　　紫茵打着哈欠，拢拢长及膝盖的头发：“异道奇，今天的资料是什么？”
　　“今天来了一个挑战寻幻的魔。”
　　席月眼睛一亮，认真起来：“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死在寻幻手里了。”
　　“怎么死的？”
　　异道奇来了一句：“被他杀死的。”
　　“没有了？”
　　“没有了。”
　　带回来这种没有意义的消息，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席月就是想搜集一点有用的资料，早知道异道奇会尽给她找些这样的东西，她还不如没事找几个小魔族玩玩乐乐，何必这么辛苦？
　　她一声不响地坐在一边，不理人。紫茵则是一副责备的样子。
　　异道奇偷偷地笑了一下，顺了顺席月的头发：“你竟会以为我真的那么笨？我看了一下，如果是凯莲，打败寻幻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你的话估计……”
　　席月瞪他，让他的“不行”硬是吞下去。她高深莫测地笑着：“寻幻不是我的对手。天地水火土的力量，就算他每样都用得比我好，我还有必杀绝技！”她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引起了异道奇和紫茵的兴趣。
　　但有人对这话更有兴趣：“小女孩！你要为你的话付出代价……”
　　一片黑影飞过，寻幻站在席月的面前，自负的脸上勾着似有似无的笑。他突然来到，却没有偷袭，表明了他对他们的蔑视。
　　席月抬起美丽的眼睛，仰视寻幻，不卑不亢地走到他的跟前。
　　“想必魔王早就知道我们在你的城堡里了。但是你直到现在才采取行动，难道不是忌惮凯莲的力量吗？”
　　“在你身上，她的力量就不足以动摇我！”
　　“那魔王何必按兵不动了一个月整？既然我的实力你不看在眼里，早该解决了我们才是。”
　　“油嘴滑舌。解决你就在现在！”
　　在寻幻发出第一波攻击之前，紫茵将席月拉后，顶起防魔结界，罩住此行三人；异道奇双掌扬起熊熊大火。而席月居然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轰”一声震天响的崩塌声——
　　异道奇与寻幻隔着防魔结界四掌相抵。就在这时，席月划开精灵界的空间，又划开人间的空间，口中念：“渴望生存的众生，请把你们的信念交给我！我在此张开双臂，汲取你们的力量！”席月说完真的张开双臂，将头向上仰。
　　“月儿，危险！”紫茵叫道。
　　她那种做法简直和自杀无异，结界并不能撑太久，一旦结界被攻破，几乎没有防备的她必定命丧魔宫。
　　异道奇咒了一声，收回攻势，结果被魔王打伤。他站在席月身前大叫：“不准比我死得早！尤其在凯莲的心愿没有完成前。”看来他是准备用生命为席月争取时间了。
　　席月又念：“天地间的芸芸众生，请赋予我信念的力量！请把心底对生命的眷恋、不舍、依托释放！”想起凯莲临死前的一番话，席月放下最后一丝的防备，全心接受来自各处的信念之力。
　　寻幻见这种形势，加紧攻势要打破结界。结界里，席月划开的空间中不断有气流涌进，不仅加固了防魔结界，还在席月周围形成了一股无形的保护圈。
　　“天、地、水、火、土……”她的声音穿过嘈杂的战场，清扬在半空，“我仅以赤诚之心，望求得穿越三界的力量与我汇合！”
　　“轰”又一声巨响，防魔结界已破。站在席月身前的异道奇受到波及，被震得老远，昏死过去。紫茵已经耗费大量的灵力支持结界，此刻也不支地到地。
　　寻幻纵声大笑：“小女孩，下一个就是你！”
　　“天地之力！”寻幻开始与席月的对决。
　　怎么可能？他的攻击为什么会被挡下？席月明明没有任何防备！难道这就是她的必杀绝技？此刻前来的魔族已经不少，可是魔王对决是一对一的——每一任魔王都是这样，所以前来的魔族只是观战。
　　“寻幻，为了所有想生存的生命，我不能死，更不能输，”席月将手臂收敛，捧着胸前的白色能量光球，加注自己最深的信念——凯莲的死与遗愿，用尽力气将能量球抛向寻幻，“生命的力量！”
　　寻幻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睛，承受疾速飞驰而来的攻击，连闪躲都来不及。“啊——”他口吐鲜血，狼狈地趴在地上。席月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也因为过度使用法术，不能再给寻幻一个了结，现在的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紫茵费尽力气用不需要耗太多力量的“龙吟怒”结束了寻幻的生命。
　　“席月撒旦……席月撒旦……”
　　就这样，席月正式成为了魔界的撒旦，魔界至高无上的王。当他们三人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撒旦寝宫。
　　“啊——”
　　看着满头灰发的自己，席月尖叫出声。完了，完了，难道水土不服？难道魔王寝宫太晦气？难道是她就要香消玉殒了？她慌乱地摸着自己的头发，口中念着“怎么会？怎么会？”她一挥手支走寝宫里的其他人，珍珠般的泪珠儿一颗颗滚落，近来的阴霾都随着泪水流泄。
　　异道奇轻轻地走进寝宫，走近席月的床边。他伸手将席月搂进怀中，任她靠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他放下席月的双手，以指代梳顺着她的灰发，一声声唤着“小月儿”。然后，他又用另一只手拍着席月的背以作安慰。如此的温柔，是因有着相同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