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刀月》沐枫轻年

31、第三十一章 无涯之墓

　　牧双心满意足地抱着江醉月睡了一个晚上，早上天刚露出点鱼肚白，江醉月就醒过来了，她转头看了看牧双，这人张着嘴睡得香甜，睡相很差，嘴边还流着口水。若是以前，江醉月定然万分嫌恶她，但此时心境却不同，牧双睡着了也还将她搂得紧紧的，仿佛怕她跑了似的。
　　江醉月眼中淌出笑意，牧双脑袋缺根弦，正因如此，她才能保持那么纯善的心，也是因为这一点，她才能打动自己吧。蓦地，她又想起那天牧双对着自己大吼的样子，委屈得双眼通红，高声说着喜欢，江醉月低低地笑出声，真是个傻子。
　　牧双被耳边的动静吵醒了，她眨巴着眼睛，缓缓清醒过来，睁眼便看见江醉月灿烂的笑脸，她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江醉月如此不加掩饰的笑容。那一瞬，牧双甚至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她应当还在梦中，所以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在自己脸上狠狠揪了一把。
　　“嗷！”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牧双惨叫出声，她嘴里嘶嘶地抽着冷气，一手痛苦地捂着脸，眼泪都快要挤出来了。江醉月惊得目瞪口呆，以至于她眼睁睁地看着这场悲剧就这样突然发生，来不及阻止，她真的很是想不明白，牧双这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怎么一大清早醒来就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自残行为？
　　江醉月伸手拿开牧双捂住脸的手，她脸上那块皮肤通红一片，估计再用点力道便会肿起来，江醉月嗔怪地瞪了牧双一眼，然后轻轻替她揉捏揉捏。待脸上的疼痛过去，牧双就盯着江醉月嘿嘿傻笑，让江醉月哭笑不得，牧双今天是怎么了，为啥格外的不对劲？
　　“你在做什么？”
　　“我就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牧双回答地格外认真，一双眼睛闪亮亮地看着江醉月，江醉月被她眼中的精光晃得有些恍惚，随口问道：
　　“为什么要看是不是在做梦？”
　　“因为你笑得好漂亮！我在想如果是做梦就不要那么快醒过来，如果不是做梦，那就努力让这个笑容一直维持下去！”
　　几乎没有过多思考，牧双开口便将自己心里所想和盘托出，只是这直白的话语落在江醉月耳朵里却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她以为自己看淡了人事，即便泰山崩于顶也可以面不改色从容镇静，她以为自己习惯了别人的赞美，哪怕将她夸得天花乱坠，她也没有丝毫触动。
　　却不想牧双却屡屡让她失态，牧双总是用最直接的言辞与行动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不像她，将事事都埋在心里。她曾以为，是江醉月配不上牧双，所以当牧双委屈地朝她诉说喜欢的时候，她的心为之剧烈颤抖，久久无法平息。
　　江醉月突然伸手将牧双抱住，抱得紧紧的，牧双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环住江醉月，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肩膀。过了还一会儿，江醉月才从牧双的怀里出来，脸上带着笑，道：
　　“起床吧。”
　　牧双不知道江醉月为什么突然难过，尽管她笑着，但牧双却感觉到江醉月笑容里隐藏的悲伤，连同她自己也悲伤起来，且不可遏制。但她不想被江醉月发现，所以也跟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她的笑容越灿烂，是不是也可以感染到江醉月呢？
　　她们洗漱好走出房门的时候，颜无忧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她背对着庄园，面朝外边的山谷，手里拿着一柄长剑，一动不动。牧双与江醉月对视一眼，朝颜无忧走过去，停在她五步之外。颜无忧听见了身后的响动，收起长剑回过身，朝牧双两人笑了笑，道：
　　“昨晚休息得如何？”
　　“很好，多谢谷主款待！”
　　江醉月合抱成拳，朝颜无忧行了一礼，礼貌地回答。颜无忧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们既是齐洛的徒孙，便莫要与我这般拘礼，对了，我还未曾问过你二人的名字，不知你们姓甚名谁，来自何方？”
　　“我叫牧双，我爹是牧凌云，她是江醉月。”
　　牧双上前一步，回答了颜无忧的问题，而颜无忧在听见牧凌云这个名字的时候，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叹道：
　　“原来是凌云家的孩子，江醉月，你的父亲可是江无涯？”
