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展笑言

1、第一章

　　民国二十一年傍晚，上海畅春园中山剧社后台，一片人声鼎沸。十四五岁的小厮抱着捧玫瑰，麻利地躲过随处散放的衣服道具，来到最里面安静的隔间：“季大家，李小姐又送了玫瑰来，我给你插上。”

　　“不用，放桌上吧。”季离歌边换衣服边摆手示意，瞥了眼红艳的玫瑰，随口问了句：“你手里拿的什么？”

　　小厮停下插花的动作，讨好地抓了抓头：“是个蒙面的女人硬塞我手里的，我这就拿去扔掉。季大家真受欢迎！”

　　季离歌叹了口气：“算了，拿过来我看看。”小厮殷勤地递上折叠的纸笺，淡淡的百合花味，手指仿佛还留着香。

　　漫不经心地接过展开，季离歌的脸色沉了沉，小厮忙抱起戏服告退。

　　“离歌，你怎么还站这发呆，今晚李园宴请，点了名要你上场来一段，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刘经理话语兴奋地掀起门帘，离歌瞬间回了神：“我就不去了，晚上有事，刘经理帮我跟李小姐带声好。”季离歌披上外褂急急出了门，似乎真有急事，刘经理也不好强人所难。

　　戏园刚散场不久，门口有不少车夫在等客，季离歌喊了最近的黄包车：“去北大街。”

　　“好咧！爷您坐稳喽！”拉车的小伙子很健谈，季离歌却有些心不在焉。

　　天还没擦黑，夕阳的余晖给云彩染上淡淡的橘色。

　　北大街离畅春园并不远，季离歌从回忆里惊醒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熟悉的白家老宅：“好了，就到这。”递了块银毫子打发了车夫，季离歌沿熟悉的石板路往前，伸手推开剥漆的雕花大门。

　　“你来啦！离歌。”白洛华一身黑纱背对着大门，声线有些嘶哑，隐隐传出零星咳嗽声。季离歌心里窝着火：“白洛华，你还回来做什么？是不是非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我，你才会有成就感？我怎么这么下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比妓子还不如。”

　　季离歌的声音讽刺中夹着愤懑，白洛华只觉得苦涩：“离歌，你心底肯定是嫌弃我的。我是做过舞女，但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

　　“真是说得比唱的好听，季某都自愧不如。”季离歌平生最容不得背叛。

　　白洛华抬起头望了望院里盛开的白玉兰：“对不起。”黑色的身影有些萧瑟，季离歌一阵心冷：“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也不要妄想我会原谅你。”

　　天渐渐暗了下来，白洛华转过身看着季离歌，三年过去了，他变得越来越耀眼：“离歌，我没想求得原谅，我只想远远看着你，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那你还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干脆一直躲着，我只当你死了。”季离歌的脸色藏在夜色里，白洛华努力看清些什么，却是徒劳无功：“我宁愿自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