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就理》明夏绯浅

35、三十五

　　十二月中旬，文山策划了一场两天一夜的冬游，地点在S市郊区的某日租别墅。原定出行的人除了他和周卉，便只有韩东理、江安然以及外联上一届的两个恋情修成正果的正部。

　　除了韩东理和江安然，其余四人皆是情侣组合，文山的用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韩东理本以为只是单纯的集体出行，所以文山提议的时候很干脆的答应了，临出发的前几天，无意间知道了出行的具体人员名单，才猜到了文山的意图，只是话已然说出口，不好再改口。韩东理心下一动，索性借着外联的例会，说了出行的事，又成功诱惑到几个干事加入，临了还当着众人面问了文山一句：“可以带家属吧？”

　　文山一面在心底鄙视韩东理不解风情，一面只当他是为小干事谋福利，点头应下，却怎么都没想到，韩东理那句“带家属”，其实只是为他自己问的。

　　韩东理约乐明明陪他一起参加所谓的“两天一日日租房度假”，乐明明其实是打算拒绝的，同行的都是G大的学生，她一个S大的，巴巴地跟上去，实在是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
　　乐明明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彼端的韩东理伸手按了按眉心，有些好笑道：“你不来，那我要找谁来宣布主权？”
　　乐明明被“宣布主权”四个字惊得足足愣了好一会儿，而后后知后觉地想到，韩东理的异性缘似乎一向是不错的，不由有些恨恨，等回过神来，她已经下意识答应了。
　　于是周六一早，乐明明真的跟着韩东理跑去S市郊区某日租房里宣布主权去了。至于旁人的反应，韩东理虽然说了不用管，乐明明还是本着与人为善的心态，友好处事，最终在韩东理的圈子里赢得了大部分的好感，至于剩下的小部分，她才是真的不想管。

　　平安夜的那天，乐明明收到了一封信。

　　何和佳惊讶的感叹：“这年头，还有谁写信啊，不会是封情书吧。喂喂喂，乐妞，你这么抢手，你家好朋友知道吗？”

　　何和佳口中的“好朋友”自然指的就是韩东理，典故则是初次见面时，乐明明介绍是以“很好的朋友”这一说辞来介绍韩东理的。

　　乐明明无奈，把信封上写着寄信人的那一面给何和佳看，寄信人一栏里分分明明地写着韩东理。

　　“哇，你家好朋友这么有情趣，还给你写情书？”

　　乐明明懒得再搭理她，直接动手拆了信封。

　　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乐明明掏出照片的时候，底胶朝上。她疑惑着把照片翻转过来。

　　庄严的教堂，明亮的烛光，分排站的男生女生，还有女生怀里抱着的毛绒熊。

　　竟是那年平安夜，他们集体翘寝在C市教堂的留影！

　　合照？何和佳余光扫到照片，好奇地探过身来：“是什么照片啊？”

　　乐明明不说话，平安夜的那天，教堂的神修女为了方便日后把照片寄送给他们，特地向他们索要了地址，当时留下的地址是韩东理的。后来她和辛北曾追着韩东理讨要照片，结果却被告知照片意外损坏，那时候，她还郁闷了好一阵子。只是，这会儿，韩东理口中曾被意外水洗面目全非的照片，怎么又好端端出现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是韩东理发来的短信，内容简短，只有几个字，一个问题：照片收到了吗？

　　乐明明想了想，编辑道：嗯，我记得你说过照片坏掉了。

　　复又删掉，重新打上一行字：为什么骗我们照片毁了！还配上一个发怒的表情。

　　何和佳忽然惊奇起来：“哇，小乐，你那个时候也是短发哎！还有这个，是你的好朋友吧！”

　　乐明明只笑着应是。何和佳手指着照片中的韩东理，啧啧有声，乐明明下意识地便顺着她的指尖望去。

　　“拍照的时候他都不看镜头只看你的，算起来，你们这陈仓得暗度了多久啊？”

　　何和佳揶揄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而后直直地撞进心里。

　　韩东理的短信也恰好在何和佳话落的同时回复过来，她乱着心思查看短信：还记不记得那天吃饭，你问我的问题？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无厘头地抛过来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偏偏她第一时间就悟了他的话他是在说，他实习回来的那天，她在主题餐厅里问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原来，他并不是没有听到。

