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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日 ...

  •   本来就不是平常人。睡了一夜体力好了许多。我背着青痕重新出现在阳光下时,还是被阳光刺了眼,不适了一阵。

      看来是被莫家关太久了。

      我把头上那支戳了自己的簪子抵了出去,换了一身干净服装,和一袋少的可怜的碎银。本来还以为上面那颗翡翠会比较值钱的。

      随后我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不显眼的客栈,洗漱干净。

      现在大概满街都是我的通缉令了。所以,换个装扮会比较保险。男装。

      我咧了咧嘴,对着水盆中的影子笑了一下。幸好长得比较中性。

      中午小憩了个把时辰。傍晚才是我行动的时机。

      我靠着临街的小窗,淡淡地打量着这个虽小却藏龙卧虎的小镇。

      远远的,几座巍峨的华厦隐隐显出。

      我第一次深深感觉到这个小镇漫溢而出的不可小觑的诡秘气息。

      天下第一刑。莫府。

      传说莫家中刑具缤纷繁杂残忍得恐怖。而且莫家听说还和朝廷有瓜葛,所以只要是官府审不出的囚犯,暗地里往阴森恐怖的莫家一送,保管第二天事无巨细,一丝不漏地都呈上案堂了。

      我微微一笑,恩,这,算是见识过了。

      天下第一楼。穆家酒楼。

      老字号的酒楼。虽处乱世,生意却依旧的好。门前车水马龙,楼里跑堂的伙计身上的服装行头个个都比我的好,个个都是谈吐不俗的机灵人。至于穆家老板么,只存在与传说之中而已。

      恩。我扬扬眉,等下要去摸个实透。人多口杂,说不定,能摸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我微微转眼,还有最后,是不久才扬名的天下第一馆。到底是属谁的却不落口实。

      这个馆,着实神秘的很,进进出出的人并不多,但似乎来往的都是不远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

      馆子的占地面积不大,却高的吓人。而且好似是一夜之间建成的,诡异之极。

      却给我了个好机会。我眯细了眼神,盯着那栋似宝塔般诡异的建筑。

      夜色逐渐沉下。

      我背了剑,理了理紧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抖了抖青衫,通通地下楼去了。

      正处乱世。

      但见到这个场景有谁会想到现在外面饿殍遍地人心慌乱。

      车马如龙华衣锦食。

      我提着剑的左手突然微微抽搐。疼得无以复加。

      脚步没停,而眼睛却瞟向了阴暗的拐角。

      那个矮而肥的胖子正摸擦着嘴从角落里拐出来。身后三三两两地跟着些奴仆。

      我眯了眯眼睛,却见他们身后黑暗角落里露出的一只小脚。

      女人的脚。

      心像被钉子狠狠勾了一下。

      脂粉香气正浓的矮胖子从我身边走过,“味道还不错,是吧哈哈哈。。。”

