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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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又旁听了两节复习课，贤妃主讲，其余宫妃摇头晃脑跟读，钟书书低头吭哧吭哧继续画漫画。
他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时候了。
船外天高水阔，船内一室静好。
他想起还没登基前，在宫里学习的时光了。母后安排的教习很全面，他连轴转夜夜学到很晚，虽然会为知识难题而苦恼，但远不及登基后杂事缠身的烦心。他原打算回船后直接和父皇视频会议，但不自觉就多驻留了一刻。
听得提神醒脑后，他欲要离开，却见钟书书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李唐不由得也被传染得鬼鬼祟祟，用探究的眼神回看了一下她。
钟书书丢来一个纸团子。
李唐盯着纸团子看了两分钟，怀着一种新鲜的心情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有事请教。但恐唐突。先求赦免不死。”
他看得忍不住想笑，这个字体出乎意料的磅礴大气，虽未大成，但全然不似小女子的娇媚清秀，颇有大家风范。李唐提笔回道：“可。”
钟书书眼前一亮，唰唰写道：“你带手机了？可以连网？”
半个时辰后，钟书书收到了李唐送来的随身WiFi和充电宝。
她新鲜地拎着这两样物件东瞧西瞧，连连赞叹：“这可真方便，为何后宫中没有？”
李唐道：“一个充电宝只能充满四次，朕已用过两次，你给朕留一次。”至于为何没有？这个李唐也不清楚，他思忖道，“这是皇太爷带来的，宫中只有五个。从何而来，如何制作，他并未告诉过朕。若是这些能量产，想来应是件好事。”
钟书书珍惜地盯着上面忽闪忽灭的两个小灯，随口道：“恐怕并非妙事。”
李唐道：“此话何解？”
钟书书道：“你想啊，如果这两样宝贝量产了，那你还能顺利打败怀亲王吗？同理，你也控制不住其他百姓。”
信息不对称下才能产生绝对权力，信息一旦对称，人人平权，皇朝岂能不被推翻？
为了江山，这类东西根本不能流传。
钟书书懒得引经据典，只说了斐静嘉的案例：“若是人人都能轻而易举获得贷款，她靠什么挣钱？又如何一家独大？你也如是。”
要不是你能和京城靠这些超自然科学神器随时联系，如何能这么顺利守卫皇权？但尽管已经拥有如此逆天存在的物事，却仍然不能讲怀亲王一流彻底铲除，可见此物万一广为流传，现在的江山不知道该跟谁姓了。
李唐听明白言外之意，眉眼淡淡地看着充电宝，他道：“怀亲王说这些是妖物。”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钟书书鼻尖皱出个小褶子，嘀咕道，“这个老东西，他还说我娘是妖女，我难不成因为他的话，而变成了个小妖精？”
当年斐静嘉那一届后宫学院可谓是名动天下，不为旁的，就为学成出来的女子个个特立独行。有钗凤夫人扛起杭州珠宝行业大旗，打破曹氏男儿垄断的百年格局；有胭脂西施研发多种脂粉型号，创建香水、粉饼和口红等多样新颖女性产品，至今仍称霸美容行业；从政还有现今的内阁宋娘子，她是首位凭借实力做到权臣位置的。当然最有钱的还是斐静嘉，她创办的金融机构盘支错节，不仅黑白两道通吃，还给怀亲王的某次谋反挖了一个不小的坑，当即惹得怀亲王怒骂其为妖女，谋的是不义之财，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
钟书书也是偶然听得此流言，气得和散播之人大打了一架。她小胳膊小腿自然不敌对方，于是扬天撒了一万两碎银票，号召抢了钱的人都去帮忙揍人。
金钱屹立不倒地战胜了对手，钟书书却高兴不起来。
斐静嘉瞧她一脸狼狈，好笑又好气，亲自给她的伤痕上药，说道：“哪里就值得你这样生气？别人的嘴长在别人那，你纵是把他给打死了又如何？你能阻止旁的人不说闲言碎语，他们又能妨碍我挣钱不成？”
