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你》溫木易

14、杀人犯

　　他令我最大开眼界的一件事是在大二的时候，那天天气很热，他背上扛着一巨大的编织袋，满头大汗的撞进宿舍。我问他干嘛去了。他说“逛街。” 然后打开编织袋，自豪的炫耀他的战利品。里面装满了皱皱巴巴的衣服，款式和颜色风格就像是越南，哦不，应该是朝鲜前年的流行款，有十多件，他笑着说：“咋样，你猜多少钱一件？让你猜你就猜。”我心说这种东西在废品收购站里应该按斤卖吧。 “猜啊！猜不到吧，哈哈哈哈哈，二十一件，在批发市场，我买了十件，二百块钱，我好几年都不用买衣服了，值不值？！哈哈哈哈哈。” 我看他骄傲的表情，不敢破坏他的好心情，于是僵硬的笑着，违心的点头。
　　“冬晨，你要鼠标垫不？我这有好多。” 我正愁鼠标垫太小，不够我施展。
　　“要！” 他扔过来两个，两道粉红色的光芒在空中闪耀我的双眼，一个砸在我的脸上，一个被我抓在手里。我正纳闷刚才看见的粉红色是怎么回事，定睛一看，鼠标垫上硕大的广告更亮瞎我的双眼。粉红色的鼠标垫至少有三十厘米见方，上面写着“您的□□遗患，我们安全承担。不伤身体，无碍孕育，安全无痛，学生半价。”
　　“哥，你在哪淘弄来的？”我惊恐的问他。他举着手上的厚厚一摞，炫耀着说“下午我买完衣服，路过第二医院，旁边有发的，又不要钱，还挺好的，就要了一个。”
　　“一个？你那至少有十个！” “噢，是这样，我跟他要两个他不愿意给，我就要了一个，然后在不远处换上我新买的衣服，再次路过他旁边，又跟他要了一个，我换了这一袋子的衣服，就要了这么多。这鼠标垫质量挺好。怎么也得值十块吧？要了这么多，可以送人增进感情。” 我很无奈的白了他一眼。 “除了我，谁还会要？”
　　“不要我可以在我的小摊上当赠品啊，还为祖国的计划生育工作尽一份力嘞！”
　　“你这是杀人犯的从犯啊！根据我国刑法第二十七条规定，在共同犯罪中起辅助作用的犯罪分子，就是从犯，一般指为实施共同犯罪提供方便，创造有利条件，你就是在创造有利条件啊，伟哥！”
　　“看嫩说嘞，又不是我让她们有的孩子，有激情做人，就要有勇气做人流。”
　　“伟哥，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佩服佩服。”
　　“咦！蓝兄言重嘞言重嘞，好歹我也是个嫩口中的诗人嘞。呵呵呵呵。”他说完，挠着头笑了起来。
　　“来来来，大诗人，快再让我拜读一下您的大作。”
　　他思索了一会，“既然今天心情大好，那俺就破个例，随了嫩的心愿，说点荤的。”
　　“洗耳恭听。”
　　他清了清嗓子，“冬天来了，思春还会远吗？夏天来了，姑娘，你的裙子够短吗？”
　　“想不到伟哥也是个sè情中人啊。”
　　“俺这点墨水，跟嫩比，真是班门弄斧，见笑了，见笑了。”
　　我拿出手机，要给他拍张照，眼前这张腼腆中透漏着猥琐的脸很值得纪念。
　　“嫩手机壁纸是你女朋友啊？”
　　“嗯！”
　　“真漂亮，长嘞跟大明星似的。”
　　“那是，要不然能入了我的法眼吗！”
　　“咦！吹吧嫩就，指不定多死乞白赖的追人家呢！对了，嫩觉着，用心爱的人当壁纸，每天在她身上或脸上滑来滑去的，这样好吗？”
　　“我就是我拿起手机的时候能能看见她。”
　　“我觉得不好，我就觉得用老婆孩子做壁纸可不好嘞，总是在他们脸上摸来摸去的，多不尊重人家，不好，不好。”他摇着头说。
　　我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对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都不尊重，还怎么去尊重别人。
　　“那你的手机壁纸是什么？”
　　他缓缓的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我看了一眼，他嘿嘿的笑，我狠狠白了他一眼，“我不想骂你，但我会站在文学的角度讽刺你。”
　　“咋讽刺嘞？”
　　“嫩个龟孙，真是臭不要脸。”我说着河南话，他还是傻笑，满脸的褶子，有一条，比他手机屏幕上苍井空的乳gou还要深。
　　“你对车了解吗？或者有没有熟人，帮我咨询一下价格在五十万到二百六十万之间的车，动力3.0T以上，外观要好看，最好是白色的，德系最好，质量可靠，内饰最好是真皮的，要带全景天窗，最好是SUV，看着大气，通过性好，自动档手动挡无所谓，关键是要好看。有没有合适的，给我推荐推荐。”
　　“嫩要买车？”
　　“不，我要找几张照片当壁纸。”

