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煮面》栗田野

9、第 9 章

　　９．
　　吕灿书哪用得着他安慰啊，本来今天打球就是来玩的，开心就好。不过她接受米舒凡后面的夸奖，她运球的确运得很棒，就是投球从初中到现在一差到底。
　　她取下挂在篮下的背包，拿出面纸抽出两张后传给旁边的人，自己坐在地上休息。
　　“喝点水。”苏律边朝她走边下意识地扔了瓶水过去，几乎是水脱手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还在吕灿书手更快，险险地接住了被突然甩过来的水。
　　吕灿书拧开瓶盖喝了口，干哑的喉咙得到了滋润，让她忍不住喟叹一声。
　　“今天打得真开心啊，太棒了！”吕灿书还处于亢奋状态，“我好久都没玩得这么开心了。”
　　上大学以后就老上网，逛贴吧、看小说、打游戏，偶尔看看专业书，不像乔然然还会常常往社团跑。总之，日子过得糜烂又枯燥。
　　不过说起这个，从开学到现在都快国庆节了，乔然然还在忙社团的事。先是招新，貌似现在还要为排练。其实吕灿书是有点纳闷，她一编剧，写了剧本还要自己演？据她所知，表演部压根就不缺人。
　　把据说下午还有课的吕灿书送回去后，苏律转身准备回宿舍，没走多远碰上了蒋澈。
　　蒋澈还是往常一样的穿着，头发也不见一丝乱，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黑眼圈也很重。见了苏律，他原本就有点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模样有些颓然，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记起，他之前是很敬重这个人的。
　　苏律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打了声招呼：“蒋澈。”
　　他知道自己喜欢吕灿书的吧，那么多人都看出来了。蒋澈不觉握紧了拳头。
　　最后两人走进一家茶馆的雅间，各自手捧一盏茶，面对面坐着。
　　“学长啊，”蒋澈无法再亲密地称他为“哥”，却也无法一下子抛掉自己内心对他的尊敬，“你害我失恋了。”
　　这种暧昧的话……幸好这儿只有他们两个。
　　明知道蒋澈喜欢吕灿书，苏律还是义无反顾地去追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这样很不道义。可是吕灿书，他也喜欢。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他信这句话。
　　湖畔边的那次相遇，不是初遇。
　　他家住南方，风景秀美，很多北方人都选择到那儿游玩。
　　那年他高老结束，就收拾行李去了外婆家。在外婆那边没什么朋友，他也无所谓，一个人带着单反四处游走，倒也轻便。
　　夜市热闹非凡，各路商贩使尽法子吸引游客购买自己的商品，那些商品多是些自制的手工制品。
　　古朴的小店开着大门，两边高悬着橘色灯笼，就在灯笼底下，他遇到了吕灿书。彼时的吕灿书对着手中的手机瞪大眼露出了惊愕的神情，几秒后，她懊恼地把手机塞回背包，抬头张望。
　　他看出这女生是找不到路了，也许手机也恰好没电，无法与同伴联系。他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却也想得到女生内心焦灼，于是放慢了脚步。
　　吕灿书果然抬头看见了他。
　　她犹豫了一下，但在看到他手中拿着的手机后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拦住他，害怕错过。
　　“你好，我……”吕灿书害怕被当成骗子，就很想要把事情说清楚，可越想说清越是结巴。
　　她才开口说了几个字，苏律就把手机递了过去，表情还是淡淡的。
　　“谢谢！”吕灿书接过手机拨号码，为了证明自己是正正经经的游客，就没有刻意转身，而是在他面前打电话。
　　跟家人说清楚自己目前的状况后，吕灿书把手机还给了苏律，在旁边一家傍水的小店外坐下。苏律背光而坐，吕灿书坐在他对面，门前的灯光把她的模样照得很清楚。
　　他们坐在一起聊天，说笑，但没有问对方的姓名，也不留联系方式——不为下一次的重逢作任何准备。
　　等到吕灿书被她的家人接走了，他才有点心慌，有点可惜。他后悔自己没问她的姓名与联系方式，不过下一秒，他又想起女生刚刚用过他的手机，赶紧打开手机查看通话记录。在确认女生已经谨慎地删掉了那条记录后，他才真的消除了心存的那丝侥幸。
　　也许，他们之间，就只有这么一场相遇而已。难得遇上这么一个自己只一眼就舍不得的女孩子。
　　后来，他在Ｄ大再见到她，相比一年之前，眉眼更加美丽的她。

