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刀月》沐枫轻年

43、第四十三章 夜探东华

　　牧双突然有些难过，为离玉而感到难过，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可以说的话，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离玉却似不在意的样子，自嘲地摇了摇头，继续道：
　　“这两年，我过得很不好，昼夜皆被仇恨之心折磨，终于在三个月前，我突破了心诀第七层。”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离玉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看了看牧双。牧双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离玉见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便轻笑一声：
　　“宫主解了我的禁足令，我得以从软禁的地方出来，然而迎接我的，却是灾难般的消息。两年的时间，琉璃宫中入了很多新人，那些人见到我的时候，都吓得瑟瑟发抖，我不解之下逼迫她们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回答我的话却千篇一律：‘离玉大人！请不要用奴婢的血炼剑！’”
　　牧双的眉头一皱，离忧为什么要这么做？离玉这时候勾着唇，笑容凄凉，他转头望向窗外：
　　“我对此事万分不解，然后去寻宫主，才最终得到解答。”
　　“是什么？”
　　牧双下意识地接口，离玉眼中闪过一瞬光亮，又埋没下去，他的视线落在牧双的脸上，说道：
　　“因为离忧会死，由于命格问题，离忧活不过十六岁，他自小就知道这件事，然而他不甘心，只有和他至亲的人才有可能替他改命，所以他动手杀了爹娘，想转接他们的寿命，而且他成功了。”
　　离玉的声音十分低沉，听得牧双心底发寒，离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按照离玉的意思，那离忧接下来要做的，或者说现在已经做过的事情，岂不是都与离玉有关？她正想着，离玉便开口了：
　　“但是，爹娘的寿命转接到他自己身上，也只替他延长了十年的时间，他终究还是要面临死亡，所以现在，他又将目光放到了我身上。他找到了另外一个可以让他不死的方法，便是顶替我的身份，让我替他去死，这样他便可以完全承接我所拥有的一切。我和他的命格最为接近，要想实施起来，并非绝无可能。”
　　“宫主想要一把听话的刀，无论是我还是离忧，都有完全效忠于她的理由。但她只留一个，所以她不会帮我，只是好在，她也不会刻意地阻挠我。”
　　牧双的脸色也完全沉下来，她抿着唇，震撼于离玉向她述说的，所谓真相。她以前从未想过，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奇特的事情，如此冷血无情的人，究竟自私到了何种地步，才会杀父弑母甚至剥夺亲兄弟生存的意义只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
　　听了离玉的话，牧双感觉自己像是坠落在冰窖中，浑身发寒。旬奕的脸色也有些青紫，咽了一口唾沫，没有答话。离玉讲完了自己的故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坐回了桌前，抿了一口杯中已然凉透的茶水，道：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而我可以提供给你的线索，便是这一条，那字迹，乃是离忧的手笔，而离忧，近日也在望云城，他住在城东的东华山庄。”
　　牧双沉默不言，皱着眉头思索利弊，离玉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出于样的心思，又开口了：
　　“若是你肯信我，便让我先遣人去打探一下情况，若是你们的朋友真的在离忧那儿，我便通知你们，牧姑娘，你看如何？”
　　闻言，牧双沉吟片刻，她在心里掂量离玉所说的方式是否可行，虽然她对离玉放下了不少戒备，却并非毫无防范，想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道：
　　“不若让我与你手下的人一起去。”
　　离玉看了她一会儿，心知牧双对他并非完全信任，他也能理解，毕竟是自己的名声太差，怨不得人的。
　　“好。”
　　说完，离玉写了一张纸条交给牧双，道：
　　“你拿着这张字条今晚到城东的郊外与我手下的人手汇合。”
　　牧双拿了纸条，将那幅画还给离玉，便起身告辞。离玉看着他们两人走下楼，他依旧坐在窗边，一口一口饮着茶水，店小二站在他身边，躬身将桌上的茶壶换了下去，离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
　　“为何还不退下？”
　　店小二闻言却突然跪下来，他单膝着地，道：
