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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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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继续前行。
我却再也平静不下来,我一直追问那小王爷的的情况:“这小王爷府邸不应该在燕京吗?可为什么要我们在蓟州等呢?你跟他熟不熟?他叫什么名字?”
韩世奇唇边含着丝笑:“是在燕京,至于他为何要我们在蓟州等,我也猜不出来。”
“他叫什么名字?”
“耶律宏光。”
他始终没说与耶律宏光熟不熟,而我的问题也只是随口问问,他答与不答我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在我的认知世界里,熟与不熟跟归还面具没有直接关系,我认为耶律宏光归还面具是理所应当的事。至于深山之中那小小的过节,根本不算什么。
“那我们等一个月会不会影响你的行程?”
“会。”
我心里一紧:“那怎么办?”
韩世奇却突然惜字如金:“你说呢?”
我想了会儿后难过地回答:“那我自己在这里等好了。”
韩世奇秀眉突然紧皱了下:“阿风,调头。”
前面赶车的阿风问:“调头去哪?”
韩世奇表情淡然:“回燕京。”
我当时就急了:“我要下车。”说完,不等他开口就掀开帘子准备跳车。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想,面具应该在他府中。”
我这才回过味,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可他不在府中啊。”
“他办完差回来也是先回府取。与其耽误时间在路上,我们不如在燕京等着好了。你放心,我会安排人每天候在王府之外等着。”
我这才放下心,坐回到丝绒锦被上。
韩世奇漆黑双眸裹在我身上:“喜欢外面的世界吗?”
我点点头:“喜欢。不过,只是暂时喜欢。”
他微愣:“喜欢还分暂时和永久?”
我轻轻叹口气:“如果娘亲和鬼叔叔也在这里,我想我会永久喜欢。可是,他们不在,我只能暂时喜欢?”
他似乎有点糊涂:“只能?喜欢还分能不能?”
我又是一声轻叹:“即便再喜欢,我还是舍不得他们。现在虽然很喜欢,可是,我想终有一天我会因为他们不在而不喜欢的。”
他忽地眉毛一扬:“那让他们一道出山不是更好。”
我摇摇头:“不可能。自我记事起娘亲从未出过山。也许,对娘亲来说,她更喜欢深山内的生活吧。”
他眸里一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也因为突然想起娘亲也沉默下来。
燕京渐近,天终于放晴。韩世奇却越发沉默,他整天整天不说一句话。我极是无趣,可也不好整天缠着他。我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掀开车帘看外面的景致。
到达皇都西城门时,我发现,道路与护河堤坝间一望无际全是深绿葱翠的植物,它们不是草,因为这时节草刚刚萌芽,而这些植物比草原上的七八月份生长最为茂密的成草还高出一截,却又比山中灌木丛密集整齐许多,且它们被整齐地分成一块一块的形状。
虽生在深山,常年与绿色相伴,可这种壮观的绿还真是罕见。
我掀开车帘从韩风身边跳下去向那片绿跑去,娘亲的家乡竟然如此美丽。
“死丫头,赶快回来,你......。”韩风声音很愤怒。
我懒的理他。径向一群拿着工具弯腰拔草的人跑去。
“小蛮。不要跑。”这次是韩世奇,他的声调也有点异于平常。
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下步子回过头:“怎么了?这些像草又不是草的东西不能踩?”
他眉梢一扬张口欲说什么,但还没有出唇,目光越过我向后面看去。
见他笑中带着一丝古怪一丝尴尬,我疑惑地转过身子。
一老汉拿着把带把的工具,不知是干什么用的,一脸怒气,向这边跑来,边跑边冲我嚷:“这田地里是你随便游玩的吗?老汉我不怕什么达官贵人富家子弟,总之,你踩了我家麦苗就不行,我们一家老小还巴望着用它交租呢。”
正微微笑的我笑容僵在脸上,原来这绿油油的‘草’是老汉家的,而且对他而言,是很紧要的东西:“对不起,我不知道......。”
众农人纷纷开口。
有的说:“送她见官。”
有的说:“让她赔偿。”
还有的说:“教训她一顿,让这些富家子弟知道咱们农人有多辛苦。”
听到众人责备,吓坏了的我本能的后退几步。
殊不知,这样,我背后又有一小片麦苗倒下,那老汉的脸顿时绿了:“小丫头,你就随我们见官去吧。老汉我今天就要治治你们这些吃喝不愁的。”
老者一发话,众农人扔下农具就来捉我的手臂。犯错在先,况且对象是一群不懂功夫的人,我不敢运气用武,眼看着要被这帮人带去见官,慌乱之下眼巴巴看向韩世奇。
韩世奇笑容和煦:“老人家,幸亏这麦子还没有抽节,若是再过两个月,等这麦子抽了节结了穗,这丫头可真是该打了。”
老汉一扫脸上怒容,面带些许讶异打量韩世奇一圈,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怒扫我一眼后,看向韩世奇道:“公子既是懂,相信你家小娘子不会再做此类事了吧?”