钟书书十分委屈道：“娘，可我不喜欢他们那样说你。”
斐静嘉放下药膏道：“你可知他们为何说我？”
钟书书摇头道：“为何？”
斐静嘉倏尔一笑道：“因为我厉害。他们怕我，敬我，恐我，惧我，可有了事，还得来求我。”
钟书书愣了，她涉世未深的灵魂被这迎面凉风一拍，下意识嗫嚅道：“可我……我不想让别人敬我怕我，更不想让别人来求我。”
斐静嘉朗声笑道：“你是我女儿，你爱过什么日子过什么，还有什么是我给不了你的？所谓门第世家，所谓俗世百姓，个人有个人的活法。由眼及心，由心至身。你快乐就好。”
钟书书疑道：“可若我出错了呢？”
斐静嘉淡淡看她，柔软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道：“对错自在心中。做你认为对的，娘信你。”
李唐失笑，他头一回听别人自称小妖精，还说得这么信手拈来和随意，他摇摇头道：“你说得对，这些确实也不是甚么大事。不论皇太爷从何处弄来这些，事实上，它们至今都只带来好处，没有带来坏处。何必追究那么深？”
这些年，质疑后宫学院，后宫新政，甚至将手机等超自然科学产物传得极为邪乎的流言蜚语喧嚣日上。李唐其实是想给大众一个交代，但却找不到合理的措辞。他也不可能禁掉这些玩意的使用，因为他们确实带来的便捷，更是现在支撑起新政的最大支柱。一旦失去这些，后宫学院的存在就变了意义，很多超前的政策也变了味，无法再进行下去。
钟书书瞧了他一眼，李唐的神色已经极淡了，但仍然能捕捉到他眉宇之间的一丝愁绪。
她一针见血道：“可是你还是想追问个究竟。”
建元帝什么也不追究，安安稳稳过了他的统治时代。可到了李唐这里，却行不通了。
钟书书道：“莫非，你想普及这些？”
李唐没回答她。
钟书书低头捣鼓手机，已经可以顺利开机了，显示充了80%的电。她连上网，调出《宫廷恋爱大师》开始玩。
最后的界面动了，高高宫墙下，霸气总裁范儿的皇上侧过脸道：“你还知道回来。”
底下紧接着弹出三个选项：
——A：拉拉皇上的小手并向他撒娇
——B：低头微笑保持缄默不语
——C：大吼一声我回来了，强势地扑上去
钟书书每种选项都脑补了一下，乐不可支地选了A。
画面上的嫔妃动了，她一点一点挪到皇上跟前，流水般的眸子盯着皇上，然后伸出纤纤玉手，勾了勾皇上的小手指，娇声道：“人家不是故意的，原谅臣妾好不好？”
李唐：“……”
他听着都脸红了，怎么这个人还如此淡定怡然地在这里玩？
他站起身往外走，快到门口了，又想起什么，道了句迟到的答案：“若我真的想呢……”他自言自语，说完就走。
钟书书恍若未闻，直到玩完这一章才抬头望了望他离开的地方，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回应，又似乎是感慨道：“野心真不小。”
一口气砸完了还剩的三万两余额，钟书书爽了。
只有回宫后才能再充值，她便终于卸下执念，把充电宝和随身WiFi还给李唐后，开始操心好闺蜜感情的事。
连续进攻三天后，闻远川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唇角难得勾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你可要想清楚。”
范清莹道：“我想清楚了。”一开始没清楚的，在这几天也全想清楚了。
闻远川却让她冷静几天，回宫后再说。他见范清莹要慌了，安抚道：“我会去找你。”
范清莹果然很惊喜道：“当真？”
闻远川道：“当真。”
钟书书摸摸下巴：“你这个……发展也忒快了些。果然是想清楚了？”
范清莹缓缓点头：“嗯。”
钟书书感叹道：“你可真是个勇士。”
她扪心自问，倘若易地而处，她绝不会像范清莹这般果敢。旁的倒没什么，只是她那个难缠的妈，实在是可怖极了。钟书书宁愿真将就自己和李唐成一对，遂了慧和夫人的心愿，也不可能顶风作案找这样一个人。
孤儿。将军。凶煞。
这位踏燕将军简直是踩着慧和夫人的雷点而生的，没有一样能被接纳。
钟书书忍不住又问：“你真真儿是想好了？”
