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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山雨欲来 ...

  •   雨后的文修殿,没有渭水河畔的喧闹,没有相府的寂静无声,殿前人工池子一片祥和,锦鲤欢畅游耍,青蛙自由鸣叫,几只乌龟悠哉悠哉地划水。虽然少了些人气,素修觉着岁月静好。
      临池修建的书房里,熏炉里袅袅烟气,主人家左手轻抚胸口,右手执笔正在伏案写奏折。渭水决堤泄洪出了岔子,兵部又临时调用数百将士卸甲抢险,他需要给鎏凤一个交待。
      “咳咳咳......”一旁研磨的宏雪,惊心地看着自家主子紧抓住胸前的衣料,撕心裂肺地咳嗽,一口鲜红就这么喷在了好不容易快要写好的折子上。“爷?”
      “没事,吐出来反而好些了。”不等宏雪过来身前,素修伸手擦干唇角残留的血渍,将沾满鲜血的折子揉成一团,丢进一旁的篓子里。
      “此事不可声张,就是可惜了这折子。”素修说完,摊开一张空白的宣纸重新撰写奏折,紧抓着胸口的左手一直没有放开,惨败的脸色却因为剧烈的咳嗽浮现了几缕血色。
      多年不曾动武,素修几乎已经忘却了那几年在外漂泊的肆意快活。那一刻洪水近在咫尺,他在孩童眼里读出了惊惧,一如当年那个无助的自己。近乎是本能,他不愿意看到别人也经受这样的无奈,于是又一次任性了。
      勉强催动内力结果是牵动了一直被小心压制的旧伤,导致体内真气不济,心肺不堪重荷,引发了剧烈地咳嗽,甚至呛血。女皇陛下驾临文修殿的时候,素修正写完折子靠在窗前的榻上闭目养神。
      时候恰逢宏雪晚膳布菜,鎏凤闷闷地坐在桌边抓着筷子戳着眼前的米饭。“小凤儿,修不饿,你随意吧。”望着一桌清淡佳肴,素修依旧提不起兴致吃饭,索性接过宏雪递来的汤药慢慢喝着。
      “这几日不在,我们小凤儿都清减了。”今天的鎏凤过分地安静,连同最喜欢的菜肴也舍不得临幸,素修很清楚她如是的缘由,不得夹了几筷子熟悉的到她碗里。
      鎏凤抬头看了他一眼,发觉素修的脸色的确不好,蹦出一句“右相大人也是,消瘦了不少”然后乖乖地吃着碗里的。素修听得意外,不小心呛了药,趴着桌子不停咳嗽。
      鎏凤看着心疼,愣是不说一句话,而是示意安德海去宣太医,自己帮着拍背。突然从素修背后抱住他,竟是忍不住默默哭了起来。“修,我该怎么办?”
      “小凤儿,别担心,只是不小心呛到了。”素修闭了眼睛,慢慢喘气抑制心口再一次翻腾上来的血气,转过身把鎏凤抱在怀里。他的女孩总是这样,明明想要亲近自己,却又时常犹豫不决。小凤儿,是我没法让你全心信任,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老御医终究是来了,鎏凤双眼泛红坐在绣墩上陪着,看他给靠在床头的素修切脉。面对两位主子四道警告的目光,满头是汗的老人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回答得半真半假。
      “陛下,右相大人的脉象十分虚弱,大概是过度劳累所致,须得卧床静养,忌操劳、忌动怒、忌饮食不周。”老御医加紧说完,借着到偏殿开方子,逃也似的离开。
      “小凤儿到书房去可好?修有些关于渭河水患的事项要同你细说。”听完御医说的,鎏凤眼中更是多了几分矛盾,素修觉着有些累,却还是提议到书房去。有些事情不说清楚,只会累得两个人都难受。
      鎏凤跟着素修到书房,安德海将御书房没有批完的折子一并送了过来。只见那人明明走得吃力,仍旧到榻上的案桌取了折子打开交到她手上。
      “工部上报的渭水决堤泄洪是我的决定,当时水势太过湍急,拦河坝垮塌是早晚的事情。若不及时决堤泄洪,洪水倒灌引发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素修一口气说完,然后扶在塌沿跪在了鎏凤面前。“因此造成的无辜百姓丧命,是我的过失,罪不及他人,请陛下责罚。”