　　“大人，小的有事不甚明白。”
　　“什么？”
　　离玉皱眉。
　　“大人真的要分配人手帮这二人？若是打草惊蛇，咱们将功亏一篑。”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离玉手中的茶杯便砸在他的肩膀上，店小二闷哼一声，依旧直直跪着，不敢喊痛。离玉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过，而后又落在窗外，牧双两人的身影转过转角，不见了踪迹。
　　离玉终究没有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牧双那样说，两年的时间，离忧已经将他在琉璃宫的权利几乎架空了，所有人都对他畏惧万分却不知是否忠心，他手下的人手本就十分紧缺，若是再将人手派出去帮牧双，对他而言，的确是百害而无一利。
　　“属下告退。”
　　店小二知道离玉不会回答他的话了，也明白是自己逾矩，作为下属，没有资格质疑离玉的决定，所以他低下头，沉声说了一句告退，然后无声离开了。
　　当晚，牧双收拾好了，与江醉月几人说清楚之后，便按照纸条上边写的地址摸到城东郊外，等了一会儿，便见一个黑衣人轻盈地落在她身前十余步的地方。牧双警惕地看着那人，那人也看见了她，正要朝她走过来，牧双突然低声喝到：
　　“来者何人？”
　　她这话一出，站在不远处的黑衣人突然低低笑了，牧双一听这声音，诧异道：
　　“离玉？”
　　黑衣人笑着扯下脸上蒙着的黑布，饶有兴味地看着牧双，他没想到牧双竟然警惕至此，倒是显得有些好笑。牧双也没料到离玉竟然亲自跑来了，他不是说要自己与他手下的人汇合么？连字条都写了，居然现身的却是他自己。
　　离玉也没有多做解释，他手下抽调不出人手，所以他左思右想之后，自己跑来同牧双汇合，倒也是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的事情。牧双也不往深处追究，她摆了摆手，是离玉倒还好些，沟通起来当是没有那么困难，只要有人带路便成，其他事情她还真的没有那么在意。
　　既然人已经来了，牧双也不与离玉废话，直接询问东华山庄在何处？离玉知道她心急，也没有拖沓，带着牧双径直往城郊外边走，不多时，他们便闯进一片深山，离玉一边走一边对牧双道：
　　“东华上边防护人手其实并没有很多，因为离忧住在上面，他从来不喜欢有太多下人。”
　　牧双点头，表示自己了解。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庄园的轮廓远远地出现在牧双眼中，她与离玉对视一眼，同时停下脚步。离玉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图：
　　“你去这几间屋子，我负责这边，末了，在这里汇合，不管有没有结果，一个时辰之后，都必然撤退。”
　　从离玉手中将地图结果来揣在怀里，牧双微微眯起眼睛，两人兵分两路，朝着不同的方向闯进山庄中。果然如离玉所言，这山庄中的人手真的很少，也难怪离玉可以如此轻松地弄到山庄的地图，想来这个离忧是个十分自负的人物，他相信离玉即便对他所住的环境了如指掌，也无法对他有什么影响。
　　牧双选着偏僻的路径走，很快便深入山庄内部，她在脑海里回想起地图上的样子，攀着山庄的老树枝，将她负责的区域地毯式地扫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发现。牧双皱着眉头，将目光落在最后一间亮起灯光的房间上，她朝那间屋子摸过去，跳上房顶，平趴在砖瓦上，悄悄将屋顶上的瓦片揭开。
　　屋中的景象落在她的视野中，牧双扫视一眼，而后瞳孔一缩，却见墙角横躺着一个人，从身形和衣着来看，的确就是明若玲无疑。牧双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她轻手轻脚地从天窗翻进屋子里，小心翼翼地走到明若玲身边，将她翻过来。
　　明若玲一只手的手腕上套着一根锁链，固定在墙角上，精铁质地，轻易是斩不断的。她虚弱地睁开眼睛，在看见牧双的时候愣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牧双却打断她的话，道：
　　“我现在就带你走。”
　　闻言，明若玲慌张地扯住牧双的衣领：
　　“不行。”
　　牧双诧异万分，低头看她：
　　“为什么？”
　　明若玲脸色煞白，将脸撇开，回答：
　　“那人随时都可能过来，他武功奇高，你带着我是逃不了的，你快离开这里，带着师姐走，越远越好！请你帮我带一句话给师姐，若玲对不起她！”
　　她正说着，门口处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明若玲用力推开牧双，压低了音量急道：
　　“快走！”
　　牧双急得满头是汗，但若是今日她暴露了行踪，说不定她们谁也活不了，最后，牧双咬了咬牙，翻身一跃从来时的窗户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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