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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头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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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吓懵了。
刚才三少爷的眼神好可怕,就像她以前跟着人牙子在荒郊野外过夜,遇见的眼里冒着绿光的野狼一样。
三少爷好像也知道他把自己吓着了,很快就换了一副表情,又回到平日那个高高在上,总喜欢欺负人的模样,但之前的印象太深刻,一时半会儿春时真的忘不了。
剩下的小半碗汤还摆在桌上,被大少爷这么一闹,早凉透了。春时正要收起来,就见三少爷随手抓起她用过的碗,把汤倒进了嘴里。
冰冷的液体下肚,好像连脑子也清醒了一点。陈天驰见春时一脸紧张,也不多说,只叫她收了东西出去。
春时如蒙大赦,赶忙溜出门去。接下来的好几日,都没敢直视三少爷。
陈天驰知道她胆小,经不起吓,但万万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她竟还是这副模样。要说可怕,难道那天陈天骏不可怕吗?为什么她反倒躲着自己?
陈天驰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虽然在家里被视为废物,但除了两个哥哥,也没人敢明着给他脸色。他生得俊美非凡,身边大大小小的丫鬟都恨不得黏在他身边,一直被人捧着,骤然被个小丫头躲着走,陈天驰心里真不好受。
前院书房伺候陈天驰的小厮叫平安,是他乳娘的儿子,自小跟着他一道长大。平安去年娶了亲,是外头农户的女儿,小夫妻俩平日也没少吵架,可过了一年还是蜜里调油,感情好得很。陈天驰憋了很久,总算在这一日拉住平安问道:“你跟你媳妇儿,平日感情如何?”
平安是个机灵的,却也摸不着头脑:“挺好的,挺好。”
这话一出口,果真就见到这位少爷皱起了眉头,他赶忙改口加上一句:“不过也经常吵架!嗨,这娘们儿就是烦得很!”
陈天驰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那你们每次吵完,你都怎么哄她?”
平安这下明白了,这是三少爷院子里哪位姐姐跟他闹脾气呢!他腆着脸凑上去笑道:“女人嘛,爱的不就是个花呀粉呀的?要是生气了,买些首饰脂粉什么的送给她也就是了。”
陈天驰大为满意,点头道:“城里哪家卖的比较好?”
他不懂这些,平安却懂得很:“香瑶斋的胭脂水粉最好,玉粉阁的桂花头油可算是咱们淮阳城第一!少爷可要我去买些回来?”
得到满意的答案,三少爷顿时翻脸不认人了,他哼了一声:“爷要这玩意儿干吗?快给我滚出去!”
三少爷不好意思了,平安赶忙笑道:“少爷少爷,小的不是这意思,您买给二夫人拿着玩儿,也是份孝心不是?”
陈天驰含笑点头:“算你小子识相,走罢,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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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今晚又悄没声儿的做了两道小菜,不过她最近躲着三少爷走,也不想再在他屋里喝汤,每次端上去之前,她先给喝掉一半,这样就不用跟三少爷一道面对面吃喝了。
春时年纪小没经过事,虽有些懵懂,却不笨。她知道那天之后,自己可能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而这秘密整个院子,甚至是整个陈家都没人知道。三少爷不想告诉别人,她也就不会碎嘴到处说,可她却明白一个道理,不该她知道的,她接触得越少就越好。
书房里还亮着灯,春时放下食盒正要出去,就见三少爷抬头朝她招手道:“春时,你过来一下,我给你个东西。”
春时警惕地抬头望他。
陈天驰觉得小丫鬟真是太可爱了,又可爱又可怜,望着他的神情就好像他是一只大灰狼,随时会把她这只小鹿吃掉一样。春时慢吞吞走过去,见三少爷不知从哪里掏出个锦囊来递给她:“打开瞧瞧。”
这居高临下的态度还真是三少爷一贯的样子,春时打开来看,里头是个小瓷瓶,洁白的花朵盛开在青色的瓶身上,玲珑可爱。
她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脸上也露出欢喜的神情,陈天驰笑道:“你凑近闻闻。”
春时凑过去闻,只觉扑鼻而来一阵幽香,她整个人都要醉了。
“这是玉粉阁产的茉莉头油。”春时听见三少爷这么说道,“拿去罢。”
闻言春时顿时不肯接了,哪有做少爷的送丫鬟这么贵重的东西的呢?玉粉阁她知道,那是淮阳城里最大的头油铺子,招牌的桂花头油足足要三两银子一瓶,以前她在原香楼伺候的时候,原香楼的大小姐也用不起这样的好东西。如今这茉莉头油虽不是招牌,想来也便宜不了多少。
总之,不是她这个丫鬟该用的。
“这太贵重了,奴婢要不起。”春时把瓶子推回去,“您还是自个儿留着罢。”
陈天驰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他瞪眼道:“收下。”
春时不说话了,僵在那儿不动弹,反正就是不收。
陈天驰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着罢,上回把你吓着了,我买这个也就是为了给你压压惊,你收了头油,就别躲我了,可好?”
