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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只是讲个故事 ...

  •   ONE。

      安晓从床上坐起来,顺手的点起一根女士香烟,抽起来双眼迷离着似是在回忆些什么。清晨起床后将整个人放空在尼古丁中是她现今为数不多的几个乐趣之一。

      安晓的现任,像所有上班族一样为了工作整日奔波,两人一起入睡的夜晚都很少有,更别提能有醒来后偏头还能看见阳光铺在他脸上的场景了,而安晓也不期盼着什么罗曼蒂克的情节,三十出头的她早就过了小女生那爱幻想的年纪,像这样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她就已经很安心了。

      片刻后,安晓把剩下的烟头撵进了烟灰缸里,死死地转了几下后,才吐出嘴里那最后一口混杂着尼古丁气息的烟雾。说起来这也算是一个怪癖了,把还燃着一丝星火的烟头碾灭时,那近似沙哑的悲鸣声,总是会让她发泄般的有一丝愉悦。

      最近赶上暑期,路上的车比以往多了许多,在车上等红灯的无聊之余,安晓又点起一支香烟忘我的抽了起来。她的现任不喜欢她抽烟,所以趁着他不在,安晓的烟瘾犯的总是比平时更勤快一些。

      一旁的车窗外面,一对情侣在马路上吵的不可开交,前面的车没有一点前进的迹象,也不知道那红绿灯的倒计时有没有在变化着。安晓等到车内烟味都散尽后,便关了车窗,同时也隔绝了那对情侣的吵骂声,两人的年少轻狂不经意的牵扯到了安晓记忆中的某跟细线,随后拽出来的回忆便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她的青春。

      TWO。

      安晓在小时候被检查出了一种骨骼病,随着年龄中的增长,病情越发严重。处在青春期的少女总会他别在意自己的体型,可是这个病,却打碎了她所有的梦。

      起初她觉得自己是那么不幸,她听说这个病的发病率高达百分之一点多,这代表每一百个青少年中,就会有一个人与她同病相怜,所以她总是致力于寻找,那起码会让她觉得不只有她一个人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那年安晓的病情突然严重,她的父母不得不在这备战高考的关键时期抽出一些时间带她去北京检查。医生的说法是为了防止病情继续恶化,危及到中枢神经,需要立即动手术。可碍于距离高考不过还只剩下短短一百天的时间,这手术硬是被推到了高考结束后。只是安全起见,安晓也还是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安晓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苏沐秋的。两个原本遵守机械守恒,相撞后本应该立即弹开的小球,却不知怎么竟生出了命运的齿轮,将两个人的未来紧紧的咬合在了一起。

      那晚,安晓坐在病床上望着不远处红着脸向她道歉的少年。晚风卷着凉意从开着的窗户拂过他的发梢,微白的路灯混杂着清冷的月光在他的脸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光影,而有那么一瞬,安晓竟觉得眼前的少年并没有承载住那微光。

      少年名叫苏沐秋,会出现在安晓的病房的理由是初来乍到外加半夜摸黑。理由可笑至极,可安晓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可以一笑而过的剧情所带来的这个她觉得生命中顶多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会走进她内心的最底层。

      那晚之后,安晓和苏沐秋的关系越发的熟路。安晓是个唯物主义者,若要问她是什么时候跳槽成了唯心主义者的话,那就是她遇见苏沐秋后无疑了。心有灵犀用在她和这位才见面不久的少年之间简直没有任何违和。安晓和苏沐秋像极了从小就被分开了的双生,终于在各自经历了十八年后久别重逢。

      安晓在病床上无聊的时候,苏沐秋就一定会敲响这个房间的门;安晓睡不着的时候,苏沐秋发过来的消息就一定会点亮她的手机;她想在花园的哪里放松心情的话,苏沐秋就一定会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笑着跟她打着招呼。安晓和苏沐秋的形影不离已经到了不受本人控制的地步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苏沐秋是不是被命运女神眷顾的世界级痴汉了。

      在每天和苏沐秋的打闹中,安晓本以为会像胶体流动般走的异常缓慢的时间,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殆尽。父母接她出院的那天,她没有告诉苏沐秋。在她踏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安晓在想,一会儿苏沐秋再去找她的时候,会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那空荡荡的病房呢?没能看见真是可惜了呢。

      安晓才不承认心里难受到想哭的人其实是她。

      而等到安晓承认的时候,那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她拨出了苏沐秋病房的号码,可电话中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说,你说的那个男孩大概已经出院了吧。

      如果真的有命运女神的话......

      安晓在心中做着这样的假设,她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那一万零八十个分钟里抽出一分钟的时间来问问苏沐秋的联系方式,已经开始责备自己好好的故作什么洒脱,没褪去幼稚的小学生吗?