　　“黎李，快点儿，要迟到了！”杨页边催边捏了捏口袋，确认自己已经带好了电影票。好不容易约到黎李一起去看电影，她可不想中途出什么意外。
　　“马上！”黎李正对着镜子画眉，动作比之前快了不少。
　　等到两人走出寝室已是十几分钟后了。
　　杨页提着黎李的包快步走着，她其实很想用跑的，但黎李一定不会跟她一起跑，只得走几步又停下来等等黎李。
　　快走到校门了，杨页回头叮嘱了一声就冲出去打车，回头却发现黎李还站在原地，化得精致漂亮的脸上染上了怒色，瞪着某处。
　　杨页看过去，看见苏律正好从校外走进来，背上背着羽毛球拍，一手端着酸奶，一手提着小蛋糕。他身边的女孩她认得，是吕灿书。两人没有牵手——那种状况下也没法牵手，却是紧靠在一起的。那距离，是苏律和别人达不到的亲密。
　　吕灿书吃完一个蛋糕，路过垃圾桶时顺手扔了进去，才一转头，一杯酸奶就递了过来。“我不想喝了，早上起来喝过的。”
　　苏律撇撇嘴，显得有些无奈，就着吸管迅速解决了一杯酸奶，扔掉空杯后牵住了吕灿书的手。
　　看苏律的神情与动作，杨页有种他等这么久就是为了和她手牵手的感觉。
　　看起来真的很般配啊。杨页忍不住担忧地看向黎李。
　　在那两人即将走远时，黎李叫住了他们：“苏律！”
　　两人停了下来，黎李立刻跑了过去。
　　“这是……你女朋友？”黎李飞快地瞟了眼吕灿书，调皮地冲苏律挤挤眼，露出她人前一贯可爱的表情。
　　吕灿书打量眼前的女生，尽管这不礼貌。虽说这人应该是苏律的熟人，但看她当着自己的面对自己男友挤眉弄眼，心里一点也不舒服。
　　“吕灿书，”苏律抬了抬两人交握的手，介绍着，“这是黎李，高中校友。”
　　吕灿书点点头，扯出一个笑，“你好。”
　　“你好！”黎李握紧了背在背后的手，睁大眼睛一派天真模样，“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打羽毛球。”苏律说。这是吕灿书最爱的、曾经夸下海口说绝对不会输他的一项运动。当然，夸下海口嘛，最终还是输了。
　　“那……不打扰了，ｂｙｅ！”这绝对是违心话，她一点也不想放两人走，可苏律满心满眼都是吕灿书，不是她黎李。
　　“这次我一定不会输你！”她听见吕灿书说，明明是软软的声音，偏一副自己很有底气的模样。
　　“好，加油！”苏律笑着低头用下巴蹭蹭她的脑袋，引得吕灿书捂头躲避。
　　那两人一路笑闹着走出她们的视线。杨页没想到，像苏律这种看起来对什么事物都不怎么上心的人，居然也会像别的男生那样谈恋爱，逗弄自己的女朋友。
　　她走到黎李身边，“还去吗？”
　　哪想黎李转头粲然道：“去，票都买好了为什么不去？”

　　十一黄金周，相熟的这几人都要各回各家。
　　吕灿书问乔然然要不要订机票，谁知道乔然然会用那种鄙夷的语气对她说：“都是学生很有钱吗？你有本事自己去赚机票钱呐！”
　　“……”吕灿书正捏着手机查票呢，被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给噎得没了音，有点呆愣又无语地盯着乔然然。
　　关颐在一旁轻哼一声，幽幽道：“你要一个女大学生在半天内赚够两张机票钱，这心思存的好哇。”
　　“啧啧，使不得，使不得哟！”周贤夏不甘落后地补上一句。
　　吕灿书低头坐下，她完全不想理她们了。
　　所以她和乔然然买的火车票，硬座硬卧都卖光了，就只能买了软卧。
　　吕灿书一直很想不通，乔然然最近是怎么了，老是抽风。
　　在一个名为“卿本疯牛”的讨论组里，大家这样说——
　　米啊米凡：女人嘛，总有那么几天会抽抽的。
　　蒋蹦米：说得好像楼上多懂似的。
　　米啊米凡：[疑问]你哪位？
　　贤贤大本命：恋爱了？
　　关门睡觉：恋爱了！！！
　　乔家大院：那么想知道就来问我啊！
　　我正在读一本书：[冷汗]我妈叫我去吃饭了，先下了，再会！
　　不知道乔然然窥了多久的屏，现在又突然出声吓唬人。吕柯南调成隐身状态，捧着脸看着屏幕跳动。
　　难道她真的谈恋爱了？不然怎么会在大家都说她谈恋爱了的时候跳出来。不过也不排除她是因为看不下去这么多人一直对着她猜这猜那越猜越离谱的可能性。
　　吕灿书盯着那句“拜托，我不久心情坏了点嘛，怎么就谈恋爱了？再说我回学校把你们一个个都锤扁！”，挠了挠脑袋，然后截下聊天记录发给苏律。
　　苏律：……
　　苏律：这是她自己的事，我们不需要介入那么多。
　　我正在读一本书：为什么？
　　我正在读一本书：她是我表姐，我们约好以后要一起结婚的。
　　看到这句，苏律真的不想想象那么多，可脑袋里就是忍不住现出一副两个穿着婚纱的女人深情对视着互换戒指的画面。苏律发誓，脑洞大开这种不治之症是吕灿书传染给他的。
　　苏律：也许是恋爱了吧。这种事要看她自己了，我们急再多也没用。
　　吕灿书一想，觉得有道理，就听话地放下了这件事，然后被苏律一句“国庆过得好慢”给成功拐跑了。

