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了却心中无限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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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is the liar from devil to seduce the mind.
爱是恶魔勾引人心的鬼话。
当顾蕊第一次听歌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是她在高考之前一周，那个时候她正在做一套卷子，她上的高中环境不太好，周边建筑工地上的打桩机一直在突突突地闹腾，她倒是心平气和的把音乐调到最大，将世界上的一切喧嚣都挡在耳机外面。
那个时候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裙子，长长的头发就用一根黑色的头绳扎在脑后，做题，在思考的时候转两圈笔，有时候笔尖的墨水会不小心沾到手上，就毫不在意的使劲儿抹去。
回想起来，大概，那个时候是她心思最纯，也最幸福的吧——所以她对这句话不屑一顾。
爱是恶魔勾引人心的鬼话，如果爱会让人沦落地狱，历经劫难，那不爱不就行了，哪就有那么麻烦，也那里就有那么凄惨。
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里的小孩子最是会看人眼色的，她自觉还能辨别出来几分真情假意。也不是没有过对另一半的憧憬，青春期的女孩子，总是会遐想一些现实或不现实的，自己未来即将相守一生的人的样子的。不过，对于她来说，更想要的，大概是家庭吧，一个温暖的，只属于自己的家庭，作为正常的母亲，有一个正常的丈夫，还有一个拥有双亲的孩子的家庭。
不过那个时候其实顾蕊没能想那么多，毕竟高考太重要了，她的条件决定了她是一点儿岔子都不能出的。
在她如愿以偿进入A大的时候，安心了下来。
在分外拥挤、嘈杂的火车硬座上，顾蕊再一次带上了耳机，开始循环一个歌单，又听到了这一句话：
爱是恶魔勾引人心的鬼话……后来她想想，这也许是上天给她的预警也说不定，面对爱情，她应该再理智一点的。
如果当时能够了悟到这一点就好了。
【他赦免你的一切罪孽，医治你的一切疾病——诗篇一0三3】
顾蕊低声默念着一段圣经里的诗文，这里冰天雪地的，她的小腹一直隐隐痛着，一直到这段文字念完，才觉得一股暖流从丹田流向四肢百骸，想起西游记里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之后“没有一个毛孔不舒服”的说法，竟还忍不住笑了一下。
“顾蕊，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邵逸辰一幅谦谦君子的样子在重伤剧痛的时候再也留存不住，一叠声的骂了几句，腹部的伤口又迸出血来，高建泽攻击的时候大概是用了什么腐蚀性的植物汁液，他额头上的汗水都流到眼睛里去了，弄得他巩膜充血，瞪着眼睛似要噬人。
邵逸辰到底还是压下了巨大痛感给他带来的烦躁冲动，“快点用你那能力给我弄好一点。”营营的血流声似乎在耳朵里爆炸开，他所以为的压抑了自己口气的软语，在顾蕊这里，更像是一句胁迫。
“我不能。”顾蕊深吸了一口这冰天雪地中能把肺都冻破的空气，搓了搓自己的手，虽然已经给自己加了一点状态，外界环境暂时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可温度还是实打实的在折磨她的感觉末梢。
邵逸辰听到这话，不可置信的长大了眼睛。
“小蕊，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邵逸辰是个特别能够识时务的人，他从小听的故事里，印象最深的人物头两名，一个是韩信，一个就是勾践。顾蕊这个女人，他们的恋爱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他占着主导的——他有信心能够控制她，即使现在他的性命几乎就掌控在了她的手里。
“你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俩个，对不对？”邵逸辰的声音颤抖着，努力将自己的逻辑理得清楚些，“我知道你有点不太同意我的做法，我也承认，最开始拉着你往英语区走而不是去了医学区你有点怨我，可是，在这里，有个傍身的能力才是对孩子最好的是不是。你看，就是现在，你也是用我帮你获得的能力才能够保住他的，对吧。”
他大喘着气，一点一点的用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句子诱导着顾蕊，“小蕊，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吗，我想不出理由啊？”