　　“正是。”
　　江醉月之前已经听牧双提起过，她的父亲江无涯就是被牧凌云安葬在这无忧谷，今日就算颜无忧不说，她也是会主动询问的，她作为江无涯的女儿，竟然二十年未曾知晓父亲的遭遇，甚至拜仇人为师，这将是她一辈子愧悔的事情。颜无忧听了她的回答，点头道：
　　“既是如此，你们便跟我来。”
　　话音落下，颜无忧转过身，朝着庄园后边走，江醉月与牧双二人跟在后边，从庄园中的小树林穿过去，然后走上一处小山坡，在半山坡视野开阔的位置，竖了一座墓，墓碑上刻着一行字：挚友江无涯之墓，牧凌云立于云弘历三十七年秋。
　　江醉月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两步走到江无涯的墓前，双膝跪地，牧双紧跟在她身后，见她双肩止不住地颤抖，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牧双心里一阵疼痛，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江醉月侧过身，将脸埋在牧双的怀里，终究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小声的抽噎渐渐变大，最后成了怆然涕下，嚎啕大哭。江醉月从未像此刻一般悲伤不可遏制，尽管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在人世，但真正见到江无涯的墓，她才发现自己多么悲痛。牧双也红了眼睛，她死死抱着江醉月，瘪着嘴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希望自己可以成为江醉月的依靠，在她难过的时候，自己便是那面不倒的墙，可以供她随时栖息。
　　颜无忧站在她们身后，沉默着不说话，尽管她对牧双与江醉月两人如此亲密的关系有些不可思议，但她却不是迂腐的人，只要这两人在一起可以幸福快乐，便一切都没有关系。若是，她能像牧双和江醉月这般勇敢，将心里的所想说给那人听，或许她有朝一日可以真的当得起这无忧之称，可惜，她不敢。
　　江醉月抱着牧双哭了很久，直到她哭累了，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才终于收声停歇，牧双心疼万分，却又没有丝毫办法。江醉月从牧双的怀中出来，朝墓碑磕了九个响头，牧双在江醉月身边跪了下来，然后学着江醉月的样子咚咚咚磕了九个响头，磕完了，她抬起头来，对着墓碑高声道：
　　“江伯父！请您放心，我牧双此生必定好生照看月儿，不让她受半分伤害！若违此愿，愿受天打雷劈之苦！我……唔唔唔……”
　　牧双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江醉月一把捂住，她惊恐地瞪着牧双，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神色慌张，声音都紧张地变了调：
　　“你在胡说什么？！”
　　她什么时候要牧双为此立誓了？牧双的口鼻都被江醉月捂住，她把脸憋得通红，废了好些力才把江醉月的手掰开，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她不解地看向江醉月，疑惑道：
　　“我哪里胡说了？句句肺腑之言，想说与伯父听，让他放心将你交给我。”
　　江醉月气极，这个傻子！她哪里在质疑牧双的诚意？分明是牧双下的毒誓让她心惊，她才不需要牧双为她许诺什么。被牧双这么一闹腾，她心里的丧父之悲倒是被削减了不少，江醉月站起身，一把将牧双拉起来，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
　　牧双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看了颜无忧一眼，她这才想起来身后还站了一位无忧谷主，那岂不是她与江醉月这点事儿都被这谷主看在眼里了？好在颜无忧根本无心思了解她那点心思，只指了指墓碑，然后道：
　　“这碑上有一处机关，下边有一个匣子，我想你应当是知道的，里面装了什么。”
　　闻言，牧双点了点头，看了江醉月一眼，江醉月事先也知情，朝她点了点头。牧双得到许可，便回身走向江无涯的墓碑，在碑上摸索片刻，找到一个机关的按钮，轻轻按了下去。只听啪一声响，墓碑前边的地面突然掀起来，露出一个狭长的盒子，牧双伸手准备将那盒子抱起来，随后，牧双的眼睛因为太过震惊而瞪得老大，江醉月见状，她很奇怪牧双为何不将这盒子拿出来，便走到牧双身边，问：
　　“怎么了？”
　　牧双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尴尬，想了想，说：
　　“你试试。”
　　江醉月感觉莫名其妙，便依了牧双的话，要将这匣子抱出来，哪知这匣子竟然像是生了根，长在土里似的，根本拿不起来。江醉月骇然把手抽了回来，牧双看了看匣子，又看了看江醉月额头上薄汗，当即决定直接将它打开，她伸手扣在匣子旁边的锁上，用内力一震，那锁便断开了。

　　嗯，终于又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