      鎏凤一目十行看完折子上谨慎的措辞,转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他唤自己陛下,没来由地多了几分怒气,“右相当机立断何错之有,倒是私调数百将士让朕心生不快了。”
      自古以来,帝王最忌讳的就是臣子拥兵自重。因此调兵遣将的玉环虎符被一分为二,两枚勾玉一半在三军主帅之手、另一半由君主保管。素修凭一人之力私调兵力,虽说是为了抢险救灾,也足够女皇震怒。
      渭河水患后,右相素修临阵指挥有功,但临时起意决堤泄洪造成无辜百姓丧生有失,功过相抵。女皇不顾六部侍郎异议,罚右相禁足文修殿十日,不得参与政事。
      安德海到文修殿传达女皇口谕的时候,右相大人穿着中衣倚在临窗的软榻上望着池塘边的木槿花出神。宣读旨意,素修没有起身,只是一句淡淡的“我知道了”,然后掩唇低低咳嗽。
      安德海看他这般,微微摇了摇头。右相大人身体已经孱弱如斯,女皇陛下又何必执着那些捕风捉影的事。这么多年了,素修为北国、为女皇殚精竭虑,劳形伤神,鎏凤始终是隔了一道墙防他。
      禁足十日,右相始终未出文修殿半步,各部侍郎前来探视悉数被拒之门外。百里之外的南北国边界,一望无垠的广漠旷野边,茂盛的十里黄杨间,一座素雅的衣冠冢坐南朝北。身披绛色披风、满脸风霜的男子轻抚着石碑上隽秀的刻字,轻声叹息:“母妃,珏儿来看你了。”
      五日,冥羽、文胤、常轩、还有莫森接连造访文修殿被拒。第六晚戌时,兵部侍郎冥羽身着夜行衣跳过文修殿的高墙,摸黑靠在了寝殿临池的窗下。听得有断断续续咳嗽声传出,索性破窗而入。
      右相被禁足,女皇不喜不悲,唯独对朝中大小政事尤为上心,事无巨细一一过问。“陛下,您这样对待右相大人,又折腾自己真的好吗?”三部侍郎协理政事,冥羽忍无可忍大声叫嚷,只是希望挽回鎏凤跑偏的理智。
      冥羽没有想到,昨晚他破窗而入看到的是,素修执笔编写历年监国面对各类政事的应对措施。他说这几天没有自己帮忙,小凤儿也能做得很好。还说写这些或许没有用,只是为了给她留个念想。
      直觉告诉冥羽,素修正在着手准备隐退,甚至离开北国、远离庙堂。难道密探调查得到的结果属实,若真是那样,不管鎏凤对素修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都必须阻止他离开。
      北国新历元年六月初,监天鉴上表奏请女皇册立皇夫以安天下。两日后右相素修禁足期满,与兵部侍郎冥羽、吏部侍郎常轩、刑部侍郎文胤在临江楼小聚,坦言心力交瘁,意在放权、隐退。
      鎏凤得知事件原委,先是大惊失色、而后勃然大怒。右相党三部侍郎联名上书,旨在恳请女皇册立右相为皇夫。上位者思忖,倘若素修入主中宫,一来自己心有所倚,二来亦可牵制朝中大权避免旁落,引发不必要的混乱,遂允之。
      第三日,右相准时临朝,面露疲色,早朝始终未发一言。退朝后,女皇打扮一新,协右相共进午膳。盛夏之期,御花园柳树枝繁叶茂,湖心亭前睡莲花开正好,鎏凤巧笑倩兮,倚在素修怀中轻语:“修哥哥,小凤儿嫁你为妻可好?”
      右相素修面色如常,眼中含笑,微微点头,轻叹:“小凤儿开心就好。”次日早朝,女皇下旨昭告天下:右相素修为官六载,尽忠职守,国危急之际待朕不离不弃,与朕同心同德,册封中宫皇夫,入籍皇室宗谱。
      六月初六,艳阳高照,北国京师百姓历经洪涝、干旱之后终于迎来了值得庆贺的日子。因为先皇驾崩三年孝期不满,女皇册立皇夫,不宜大肆操办,鎏凤在太极殿设宴与百官同庆。酒过三巡,养心殿东暖阁芙蓉帐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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