　　“我正在读一本书？这谁？”陆徵枫靠着苏律坐下，移动鼠标点开了这个昵称的个人资料，“没什么特别的啊！”
　　除了是个女的之外。
　　“你嫂子。”
　　我擦嘞！
　　陆徵枫诧异地瞪着他，她没想到苏律居然会有女朋友，并且还用正经脸对她说这是她“嫂子”，简直……太恐怖了！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苏律偏过头盯她半晌，最终伸出手敲了下她的脑袋，以示自己对她无奈至深，“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不是她整天想些什么，而是身边喜好龙阳的男性太多了，加上苏律又表现得清心寡欲，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其实爱的是男人这回事。
　　陆徵枫抛开那些想法勾住苏律的脖子，不正经地逼问：“说，什么时候、怎么发生、谁主动的通通给我说出来，否则我就昭告天下！”
　　“陆疯子你——有时候真的很白痴。”
　　“喂！”陆徵枫推开苏律用力捶了下他的肩。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破！外！号！
　　“苏律！”楼下有人在喊。苏律家住二楼，所以听得很清楚。
　　陆徵枫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翻了个白眼望着苏律，说：“那个蠢货又来找你了。你告诉她了吗？你有女朋友这事。”
　　“她知道。”
　　陆徵枫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抱着手踱到阳台往下望，“你又来干嘛？”昨天一早她以为是梁聿硕又拐回来了，打开门发现是黎李，心里已经特别不爽了，后来还被她发现黎李动她手机！——这人今天又来了，完全是自己找骂啊。
　　“你哥在吗？”黎李无视她不耐烦的语气，问。
　　“不在，你可以回去了！”陆徵枫这人有一大特点，那就是对讨厌的人态度恶劣，管他是男是女。
　　黎李知道她在敷衍自己，苏律一定就在里面，也许在听她讲话，也许守在电脑前，和另一个人对话。这么一想，她简直怒得可以自焚了好吗？陆徵枫不给她好脸色，那她还对她客气那么多干嘛？于是也和陆徵枫一样，抱着手准备“开战”。
　　“姑且不说你话的真假，只说你的态度——有你这么跟学姐讲话的吗？对人态度这么恶劣。”
　　陆徵枫翻了个白眼，简直华妃现世，“学姐吗？原来我在一中有这么个厚脸皮、撵都撵不走的学姐哦。我就是说假话骗你怎么啦？我和我哥都不想见到你！我哥一个人的时候你缠着他也就算了，人现在都有女朋友了，你怎么还天天想着进他家啊？还是说——你就是喜欢这种求而不得的感觉？”
　　梁聿硕曾经说，能和陆徵枫相处很久的人绝对是真爱。分分钟气到吐血还不弃不离，可不就是真爱么。陆徵枫骂人的时候语速快到让人完全插不了话，加上表情语气都很到位，这些给人足足的轻视感就不说了，关键是那些表情她做起来还挺赏心悦目！
　　现在黎李就是这样的感觉，尤其是最后那句，气得她瞪大眼睛毫无形象地跺了几下脚。
　　看她吃瘪，陆徵枫心情大好，露出了更加欠扁的笑，对着她甩了甩手，说：“所以叫你赶紧撤啊，都跟你说我这人说话最难听了——哎！难道我之前忘记说了吗？对不起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