      我右手紧了一下,在心里测量了一下手刀劈上去的胜算。但也只是紧了紧就松开了。握了一手心的汗。

      缓了缓步子,停在街角看着扬长而去的人,还有那个蜷在角落的人。

      没有一丝声音。

      是不是繁华的过于吵闹,我没有听到一丝呻吟。那个蜷在角落的女子,只是悄悄地掖掖裙角,歪歪斜斜地扶着墙站了起来。

      于是就暴露在旁边烟馆的灯笼下。虽然灯光昏黄,她惨白的脸色却让我看了个分明。

      惨白。让我抽疼的不是她的脸色,而是眼里的无望。

      是她呢。

      昨天还在微笑着替我拍背的女子。

      莫家的人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一阵风过。扬起了她依旧如黑的头发。

      她转头,正对上我望过去的眼睛。

      她头上灯笼里燃得正旺的蜡烛因为承不住,风过,滚烫的蜡泪夹着火洒下来,差一点点就毁了她好看的头发。

      我伸出右腕的衣袖处被燃了一个洞,甚至有些许的蜡泪滚了进去。有些些许的痛。

      “你还好吧。”我微微笑了一下。

      真傻。明明可以用念气替她打歪那些该死的蜡泪的。为什么要冲出来替她挡。毕竟,归根结底她是莫家的人。

      “姑娘。。。”她瘪了瘪嘴,绽出一个惨白的微笑。

      “怎么。。一个人。。”我改了口,毕竟,她现在这个地步,心里一定不好受。

      “。。大少爷赶了我出来。。说我助了小少爷,放了你。。。”最后三个字很小声,有一丝悔恨的情绪。

      也是。我笑意更浓,本来若不是莫子苒把所在我琵琶骨上的锁链取了下来,现在我也许还在那个黑暗的“魔障”里痛苦挣扎着。。

      “都已经出来了,那些事,就不要想了。”我捉了她的手淡淡道,“你跟我来吧,去清洗一下,然后吃饱了睡个踏实觉。以后的日子还长。”

      离了莫家还有别的地方可去。我在心里漠然地想。更何况,我终究还是不信莫家赶了她出来。

      说不定,这只是一个莫子荏设好的套。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要我钻套,那我就姑且看看,你到底设了怎样高明的套给我。。。

      我看着躺在我床上已经熟睡的女子,替她掖掖被子。然后拿了她换下的衣衫,交给活计,吩咐他烧掉它们然后再置办些干净清淡的食物放在桌上。另外再买一套衣服回来。

      那个伙计一脸殷勤,看似好像很理解我似的。

      我撇撇嘴,没空理他脸上的表情。我还有正事要做。

      知府府院还是有点大的。

      不过靠我的念气要在这中找个人还是相当容易的。

      当我俯在屋顶上望着下面的一举一动,终于看着那个矮胖的人墩儿进了屋子时,斜了斜嘴角。

      算你面子大,我今儿个亲自动手。

      隐约缠着黑气的青痕斜在他颈上,我看着他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地滚下,印湿了他颈后一大片上好布料制成的寝衣。而他连瞄都不敢瞄我一眼。

      “英,英雄要什么,小,小人一定叫家父双手奉到府上。就请,请您留,留,留小的一条狗命。”

      “我不是英雄,也不想要什么东西。只是想要你乖乖在床上躺几天,我且只借你的身份用一用。”我用鼻音说,弄得不男不女。才不要杀他,脏了我的青痕。

      手下用力,两道用指劲化出的邪气恰如两把小叶刀一左一右定入他第十三根脊骨处,无声无息。

      我微微弯下身,在他已经紧张得青紫的面皮上呼了口气,轻声说,“以后在街上,再让我看到你那恶心的行径,别怪我替天行道。”

      我这句话现在纯属威胁了,因为其实他也实际上干不了什么了。以后他就算从这重重的昏迷中醒了,也只能一辈子当个只懂吃饭喝水的白痴而已。

      “哟,爷,里面请。”

      衣着光鲜的伙计一脸殷勤地把我迎进穆家酒楼,也不能说是我了,因为我已经换了装束,摇身一变成了吴知府那个好吃懒做的少爷。

      我身后紧跟着几个脸色凶煞的恶仆。

      眼角看了看他们,心中一阵好笑。

      自己主人为什么说睡了后又突然有了起床去酒楼的兴致,他们也不考虑考虑就跟来了,看来似乎会好好享受一番似的。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我冷冷笑了一阵,随着那个笑靥阿谀的伙计向里间走去。熟客果然待遇不同,不必忍受大堂里吵闹的喧哗。

      穿过七扭八弯的走廊,经过那些逐渐奢华的装饰物,人声渐低,灯光也渐昏,慢慢地渲染出一种奇异又带点恐怖的气氛。

      身后的恶仆们本来嚣张的气焰微微有些收敛,我侧眼看着他们微露惊愕的表情,意识到这该死的伙计带我们去的并不是往常吴知府二公子常去的包间。

      莫子荏。脑海里猛然浮现这个名字。

      我有点后悔为什么不把青痕一起背来。带着这帮草包,说不定会坏了我的事。

      下意识地紧了紧丝衣右袖里的匕首,咬了咬牙。

      “爷,这不是我们常去的。。。”