“理由是，”顾蕊呼吸带出了的白气在她脸上快速的弥散开来，“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
我的能力是通过引用语段的方式赋予一个人以‘状态’，刚才我已经用了一次能力，而在之前，从天上直接掉下来的时候我又用了一次，要不然我们现在已经被摔成肉酱了。”
顾蕊的声音很稳，让邵逸辰想起了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学生会的总结报告的时候，当时的顾蕊才一年级，刚刚进学生会，却把一个项目做得有条有理，十分令人满意。
他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注意她的。
文静，有能力，素雅。这是当时还是学生会副会长的邵逸辰给她的评价，是那种不会过于干涉伴侣生活自由，又会将一切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对象，而且万一分手了，也不会和他高中时分手的女朋友一样寻死觅活，而是会冷静的自我疗伤的女生。
顾蕊十分符合他的需要，于是在时有时无的暧昧了一个学期之后，他正式提出交往的请求，那个时候，邵逸辰知道自己算是喜欢她的。顾蕊实在是块璞玉，只是稍加打磨便绽出莹莹之光，又像是清甜的芙蕖，漂亮得很自然，能力又出众，他实在是没有不喜欢的理由。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掐准了她打心底里对一份安定生活的渴望，以及她会为了这份安定的渴望的容忍——不、不、不，邵逸辰从来没有想过要出轨，这太没有道理了。
出轨这种事太不符合利益了，不仅要背负道德舆论风险，还无利于前途发展。比起来，娶一个大方温婉的太太，不过分干预自己行动的妻子，在舒心的同时还可以在事业形象上加分，多赢的局面。于是这个人选的选择就十分重要，在很多对他抱有好感的女生里，他独独挑中了顾蕊……
“我的能力在一个场景中只能够运用三次，这你也是知道的…这个空间我们完全不知道如何走出去，冰天雪地的什么都没有……我总得为以后打算，我总得为孩子打算。”顾蕊平静的分析，这有点把处在崩溃边缘的邵逸辰惹着了。
“我可是你的丈夫，你为他打算，却不想管我了。顾蕊，你想想清楚，你能活到现在，还不是因为我。在热带雨林里你不同意我的做法我也知道，可是你之前有把我做的事说出去吗？呵，我是自私自利，可你不也是旁观了一切，装什么善良无辜……”
他说得对，顾蕊想，她的确是没有资格来装这个善良和无辜的。
从真正跟邵逸辰在一起生活后，就开始了。
【你不要再做那种事了。】顾蕊去书房送夜宵的时候正巧看见了他在处理的一桩案子，觉得不对劲，正好材料都摊在了桌子上她就扫了几眼，却发现邵逸辰参与的这个案子的诉讼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单纯。
【捏造证据，诽谤对手，逸辰，这不像是你做的事。】她皱着眉头，双手从背后环住邵逸辰的腰，闷闷的发出劝告，【我知道你的处境不算顺利，可是就算是挣出头也不要用这种办法好不好，我不要求你多么多么努力成功，我只要我们在一起好好地就行了。】
那个时候她大四，已经开始了实习生涯，上司挺照顾她，同事人也蛮好——于是她就天真的以为黑暗被光明压制到了一个略小的领域，而它不会轻易的突破这层界限。
【别想太多。】回答她的是一个温柔的声音，和以前一样的温柔，【律政这个行业水本来就深，这种事情很多，不算少见，而且不是我做就有其他人，对不对。乖，这个案子完了我就能再往上升一升，到时候我们去旅游好不好，我记得上次你看的古镇就不错……】
那个时候，顾蕊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并没有了解过这个男人。他们的恋爱过程实在是太平常了，邵逸辰先表白，她觉得很心仪就顺势答应，之后相处的时候，感觉这个男人能够满足她最最深刻的愿望。
在他们开始恋爱没多久的时候。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毕了业我们就结婚怎么样？】
【好啊。】顾蕊说，那个时候她以为能够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所以之后，她再次发现邵逸辰接受这样的“脏活”的时候，也只是抿抿唇忍下来，她知道在企业里当律师难做，可是内心总是像是有只蚂蚁一样在啃食，不仅是自己所为的良心，更多的是安全感。
顾蕊当然明白了，她说过的什么“我不希求你功成名就”这种话是多么可笑，当时的邵逸辰肯定是在心里窃笑着吧。
哪里是她要求什么“功成名就”呢，这是来自于邵逸辰骨子里的欲#望，而为了成功，他几乎能够做出一切她想不到的事情。
有人给她发了一封恐吓邮件，她开始怕了。将这件事告诉了邵逸辰之后，顾蕊觉得，心里的很多东西都开始动摇……可是这个时候，孩子到来了，这几乎改变了一切。
她觉得，她几乎是用感恩一样的心情来看待她的孩子的，对，她的孩子。从小就缺少关爱的人大多都会走两个极端，要么就在孤单的路上渐行渐远，心冷成一颗石头；要么就是飞蛾扑火一样溺死在这种感觉里。
