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南》沐色年华

7、第七章

　　“周生。你为什么不相信缘分？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我所有的防备都已经在你面前卸去，你为什么不肯理解我？外婆去世之后，我整整五年没有生病。可是见到你的第四天，我病了。你看，连我的身体都在自动向你解除警备。生病的那段时间，我很快乐。快乐的像要飞起来。我看着你不情不愿却又在忙东忙西，那样的你，真的很可爱。”林默慢慢悠悠地说着，我面红耳赤地听着。我不知道我到底觉得尴尬还是开心，心里像是有只小鹿乱撞，根本无法自拔。

　　沙发很大，我被林默搂在怀里。直到凌晨三点多，林默才终于进入梦乡。而我则是怀揣着最后的理智一步步走上阁楼。我那一夜，我在回忆中慢慢入睡。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林默在用手抚摸我的脸。一遍一遍，温柔而又亲切。

　　“你醒了。”他轻快地说道。

　　“嗯。”

　　“我想带你去旅游。想去哪里？”他深情地问我。

　　“去大连吧。我想去看看大海。”

　　“好。那咱们下午就出发。”

　　林默欢天喜地地下楼收拾东西，我却只能静默无语地看着天花板。如果说，我对林默没有丝毫的
　　感触，那我一定是撒了一个天大的谎言。如果说，我不想和他在一起，那我一定是在欺骗我自己的心。从小到大，我对伴侣的标准就是成熟稳重，最好能够驾驭住我。这样的人，非林默不可。

　　飞机定在下午三点钟。林默和我在楼下的餐厅每每地吃了一顿西餐。他细心地把牛排切好，然后推到我的面前。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如此地幸福，我恨不得从背包里拿出DV，全程记录这样的幸福时光。可是，我不能。我所拥有的幸福根本就不能声张，否则，那便是一场灾难。午餐过后，林默陪我逛了商场。我用打工的钱给他买了一个心形的吊坠，小小的铂金吊坠。他笑着说：“这是不是定情物？”我不置可否，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飞机起飞，林默始终都在拉着我的手。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以前，每次坐飞机，我总是会担心飞机失事。但是这一次，我一点也不害怕。”我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他笑意盈盈。忽然间，我觉得像是相依为命的一对恋人。也许，我们就是。

　　我们在大连玩了三天。那是我生命中无与伦比的快乐。在那座陌生的城市，没人知道我们的过去，也没人知道我们的现在。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牵手拥抱，我们也可以躺在宾馆的床上一遍遍地温习着赖床的桥码。我们没心没肺，我们无所顾忌，我们的快乐又是如此地畅快淋漓。在大连宽阔的沙滩上，我和林默写下我们的名字。一笔一划，清晰可见。

　　“周生，我们就这样走下去吧。万物有声，鸟语花香，一切都是最真实的模样。不必假装，不必虚伪。”林默躺懒懒地说着。

　　“好啊。那我们就会快乐到长生不老了。”

　　到达大连的第四夜，我们在大排档里吃海鲜。林默说：“我觉得我们可以留在这里。有吃不完的海鲜，有看不完的美景，还有好多好心情。”

　　“好啊。那你明天去看一下房子，我就在宾馆等你咯。”我满口答应。林默亦是心生欢喜。

　　第五天早晨，林默早早出门去找房子。我躺在床上翻看相机里的照片，我一边看，一边默默地删除。一张一张又一张，我心痛如绞。

　　有些话，该怎么告诉林默呢？也许他并没有注意到，我们写在沙滩上的字迹被海浪肆虐抹除。也许他并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做好了和他分别的准备。

　　所有的一切，并非是我冷若冰霜、毫无知觉。而是有些知觉只能被遗忘、被隐匿，最后缓缓地沉寂在黑夜里。

　　在我三岁那年，父母就已经离婚，从此以后，妈妈有了新的老公、新的孩子，爸爸也是如此。在他们眼里，我可有可无，并不打紧。所以，我被他们丢到乡下奶奶家。奶奶家有一个表哥，他对我很亲密。在我尚未来得及辨别性别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变得有些不同寻常。在我到城里读高中的时候，表哥结了婚，娶了一个温柔可人的女孩。昨日的种种就像是一场活跃在前生的旧梦，如今回首，竟是那般不真实。

　　表哥新婚前一晚，他给我打电话说：“如果你愿意让我陪你走下去，我可以逃婚，然后我们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好不好。”我在电话那头默默地哭泣，却还是硬着心肠对他说：“再见”
　　表哥很快就有了一双儿女，两个孩子活泼可爱。我好几次遇到表哥带着妻儿幸福洋溢地出现在我眼前，他们一家四口如此地般配。我没有丝毫的嫉妒或者是怨恨，表哥能够这样幸福，倒也不失为人间美事。我又怎能忍心责备呢？

　　林默并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我将彻彻底底地从他的世界里离去。而苏可将在五个小时后抵达这里。我告诉苏可：林默一个人去了大连散心。于是，苏可就来了。

　　我在心里已经和苏可进行了交接仪式，所以，在我留给林默一张便条之后，我拎着行李箱离开了那件承载着我们许多欢乐时光的房间。

　　我若离去，便只能是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