我脸上一热。
韩世奇也愣了。
老汉指指路边:“赶快出去吧。”
我脚不沾地落荒而逃。
跑到马车边准备上车时,一直怒瞪着我的韩风忍不住开了口:“在咱大契丹,踩踏粮食是可以见官的。你这丫头,就会惹事。”
我讪讪一笑。身后已传来韩世奇的声音:“小风,先去寒园准备准备。我和小蛮步行回去。”
阿风快速扫我一眼后快速离去。
两人肩并肩走了会儿后,他问道:“你从未见过麦子?”
“我自小在山中,你也知道,贺滋镇附近并没有这......。”
“麦子。”
“对。麦子”
“契丹旧地并不在此,那里虽然部落繁多草原壮阔,但游牧这一特点决定了他们经济发展的水平很不稳定。自契丹立国,虽然也建立了一些城邑,利用汉人劳力,发展了一点农耕,但仍是以游牧为主,所以燕京农耕也就显得越发重要。”
我不禁咋舌,原来自己踩的麦苗这么珍贵,听起来,好似契丹立国根本一般。
不由自主看向麦田,望了一阵,回头不解地问他:“既是这么重要,为何田中众人从穿着上看像是宋人,是他们的田地吗?……,还有刚才老汉所说,要交租是什么意思?”
韩世奇轻叹一声,微笑着看我一眼:“虽然所知有限,但还算是聪明的丫头。”
我一愣,即而面上一热。他却敛了笑,道:“燕京原为大宋领土,因此,此地民众多是汉人,民众自祖辈在此定居,有农耕田地,有手工业坊,经济相当稳定。契丹在此定都后,这些田地被契丹各个部落的贵族收入囊中,然后,他们分租给汉人或是自北方迁徙而来弃浒牧从事农耕的普通契丹人。”
我点点头,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田间劳作的人,他又道:“天公作美时,一年交租之后,他们或许有些剩余,以此换些银两度日。若是有些天灾或是人祸,他们交租都交不起。”
听他声音低沉,我收回目光,却见他面色不快且眉宇微蹙,我思量一瞬,问:“你衣着光鲜,看样子家境殷实,燕京城内你们这样大富的应该是契丹人。你家有多少田地租给他们吧?他们如果欠你们家田租你通常如何做?”
他微愣一下:“我是汉人。”
说这些时他脸上虽笑着,但口气却淡淡的,甚至我听着还有丝冷意夹在其中。于是,我赶紧收声不敢再妄意揣测。
两人默行一会儿,他狐疑地看我一眼:“怎么不说话了?同行几日,你很少这样。”
我朝他笑笑:“天灾我懂,可是人祸呢?难道真有人如我刚才一般跑进去践踏破坏。”
他静默了会儿,淡淡一笑道:“南侵北伐年年不绝,领土失地,为了所谓的这些,连年征战,民不堪命,争来打去,不过是为了燕云十六州这道天然的防御线。”
这些麦苗我虽不认得,可是他话中含义我却是懂得的,所谓人祸,是指宋、契丹之间的征讨,契丹为了捍卫所谓的“领土”,宋朝则是收复所谓的“失地”,而这两者指的不过都是燕云十六州。
各朝各代中原与胡人之争,沿长城一线的险峻地形始终是以步兵为主的中原军队抗击北方游牧民族骑兵的天然屏障,且长城要隘山海关、喜峰口、古北口、雁门关等又恰好处在燕云十六州这一带。燕云十六州归契丹,实际上便是大宋北部边防几乎无险可守,契丹铁骑可随时纵横驰奔于繁华富庶的千里平原,昼夜即可饮马黄河。
正因为如此,大宋为了自保,对燕云十六州势在必得。而燕云十六州的富庶繁华,对契丹这个游牧民族国家来说,无异于是嘴边的大块肥肉,况且燕云十六州是儿皇帝石敬瑭甘心割让的,并非是掠夺大宋得来,再退一步来说,契丹国都已迁至燕京,无论如何,契丹也会力保。
他默默地走着,我静静地想着,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发一言。直到走进燕京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