顾蕊，她觉得，她既是前者，又是后者。
她一定要要这个孩子，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因为这是她真正的，有着血缘关系的家人，是即将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血脉的传承。
是她最爱的人，谁都比不上。
所以在雨林那里，邵逸辰哄着那个女生跟他们一起走的时候，她就咬住嘴唇，连口气都不敢大喘。她已然看出他在想什么。
很多次，他在面对那些数据，那些文件的时候，也露出了这样的自信的笑容来。
于是当那个女生被鳄鱼咬断了腿，血腥味飘摇在湿润的空气中的时候，邵逸辰蹲在她身边，一幅几可乱真的担忧样子。【怎么办，我的能力倒是可以救命，可是只能用于自己。】
所以那个小女孩儿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将他们两个的能力交换了，嗯，邵逸辰是律政专业的，他的能力是“提出反对便可以有一定几率逆转现状”。
然而，他要的是百分百的操控，在第一次看到那个女孩子施展能力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
而在那个女孩儿流血过多死掉的时候，顾蕊靠在树上，手脚发冷。
黑暗的环境会将人心的黑暗也成倍放大，邵逸辰身上的黑暗快要溢出来了，她再次觉得无比的害怕。
毕竟，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牺牲者。
【小蕊，对不对？】【小蕊，你会支持我的吧。】【不要想太多了。】【听我的话好不好。】每一句话语，都配合着他将她揽入怀中或圈入臂弯里的动作——在他人看来是维护，可她怎么感受，怎么像是隐隐的威胁和控制。
温柔表面只是残忍的伪装,平静底下全是沉郁的悲哀。
顾蕊甚至都不敢假设，当她将邵逸辰做过的事情捅出去之后，自己将会如何。在雨林中碰见其他人的时候，她没有说，之后在那条船上的时候，邵逸辰都不在她的身边，她还是没有说，之后在其他的地方，她还是没有。
她没办法用受到胁迫这种理由来洗白自己，这让顾蕊感觉到愈发的厌恶起来。不禁厌恶邵逸辰，也有她自己。
刚才王君已经向她伸出了援手，只要她自己一伸手，就能够摆脱控制，可是却永远不会了断这一切。感情难断，但是总要有个出口将她内心的疲惫和愤怒宣泄出来。
可顾蕊还是有些心软了，于是她说：
“现在我的能力已经用了两次了，我还有办法给自己加一个‘辨明方向’的状态，我们会从这里出去的，我们可以去找简洵，或者去五楼医学区那里也可以……”
“顾蕊你是不是想看我死？”邵逸辰脸色由于剧痛和失血一片惨白，“不要开玩笑了小蕊，快点过来，我有点难受。”
顾蕊坐在他身边，没有挪动一点儿。
“好吧，小蕊，我们还是有解决方案的。”他努力撑起笑容来，“现在周围也没有其他的生物，不过……孩子我们还是会有的，对不对。所以……”
“所以，从一开始，你没有把我扔在英语区，就是因为这个，对吧。”顾蕊低着头，“那个时候你就看到了财经系的那个女生的能力，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在打这个孩子的主意，对吧。”
邵逸辰不说话，这个能力的界定范围还算广泛，只要广义上属于自己的东西、能力、生命都能够被交换过去，顾蕊的孩子有一半的血脉，“广义”上应该也是属于自己的，不管对不对，试一下也没有什么损失。
孩子总会有的，在邵逸辰看来，这就像是用新生儿的脐带血救命一样，不需要任何心理负担。
连你的生命都是我给的，为了父亲收回，你也不应该有什么怨言吧。邵逸辰心里想着，手伸向顾蕊的小腹。
“And God shall wipe away all tears from their eyes; and there shall be no more death, neither sorrow, nor crying,neither shall there be any more pain:for the former things are passed away.”
(启示录21:4 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邵逸辰身上感觉一阵暖洋洋的，眼前的顾蕊似乎都被雪映照的白辉撒上一圈光晕，就像是电影里面看见过的神使。
她这是，想要救我了？
顾蕊想到以前，她还没有被邵逸辰强硬的要求辞去工作在替他打理家中一切的时候，曾经试着翻译过一篇文章，全篇都是专业词汇，不知所云的很，只有大大的标题让她印象深刻——及时止损，防止全面崩盘。
“安心睡吧。”她的神色冷冽中带着奇异的温柔，她骗了他，她还保存着一个机会能让她从这个令人绝望的冰雪世界中脱出。
她什么都能容忍，除了她的底线。
她的亲人，她的血脉。
“逸辰，安心睡吧，in the deep black.”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了却心中无限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