      所以,如果真的有命运女神的话。

      可不可以让她和苏沐秋再见上一面?

      事实证明安晓跳槽到唯心主义还真没跳错,当他们再次碰面的时候,认出双方的两人同样目瞪口呆的指着对方说不出一句话来。于是安晓说出了在心里练习过无数遍的话,两人也就那么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安晓承认那段时间是她最开心幸福的了。两人间的心有灵犀让他们互相都觉得彼此天造地设的那一对,就这样,两个人走到了高中毕业——这个让众多情侣分别的路口。

      虽然安晓和苏沐秋本就不是校园情侣,但安晓还是很担心接下来的大学,以及,手术。

      对,高考结束了,安晓的手术期也到了。

      THREE。

      周边的汽车开始不安分的发出嗡鸣声,这条长长的车龙总算是有了前行的意思。安晓掐灭了手中又是不知何时点燃的香烟,换了档位一点点向前行驶着。

      安晓并不需要在工作的地方做什么,简单轻松到只是挂个名签个到就可以解决,这是别人在职
      场捉摸滚爬好几年也不见得混得上的职位,而她能在这个相对年轻的岁数就站在这个位置,全是靠她的现任。

      其实安晓并不爱她的现任,充其量也只是朋友间的喜欢,谈不上厌恶罢了。至于为什么现在会和他谈婚论嫁,很简单,因为他爱她,很爱很爱她。

      人类有时就是这么复杂而又纯粹。

      你问我苏沐秋去了哪里?

      FOUR。

      那年安晓来到北京,成为千万名北漂中的一员,那时的她有着一腔热血,每天不知疲倦的背着挎包里的瓶瓶罐罐,叮叮当当的在每一个面试地点奔波,那时安晓也不是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能赚点小钱,但她始终不满足于现状,她觉得她只有爬到更高的地方才能有更高的几率遇见她心心念念的他。

      是的,她的命运女神终于抛弃了她,不带一丝眷恋的,而苏沐秋,也仿佛只是命运女神带来的一个附赠品,在同一天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安晓决定来到北京,再来到这个她与苏沐秋相遇的城市,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

      然而安晓的故事跟所有人的青春一样,倾尽所有换来的只是无疾而终。

      安晓来到北京的第二年,高中时一直喜欢她的男生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她,并再一次表明了心意。而面对这一切,安晓只是说,她在找到苏沐秋之前是不会答应任何人的,在找到苏沐秋之后,也只会和他在一起。

      她说完后,那个在高中时期有些唯唯诺诺的男生突然把她推在了一旁的墙上,似是在彰显他着几年的成长。男人眼中有愤怒,还有悲伤。他说,安晓,放弃吧,该清醒过来了。可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的男人看着安晓逐渐泛红的眼眶,张了张嘴,却硬是将剩余的话都咽了回去。

      ——我会一直在的,当你的什么都可以。

      最后的最后,男人松开了安晓,认命了一般这么说道。

      男人离开后,安晓失神的在小巷里靠着墙壁哭了好久好久,在这个偌大的城市中,没有人能听得见她的哭声,陪伴着她的只有那萦绕在耳畔的自己回声,以往那总是会及时出现的少年,却终是没有再出现在她眼前。

      从这天之后,也许早在这之前,安晓就变了。

      这之后,依旧背着瓶瓶罐罐的安晓,叼着香烟从租来的房子里出来,准备去奔赴新一波如战争般的面试。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友人说的不知名的关心。

      安晓等电梯的时候,不经意看见了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摸样,就如同她出门前最后望了一眼镜子时一样,化着精致的不浓不淡的妆,衣着正式又不过分正统,如千千万万应聘的人一样,最完美的状态。

      这种生活一成不变,可在今天,在这一瞬,安晓脑中的某根弦却是断开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面试的意义似乎变成了只是面试,她依旧日复一日不知疲倦的站在那千万人的队伍中,跟着队伍缓慢的前行着,补妆,等待,等待,补妆。而最初的那个目的,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模糊不清,她意识到那个身影在她脑海中越来越淡,这让她恐慌。

      原来曾经那么坚信的事情,也可以变得不是那么举足轻重。

      可是安晓又笑了,她竟然走的这么远了。她把嘴里的香烟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狠到烟蒂都弹出
      了一星半点,然后用那细长的高跟鞋踩上去死死地转了几下。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她感觉身上的东西突然轻了许多。她掏出手机给友人发了一条简讯。

      我决定了,这次面试还不行的话,我就从了他了。

      这其中的他,指的当然是当年在北京找到他的那个男人。其实面试的结果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安晓踩着高跟鞋,走进电梯时那“嗒嗒”的声音比以往轻快许多,就像那年她刚踏入北京一样。不是说她又找回了那时的目标,那时的梦想,那时的信念;不是说她又成了几年前那天真的少女;不是说她真的不再胆怯眼前的坎坷。只是,她发现,有什么比一个安稳的未来更让人值得幸运的呢?