范清莹却突然福至心灵，她道：“原来如此。你们都认为我是一时冲动，所以才定要我回宫冷静再说。可我这回偏是当真，你几时见过我胡闹？”
这倒是，范清莹乖得连上课的嬷嬷都想给她主动划考点，御膳房回回给她送的饭食都要多添几块肉，这样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怎么着也应许配给一文秀书生以礼相待才是。
“我是认真的，你们瞧着罢。”范清莹说完这句便闭嘴不再多言。
她心中自有一小簇火苗在抖动。
打小儿她就是被精心培育送进宫当皇后的种子选手，这不是她要的生活，可她没主见，也依着做了。人只有遇到自己真正喜爱的才能脱胎换骨，她侥幸遇到了，谁愿意错过呢？她向来崇拜斐静嘉，想起偶像的婚姻经历，更注射了一剂强心针。
飘飘浮浮，三日后客船终于靠了岸。
京城的繁华隔得远远地就冲一船人招手。
约莫是变故没能完全拦截住，岸边已经停了好几辆华贵马车，不声不响彰显着权贵与势力。
钟书书先行一步看到斐静嘉的贴身婢女蓉蓉，开心地化身为一道滑溜溜的鲇鱼，飞快地钻进了马车，响亮地喊了一声：“娘！”
斐静嘉倒是稳重，她慢慢翻完手上的账册，又交待蓉蓉两件工作上的事，才终于腾出空子的模样将她上下打量一阵子，下了判断道：“长好了。”
钟书书：“……”
她这几日在船上过得好不快活，进食都多了两碗，就胖了一点竟被斐静嘉的火眼金睛抓了出来，不由得嗷呜道：“娘！”
斐静嘉笑道：“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就惹恼了你？跟只猫儿似的，半点冷眼都给不得。”她随手抽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拿去花罢。”
钟书书美滋滋收了：“谢谢娘。”
斐静嘉听得高兴，又抽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递过去：“叫得不错，赏你的。”
钟书书笑得更深，连连又叫了几次，母女俩笑闹了一阵子才分开。
“听说半道出了事？”斐静嘉整理好情绪才想起正事，“前些日子宫里就有人来传话，说得模棱两可，我只当多严重呢，看你全须全尾，好像也没甚么大碍。”
钟书书无所谓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三言两语讲完始末，斐静嘉点头道：“果然不是甚么值得一提的事，这个唐薇还是一如既往沉不住气，慌慌张张派了常嬷嬷来跟我说，吓得我以为要来给你收尸了。幸好，还活着。”她似乎心有余悸，又掏出十万两银票给钟书书压惊，“去，想玩什么玩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去。”
说到买东西，钟书书一拍脑袋，唤了声细细。
细细下一刻就推了几个桃木匣子进来。
斐静嘉好奇地张望着：“这是甚么？”
钟书书那天忙着买买买跑太远，就是为了给斐静嘉带东西。她知道斐静嘉喜欢玩，但工作太忙抽不出身，便将江南一带有些特色的小玩意儿搜罗了一大箱子回来。就算不能亲自过去，好歹也算是有所见识。
这些小玩意儿们精巧无双，琳琅满目，斐静嘉果然喜欢，又抽了几张银票给她，还捏了捏她的脸，飒然笑道：“不愧是我亲闺女。”
钟书书听到这话才真心实意笑了起来，她揉了揉脸，想起范清莹的事情，多少有些放心不下，便找斐静嘉求解决方法。
斐静嘉一挑眉：“哦？她还能生出个这么有意思的小家伙来？”
钟书书知道慧和夫人和太后交好，两人都不太喜欢斐静嘉做派，斐静嘉自然也不希得理会她们。不过事关范清莹，她还是想征询一下斐静嘉的意见。毕竟，除了斐静嘉，好像也没谁能拿出靠谱的建议来了。
“走，咱们瞧瞧去。”斐静嘉摸了摸钟书书的小脑袋，决定让女儿亲眼见证这件事的不可能性。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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