　　所以……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的边角。

　　这个意思是说，他喜欢她，不是从那个醉酒的五一、那通连他自己都忘记的电话，而是从那个平安夜开始？

　　他没说，她便没有问，仿佛答案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元旦的时候，乐明明和韩东理一起回到C市，同在S市的柯承安因故留校，却是托他们带了一些东西给陈亦南。两个人轻装简行的，下了火车便直奔陈亦南的住处。

　　陈亦南一个人在家，她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开门，看见来人是韩东理的时候，面色依旧算不上好，她的视线划过韩东理身旁的乐明明，对着手机轻轻说了句：“晚点再打给你。”神色晦明。

　　乐明明心知陈亦南对韩东理尚有心结，却又不好说什么，只代交了东西，便拖着韩东理欲走。陈亦南忽然叫住乐明明，张了张口，却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再见”。
　　乐明明笑笑，没放在心上，只旁边的韩东理眼眸略沉。

　　韩东理将乐明明送回家之后，又原路折回，半路上，他拨了一个电话，长长的等待之后，接通音响起，他开么见山：“我们谈谈。”

　　陈亦南淡淡地应了一声“好”，一肚子的说辞没法发泄，心底有些憋闷。

　　陈亦南拎着包包坐到韩东理对面的时候，心里的憋闷只增不减。

　　有侍者送上菜单，她看也不看：“一本冰水，谢谢。”

　　韩东理抿一口咖啡，笑：“这样的天气喝冰的，不冷？”

　　“降火。”

　　“……”韩东理无奈：“你要气我到什么时候？”

　　陈亦南嗤笑：“生气？犯得着么，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充其量不过是高中同学一年，比普通同学关系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儿而已。”

　　韩东理抚额：“算我说错话了，只不过，其他暂且不论，以现在你跟阿承、我跟明明的关系，我们两个再这样僵着总归不太好。”

　　虽然陈亦南极度不想承认，但是韩东理说的的确在理。她闷闷地喝了一大口水：“韩东子，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怎么就单盯着我们一个寝室的了？”

　　韩东理微哂，其实他从头到尾也只盯着乐明明这一个而已。

　　陈亦南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阿依的事，暂且不提，总归那是假的，但是，淼淼呢？”

　　陈亦南和陈淼的联系从未中断过，几乎所有关于陈淼的事，陈亦南都知道，只除了两件事，陈淼没有同她说过，一件是受排挤的事，另一件则事关高三最后那段时间的B大保送生。

　　韩东理和乐明明宣布在一起的那日，她同柯承安分别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给陈淼打了一个电话，她曲折地同陈淼谈起韩东理，想她对他断了念，可那日的陈淼出乎意料地敏锐，她尚没有想好措辞，她已经先一步开口。

　　“南南，你是不是想我放手？我早已经放手了，当初邱恺拿他的保送资格逼我同他分手，我别无选择，只能放手，可是南南，手我可以放，心从来由不得我。”

　　陈亦南从来都想不通，韩东理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们一个两个像入了魔怔，或许，便如歌里唱得：“有些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想想她们寝室也够纠结的，大概没有哪个寝室再能像她们这般，感情牵扯不清。

　　“淼淼心里还有你，她当初为你牺牲那么多，就算你对她已经没有感情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乐知道了你们分手的真正理由，她会怎么想？何况，你就真的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韩东理眸色渐深，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最基本不过的事：“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对陈淼还有感情，还是你觉得，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换成陈淼才是对的？我从来没有要求陈淼为我牺牲什么，不是她为我做了什么，我都要照单全收，如果说，喜欢只是一个人的事情，那么相爱却不是一厢情愿。”他忽然低声笑了：“阿依、陈淼、明明，在你眼里，我大概是来者不拒来了，但从头到尾，我想要的只有明明一个。是，陈淼是因为我被迫和邱恺走到了一起，所以我放弃了保送，邱恺没有了他所谓的筹码，陈淼自然就有了自由。但是你看，陈淼和邱恺并没有因此有什么改变，我对陈淼纵然有歉，但是我从来都不欠她的。”

　　陈亦南微微愣怔，她忽然想到，最后学校的公告栏上，那个保送生名单里骤然出现的陈淼。

　　“那么，淼淼是为了……”她忽然有一个可怕的猜测，“不可能！淼淼不是那样的人。”

　　韩东理语气放柔：“是或不是，与我都没有关系，即便是，她也并没有错，个人选择不同而已。现在，我只关心你是不是还拿我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