      你瞧,人类就是这样,以前你看过无数次的东西,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点,就会有另外一些特殊的寓意。

      FIVE。

      还记得一个问题,安晓从小到大被问过无数遍。

      如果让你从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当中选一个,你会选谁?

      似乎每一个女生都对这个问题有着独特的热衷性,她们总是百问不厌,而同一个女生的答案都在随着时间千变万化着。如果安晓和这个跟在她身后追了她好几年的男人结了婚的话,那只能表示那个男人正好在安晓选择了后者的时候向她求了婚,仅此而已。

      一天的工作结束,安晓回到家里,等待着她的是她的现任,那个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会爱着她的现任。能遇见这样一个男人,她安晓又有什么好再苛求的呢?

      她闭上眼,任由他的手抚上她背后那条长长的疤痕,那是那年的手术留下的,安晓故意没有去除疤痕,她还是想借此留恋些什么。他的手上有着温度,与苏沐秋那冰凉的感觉不同,安晓感受着他的体温,思绪却不禁的飘回了那天,她做手术的前一天,苏沐秋在她生命中消失的前一天。

      SIX。

      时间再往前追溯。

      那天苏沐秋知道安晓要做手术了以后,抱紧了她,用尽全身力气的,仿佛要把下半辈子所有的拥抱都用在这次似的。在他怀中的安晓很是不解,做个手术又不会死,搞得生死离别一样干什么?安晓本来是想这么问出来的,但在那之后,她看到苏沐秋那分不清是悲伤还是释怀的表情,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只是看着他,看着泪水在他脸上缓缓的流淌。

      时间总是会告诉人们答案,可那时候,却往往早就来不及再做什么了。

      那天的后来,苏沐秋带着安晓去了游乐场,当他们玩遍了所有游乐项目,他拿着一身婚纱祝安晓十八岁生日快乐的时候,安晓终是抑制不住的哭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知道做过手术的她将与游乐场无缘,为什么他会知道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美美的穿上束身的婚纱,为什么他要做这一切,要她无法忽视他的温柔。

      ——是啊,为什么呢。

      苏沐秋轻轻环抱住安晓瘦小的身形,似是喃喃自语道。

      ——或许因为我就是你吧。

      这句话所包含的无奈与悲哀,安晓并没有听出来,她只是当成了一种罗曼蒂克,于是她踮起
      脚,望着苏沐秋的眼瞳,对着他的嘴就吻了上去,没有太多的动作,仅仅只是将四片唇瓣贴在一起罢了。

      在这一瞬安晓有一种要把自己给眼前这个男生的冲动。一向自卑的安晓在学校沐浴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可眼前的这个男生,却让她觉得格外的安心,安晓相信,不管自己是什么样子,他都不会有一丝的嫌弃。

      然而苏沐秋只是早早的送她回了医院,让她早些休息,毕竟明天还要做手术。入睡前的最后一秒还在想着要怎么把最美的自己给他,要怎么跟他一起走向未来的安晓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第二天,安晓手术成功,苏沐秋不见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安晓总觉得脑袋乱乱的,好多事情她都没有很深的印象,而在这之前,她和苏沐秋度过的所有时间,都不可思议的变得异常模糊,这让安晓害怕,而比这更让她害怕的是,她用尽所有办法,都找不到苏沐秋这个人,她的苏沐秋不见了。

      安晓终于知道了一切,却怎样也不愿去相信那个现实。

      事实上,安晓入院的第一天,就被检查出神经中枢受损,患上了妄想症,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她从没踏出这个医院哪怕一步。可安晓想,她这辈子都忘不掉苏沐秋了,即使他们告诉她,那只是她犯病时幻想出来的一个角色罢了。

      SEVEN。

      很久之后,安晓依旧在生活中寻找着与那个人相似的身影,即使她已逐渐成熟,老去,即使他
      依旧温柔如年少。

      她想,其实每个人都是妄想症的患者,对于那段不愿走过的青春。她不想放弃寻找,即便知道结果是怎样的,她也不想放弃寻找,或许她只是想固执的相信苏沐秋的存在,如果她都不相信的话,那恐怕他就真的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样也好,就让他带着她所有的青春,所有的天真,在一个她永远找不到的地方生活。

      每个人都有一个他的苏沐秋,你的呢?你有没有见过他?他现在是否还存在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只是讲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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