春时瞪大了眼:“奴婢哪有这个资格?奴婢,奴婢也没躲着少爷……”
春时不会撒谎,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她满面通红,那是因为说谎而感到惭愧。
陈天驰笑道:“行了,我知道你没躲我。上次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你以前什么样儿,以后还什么样儿。不过这头油你就收下罢,当是我买你的保证,可好?保证不把上次的事儿说出去,这成不成?”
春时思索了一阵子,她实在很喜欢这份精致的礼物,从锦囊到瓶子再到瓶子里装的东西,她哪样儿都很喜欢。姑娘家天生抵挡不住这类物品的诱惑,不得不说陈天驰真是选对了物件。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眼皮子浅的投降了,她点点头,把头油收起来,心里自个儿安慰自个儿。这不是少爷送的,这是为了不叫她说出去的封口费!虽然她本来也不会说出去,不过有了这份礼物,以后就是有人打死她,她也不会说半个字的。
陈天驰不知道五两银子就将这小丫鬟的嘴巴给买死了,甚至还叫她偷偷发下了这样的愿誓。他只觉得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些天压在心口,坠得他难受。
如今小丫鬟和他和好如初,陈天驰高兴之下,竟然觉得今晚的汤分外鲜美,还想叫春时再端一碗来。
春时涨红了脸,另一半早被她喝光了。她支支吾吾地说出来,忐忑不安地望着三少爷,却没想对方只是发出一阵大笑,就叫她回去歇着了。
春时羞窘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丫鬟?馋成这样!她抱着食盒慌忙推开门而去,刚走出书房没多远,就听见耳边一声冷笑,春明正站在院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春明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哟,这是谁家的小姐?怎么脸蛋这么红?莫不是在书房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春时涨红了脸,不肯多说一句。她口舌笨拙,几乎没跟人吵过架,就算偶尔有小争小吵,那也是被人欺负的份儿,自个儿是憋死了都蹦不出半个字来的。
春时见她不说话也没放过她:“没想到啊春时,你才来几天?怎么就日日回房这么晚?以前春香在的时候也没你这么勤快哪!你这么勤快,怎么不瘦反倒还胖了一圈?”
春明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春时还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吵闹。一则她正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不会好听,二则她们都是三少爷的丫鬟,闹起来也不好看。
她抱着食盒绕过春明要走,却被春明一把攥住胳膊:“走什么?被我说得不好意思了?你还知道廉耻?天天勾引爷们儿在房里——”
“春明!”
一声呵斥把春明的声音打断,春绣沉着脸从院门外进来,瞧了眼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在外面闹得像什么样子?少爷的事也是我们能说的?”
春明撇着嘴,心中不服,声音却也小了:“这小蹄子日日守在书房,笔墨丫头而已,怎就能伺候得脸红了?”
春绣板着脸:“行了,春时还小,说这个有的没的做什么?这会子天晚了,你还不快去收拾床帐?别忘了自个儿的本份!”
这还是春绣头一回发火,春明吓了一跳,不敢再放肆,只朝着春时狠狠瞪了一眼,不甘而去。
待晚间无人,春绣才在房里对春时说道:“我虽责骂了春明,只是她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我们做丫鬟的,虽然主子给了几分体面,但到底还要知道自己的本份,你好好在书房伺候,莫要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这话犹如一个耳光打在春时脸上,打得她火辣辣地疼。春绣的声音不重,甚至都不比对着春明的疾言厉色,像个大姐姐般拉着她的手谆谆教诲,但春时却觉得她宁愿被春明骂一顿,也不想面对这样的春绣。
她几不可闻地挤出一声“知道了”,春绣便吹了灯睡下。可一片黑暗里,春时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