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事》恒温淡然雅

1、猫妖

　　这是一个寒风凛冽的傍晚，大地、湖泊与天际连成了一片银白。日落的朝霞为这片白茫茫缀上些许温暖的色彩，也为一骑艰难的行进在这满是荒芜的山野间的人马照亮前途。
　　风雪一刻也不曾停歇的击打着透细嫩的脸颊，割伤了她的唇，那如羽扇一般的睫毛和秀气的柳眉上皆覆上了薄薄的一层冰雪，晶莹透亮一如山脚下结着厚厚一层冰的湖泊。虽然，湖面破了一个冰窟窿，沾染了丝丝血迹，却也丝毫不影响它的美。
　　忽见前面不远处有一间寺庙，那木窗随风飘荡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庙墙，屋子里被虫蚁蛀咬的破旧不堪的黄色帘子被风吹得在风中咧咧作响。
　　“雪颜。”透拍拍身后马儿的头，顺着它的鬃毛轻轻的抚着。浑身似雪般洁白的马儿前后踏着步子，乖顺的打着响鼻，不时凑上来蹭蹭透的脸颊。
　　“今晚我们就在那破庙中度一夜吧。”透的唇角因马儿的举动扬起了笑，淡淡的，很符合她年纪的笑。
　　话毕她便牵着马儿向那残败不堪的庙宇走去，一步便留下一个深陷于雪中的脚印，交叠错落，一路延伸至庙门口。
　　在破败的庙堂外，才刚将爱马安顿好的透忽闻微弱的低唤自庙里传来，“香儿……是香儿回来了吗？咳咳……咳，香儿？”
　　听着妇人低微的呼唤，透有些不忍。她边向庙内走去边应声道，“打扰了，我是一位过客，想——”
　　透的话语嘎然而止，才到门边的裙裾忽地被提起，淡雅的绣花小鞋快速的交替移动着。她急急的来到角落里较不容易吹到风的干草垛旁，蹲身扶起因身子虚弱而倒地匍匐在冰冷石地上的妇人。
　　“大娘，快起来，会着凉的。”透焦急的话语令妇人心头一暖。
　　“好姑娘……咳咳……谢谢你，咳咳……”妇人笑着咳出声，年岁不高的脸上显出许多岁月的痕迹。
　　“不必言谢。”透勾起嘴角淡淡的笑着，感觉手里握着的手冰凉，心下不忍，她立刻脱下自己的貂皮大衣为妇人盖上。
　　“姑……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妇人推拒着，透却一再坚持，“使得，使得。”
　　“娘……”忽闻微弱的唤声自门外传来，两人推拒的动作瞬时顿住。
　　“香儿！是我家……我家香儿回来了！”妇人激动的要向门外爬去，透安抚着妇人扶她坐正身子，“大娘，您坐好，我着就帮您去接您家香儿。”
　　“唉，唉。麻烦姑娘了，麻烦姑娘了。”妇人乐呵的应着声，忙不迭的道谢，“我家香儿去为我找吃的，下这么大的雪，我担心呵。”
　　透笑笑，心里却酸酸的。
　　庙堂外风雪依旧，只是这会儿，皑皑的白雪之上已然有了几行脚印。透认得，那四行较混乱的、已然将被淹没的是自己和雪颜的足迹。那么……
　　透将目光投向一旁那细微的因拖拉而留下的痕迹以及那痕迹上不太明显的却依稀可辨的血痕……
　　透的眼底闪过诧异，大娘的女儿……不是人类？
　　“娘……”呼唤声较刚才弱了不少，隐隐有似期盼。
　　透跨出庙堂，走下石阶在大雪里旋转着寻找个头娇小的身影。
　　“香儿？”透试着呼唤。
　　“娘……娘……”轻轻的叫着，低不可闻。
　　依着那细细弱弱的声音，透看见了……
　　那是一只已辨别不出原色的花斑猫——浑身干结的血迹、尘土与伤！
　　“娘……”那轻轻的细微呼唤便是来自于它的口中。
　　“香儿！”透丝毫没有迟疑的飞扑过去，轻轻地抱起已奄奄一息的猫儿，只因那双迷蒙的碧绿色瞳眸里的不舍与凄凉。
　　“娘……”它的眼神涣散，意识已模糊，只心心念念着它的……“娘”。那弱小的前肢紧紧护着一条虾子大小的鱼儿，利爪因用力过度而贯穿了小鱼的身体。香儿浑身上下皆是冰锥子，不住的颤抖与僵硬的四肢揭示了它的寒冷。
　　透抖着手，几步冲到屋里，“大娘，大娘！香儿来了！香儿来了！”
　　“香儿！”
　　妇人兴奋的叫唤着，但双眼遍寻不到女儿的身影使她的神色逐渐暗淡下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透怀中的……血迹斑斑的……已辨别不出原色的……猫儿。
　　“姑娘，你是不是……咳咳……弄错——”
　　“娘……”低低的呼唤，是那样熟悉，那样的亲昵……
　　“……香，香儿？”妇人震住了。
　　好半响，她疯了似地推开透，“妖，妖怪！啊！妖怪！我的香儿！咳咳……我的香儿……我的女儿……”
　　“娘……娘……”香儿听见妇人慌乱的尖叫，涣散的眼间皆是暗淡的灰色。
　　“走开！姑娘快扔了它，它是妖怪，妖怪！”
　　透立在那儿，一脸的不敢置信——连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子也看出了这猫儿眼中的情意，为何……大娘不懂？
　　“妖怪”……又是这一句“妖怪”……
　　以前大家也是这么叫着哥哥，只因他天生的满头银丝……
　　透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要这般？
　　“它——”透刚想解释却又停了下来，因为她怀里的猫儿不见了——它化作了一道淡淡的光芒，缓缓的飘落于地，凝成一个女娃儿的样子。
　　它，不，是她。她幻化出一身新衣跪坐于地上对着妇人盈盈的笑着，轻轻地唤道，“娘。”
　　“妖，妖怪！妖怪！”妇人凄厉的嘶吼着，她因惊惧而爆睁的双眼里满是血丝。
　　“娘。”香儿依然笑着，但此刻却挂了泪，她张口似要说很多话，终了只说出一句“您保重。”
　　瞬间精光闪现，片刻又黯淡下去。香儿坐过的地方……除了已碎烂不堪的小鱼什么也没留下。
　　“娘，保重。”淡淡的话语绕梁三尺久久不散。
　　透呆立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就因为她是妖怪，所以，不认她吗？
　　“好了好了，妖怪走了！”妇人快乐的叫着笑着，“姑娘，姑娘，再帮我看看我家香儿回来了没？这儿有妖怪，不知香儿有没有遇上危险……”
　　透低头看着衣袖间残留的血迹与湿意……一时竟语塞了……
　　她抬头，看见妇人又燃起希冀的眸子，竟溢出了满眶的泪水……

作者有话说

　　高中所写，未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