      一个喽罗凑上来低语道。

      “废话,爷长了眼睛爷我还不知道。”我沉声低喝,努力模仿着那个现今躺在床上的痞子的态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去,问问那个伙计,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爷现在饿得慌了。”

      那个喽罗赶紧追上前方两三步之遥的伙计,“哎你这是带我们爷去哪儿啊,这么长的路,拐来拐去的,我们爷都走饿了。”

      伙计机灵得很,一扭头小跑到我身边,一脸笑容。

      “托爷您的福,我们今天的生意红火得很,普通包间都满客了。因为您是酒楼的熟客,老板特地交待了您要来了就带您到上间去,不会让您候着。这不,路有点绕脚,但。。。”

      他没说完,只狡黠地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看着我。

      我哼了一声,作出一副不甚高兴的表情。

      脚步一直没停,虽然没怎么爬楼梯,但我知道我们一直在向楼上盘旋行进。

      确实听说,穆家贵客都往楼上请,楼层越高,说明身份越特殊。

      现在这层,全是清一色的硕大枣红色漆窗门和枣红色地毯。在昏黄的烛火下,烘托出浓浓的怪异色彩。

      没想到,吴知府那公子没来超过穆家酒楼二层以上,反倒让我这个冒牌货占了先机。

      突然前方的伙计快走了几步,停在一个甚大的门口,拉开门,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爷请。”

      我愣了愣,眼睛飞快地环视了一下,血液突然僵冷了一瞬。

      隔壁朱红色门上的剪窗在室内烛光晕染下淡淡印出一个优美的影子,侧脸,右手握着酒杯,靠着嘴唇,动作优雅地似乎连那杯里液体如何流入他嘴里的动态都看得一清二楚。

      莫子荏。

      我脑海里第二遍闪出这个人的名字。天啊,我是不是已经被他吓疯了。看见谁都觉得像他。
      “爷。。”

      身后一个小喽罗看我愣神提醒道。他顺着我的眼光看向那个身影,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凑到我耳边,说,“爷那女人看起来长得不错。”

      女人?我皱眉,是女人?

      隔壁屋里的烛火颤了一颤,屋内的人转了一下,眼光似乎瞪向这边。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我也觉得屋内的人是个女的。

      脑子却分明把握好了这个机会,脸上露出一个淫邪的笑容,装作喃喃自语道,“娘的长得真美。”说罢就迈进我们的包间里去了。

      席间我有些紧张,神经紧张地窥听着隔壁的动静。却一直平静。

      我竭力模仿着吴公子骄横霸道的行径,任手下的人在这个朱红色的大阁子里嘶闹亵玩。

      而我本来就不是来玩的,所以几乎有些安静得反常。只是握着酒杯,一杯一杯地喝酒。

      本来在想怎么才能把那个该死的伙计叫进来然后不动声色地询问些事情,而突然那个先前的喽罗凑过来小声问道,

      “爷是不是在想隔壁的那个美人?”

      我捏着酒杯转脸,烛火就在我耳边稍后,清晰地照亮了眼前那个人谄媚的嘴脸。

      他离我这么近,但我一点都不为自己的易容感到担心。

      因为是他教的,手把手教给我的。

      苏十三这个名字也在江湖流传了很有一阵,因为他精致的巧夺天工似的易容术。而我,就是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徒弟。

      我不会连这点自信也没有。

      虽然这个胖子要装起来确实是有点费事。

      眼下听到这个喽罗的话,本来有点困难的情况,现在却又了一个甚好的办法。

      我神秘地低头,看了剩下的还在闹酒疯的几个人一眼,对他招招手,低语,

      “说得不错,那个美人确实是让我有些茶饭不思。”我当时在想那个白痴到底知不知道有茶饭不思这四个字。“实在是。。。娘的。。。”

      我假装叹了口气,让那个想邀功的喽罗心里暗喜一下,让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但是,听说这层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那种小手段不管用了。你,去和刚刚那个伙计打听打听,里面是什么人。。。”

      我看着火光下露出跃跃欲试神情的人,又貌似小心地叮嘱了一句,

      “别让他发现我们在打听隔壁的人,你最好先从酒楼的构造问起,比如说,我们这层是第几层,还有几层,慢慢转变话题。你会吧?”