　　说起第二人民医院，我还有幸去过一次，那是大二的的时候又一次喝了太多酒，得了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如同火山爆发。疼痛难忍，就自己跑到第二人民医院去看病。消化科旁边就是门上挂了硕大“男士止步”字样的妇产科。
　　门外的座位上坐了一排准妈妈，而这么妈妈，大部分，正在准备当杀人犯。
　　有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有说有笑，穿的花枝招展，招蜂引蝶，不顾旁边闪着光的白眼，或许他们觉得旁边这些没大她们几岁的杀人犯没有资格嘲笑他们，五十步笑百步。
　　这一排坐着的女人像一个个准备行凶作案的歹徒，她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的紧张，有的激动，有的哭泣，有的面无表情，应该是惯犯。
　　有男人陪的，或小鸟依人，或是对着男人说“都怪你，都怪你。”并伴随着不轻不重的拳打脚踢。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吧。
　　没有男人陪的，或目光呆滞，或眼神里充满恐惧，唯独这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说说笑笑，或许她们的心理年龄，远没有身体成熟。她俩快速的说着我听不懂的武汉话，以前我还自以为是的认为我的语言天赋有多牛逼，但当时的我，真的像是在听天书一样。来了武汉两年，最先了解，说的最溜的一句话就是“搞么逼啊？”相当于东北的“干JB啥？”这一点南北方是没有文化差异的，只要是带有生殖器的话，都不是什么好话。

　　她们真的很好看，有着那种南方女孩特有的灵气，水灵的晶莹剔透，我当时突然觉得她们像个招虫子的苹果，因为甜的苹果，才会被虫子祸害。
　　不知道当时的孤单的陈玲会是什么模样，恐惧或是平静，绝望或是迷茫。
　　我有个小我三岁的表妹，小姨家的，小时候长得肉嘟嘟的，可爱至极，长大了渐渐亭亭玉立，长发碧眼，和我一样，遗传了姥姥的大眼睛双眼皮，她高中和我同校，她上高一的时候，我高三，中午如果去我小姨家吃饭，下午就会带着她一起上学，那时候，如果在上学的路上看见她的同学或朋友，她总会大声向别人介绍，“我哥，真的，亲姨家的亲哥。”
　　我遇见认识的人也会大声介绍，“我妹妹。小姨家的亲妹妹。”
　　总怕别人误会我们是别的什么关系，就这样，还经常被王雅然看见，然后偷偷告诉温馨，“我今天呀，又看见蓝冬晨带着一个小女孩了，嗯，是呀，就在学校门口，可腻歪啦。”
　　温馨知道那是我妹妹，每次她听见别人这么跟她说，她都跟我说一遍。
　　“我又听见别人说你又带着别的小姑娘了。”
　　“那是我妹妹，你知道的。”
　　“我是知道，可是别人不知道啊。”
　　“那你不能让我和我妹妹在一块的时候举着个牌子，写上‘这是我妹妹，亲的。’吧？你非得听那些人放屁干什么？”
　　“我压力很大，我想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包括王雅然的，你不知道，我身边的朋友都会在背地里说你，说你踢球的时候，旁边有女孩围着，说你跟哪个女生走得近。”
　　“那些人是不是有病？”
　　“他们知道你是射手座！说你一定花心，你也长了一长花心的眼睛。”我恨我是射手座。我恨我的眼睛。
　　“你要是不喜欢，我扣下来踩碎了，温馨，我对你真是一心一意，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没有想过，真的没有想过和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好，你看不出来吗？你为什要去在意别人怎么说，别人怎么看？我真的很专心的对你一个人好！”她看我急切的样子，笑了，笑的相当开心。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想过，就算你以后遇见更好的，我也会给你两次机会，只要最后能想好了，想回来，我就会一直在。我就是想听你对我说好听的，因为你平时都不对我说，你这张嘴，骂人都不用过大脑，但是说好听的话，却比登天还难。”
　　我是那种就算有千言万语，内心有多激情澎湃，也很难表现出来的那种人，有些话就是说不出口，就连温馨过生日，她让我当面跟她说生日快乐，给她唱生日歌，我都张不开嘴，就是张不开嘴。天知道我心里有多希望她幸福快乐。我不适合说好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