      我慢条斯理地灌了口酒,有些警告地盯了他一眼。

      “会,会,当然会。爷,你瞧好吧。”他满怀喜悦地整理了一下表情,走到门口。

      等了有个一炷香的时间,那个喽罗就欢天喜地地跑回来了。

      “爷,爷。。打,打听到了。。。”

      我“嘿嘿”一笑,装作一脸阴笑问,“什么?”

      穆家酒楼整六层。意指顺利发财之意。

      下面一层半做大堂,二三层做普通包间。

      四五两层则是贵宾包间,我们现在在四层。

      而六楼的真正用意,那个伙计好像也不知道。

      而我们隔壁的那个“美人”,好像是姓陈。

      我“嘿嘿”一笑,又喝了口酒,表现出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其实暗地里,我还是衡量了一下这个消息的真实和可靠性。

      “那个伙计没怀疑什么?”我低低地问,其他人也凑过来了。

      也是,主子要找乐子了,他们有几个胆子不帮忙出谋划策。

      “先前是有一点,他问我打听这个做什么。”

      “你说什么?”

      那个喽罗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来,我一看也笑了。

      确实。那是一锭白绽绽的十两雪花纹银。

      钱,果然是个好东西。

      “然后他就问无不知,知无不答咯。”

      “嗯。不错。”我“满意”地笑,脑子里转着另一个想法。

      很好。暂时不管那个伙计说的是否真实,但不用我亲自出马就套来这么些信息还是不错。现在唯一让我有点忧心的还是那个似曾相识的影子。

      姓陈。

      我嘀咕着,那么熟的影子,会是。。。

      天啊。一个念头闪电般穿过我的脑子。我在心里低低叫了一声,难道是。。。

      天啊,千万不要是她。她在此地,必有大事要办。而且,一定不是好事。

      脸色突然不是很好看,那些本来兴高采烈的喽罗们一下子低下声音看着我的脸色。

      “你,”我对着刚刚那个喽罗点点头,“再去问一遍,小心一点,那个女人是不是叫柳君。”

      那些人也一下子变了脸色。

      我知道,这么直白的去问危险性很大,但是,这是最快获得情报的方式了。更好在我是在知府公子的身份下,应该没事。

      我盯着那个喽罗的背影消失在朱红色门后,然后很快又看见他转回来。脚步很急,脸色苍白。
      “伙计,伙计本来不愿说,我加到两锭银子后他说,确实听见里面有人叫那女人‘柳君’之类的。”

      我紧了紧牙,果然。

      天下第一美妃陈柳君已经来了。而且还坐在我隔壁品酒。

      那个心如蛇蝎的美人。

      我突然间觉得,此刻再在穆家酒楼待下去,就太危险了。

      并不是怕她,只是害怕看见她就再次想起那件事。

      那件注定让我悔恨一世的事。

      “哟爷您回来了。”

      客栈伙计谄媚地迎上来,我抬手丢给他一锭银子。无所谓,反正也是顺手牵羊拿来的。

      “楼上的姑娘醒了没?”

      “醒了醒了,不过吃了点东西又睡了。”

      我点点头,有点疲劳地走上楼。

      突然间想起一件事。回头。

      “伙计给我另外准备一间客房,原来隔壁的最好。”

      伙计眼里闪了闪,但还是反应很快的引我到了隔壁房间。我谢过转身关了门。

      还是小心点好。

      我轻坐在床沿上,哧地拉开青痕。绿莹莹,光芒烁烁。

      看来今夜又无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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